第12章 倆老師

  第12章 倆老師

  陵翁主會不會醒悟,劉據已經不在意。

  倒是之後幾天,朝堂上對諸侯王謀逆一案的審判,委實讓劉據大開眼界。

  廷尉張湯從淮南王宮中的密信著手,順藤摸瓜,逮捕了數千地方官吏、豪強。

  以及。

  最引人注目的皇帝近臣,中散大夫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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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入了廷尉大獄,又證據確鑿,張湯的操作就來了,非常直接,狠辣。

  朝會上,廷尉當眾上奏:

  「岸頭侯張次公,與淮南王女奸,行刺太子,以下犯上,應誅族!」

  「中散大夫莊助,身為近臣,出入宮廷,然私交諸侯,收受財貨,意圖不軌,應棄市!」

  「協同淮南王舉兵謀反之官吏、豪強、賓客,一律應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最後。

  張湯不愧於頭鐵…鐵面無私的稱號,又道:「淮南王、衡山王反意昭然,當除國,處死!」

  通篇下來,基本上可以用三個字概括:

  殺殺殺!

  前幾位,諸如張次公、莊助者,既然臣子請了,那皇帝也就揮手允了。

  可對後兩位,皇帝說:

  「畢竟是皇室宗親,朕不忍牽連,著諸王、列候與丞相商議處置吧。」

  然後。

  商議期間,丞相公孫弘就說:

  「淮南王欺世盜名,陰結賓客,拊循百姓,謀反之罪確鑿,當誅!」

  很好,有了帶頭的,風向就清晰了。

  趙王劉彭祖上疏:「淮南王安熒惑百姓,背棄宗廟,擾亂天下,理應誅殺不赦!」

  膠西王劉端、平陽侯曹襄一干人等。

  皆附議。

  罪名定下後,丞相、廷尉便聯名上奏,將眾望所歸的結論,告知了皇帝陛下。

  據說陛下猶豫再三,痛心疾首,最終只能無奈命宗正,手持符節,前去淮南國審判……

  也就是在第二日。

  牢獄中的劉陵、陵翁主,畏罪自殺!

  至於她是主動自殺、還是被動自殺,那便無人知曉了。

  事情到這一步,完了?

  不!

  罪名前腳定下,後腳廷尉張湯又連上兩道奏疏,請設左官律、附益法。


  不經朝廷派任,私仕於諸侯者,犯左官罪。

  重者當棄市!

  漢以右為尊,稱呼在諸侯王手下當差的官員為左官,既是人格上的貶低,又要涉嫌罪責。

  不得不說,還是法家人會玩……

  附益法,朝廷大臣結交諸侯,收受財貨者,為附益,重者依舊棄市!

  棄市。

  文雅點解釋,刑人於市,與眾棄之。

  通俗來講,就是類似後世的菜市口砍頭。

  張湯的上奏,有利於國,陛下自無不允,不僅允了,還公開表示,廷尉忠於王事,實乃朕之肱股!

  就這樣,一套連招打出來。

  謀逆的淮南王被誅,連帶著其他諸侯王也一起被連消帶打,朝廷權威更勝一籌。

  再回首。

  看似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的連招里,其中皇帝陛下做了什麼呢?

  無非就是於心不忍、無奈允之、朕之肱股,寥寥幾句話而已……

  步入八月。

  長安暑氣漸消,但仍有餘威。

  朝堂上紛紛擾擾,好不熱鬧,加之皇帝近期頻頻召見軍中將領,又添幾分喧囂。

  便是在這百忙之中,皇帝依舊抽空,在後宮做了些其他安排。

  ……

  「這次我兒也算因禍得福,你父皇見你上次遇刺沉著冷靜,特地提前定了太傅、少傅。」

  椒房殿。

  皇后衛子夫一邊給劉據拉平衣角,整理袍服,一邊耳提面命。

  「母后打聽了,太傅是前沛郡太守,還未返回長安,可少傅武強侯一會兒就到。」

  「武強侯莊青翟是開國勛貴之後,還曾擔任過御史大夫,身份、履歷都是頂尖。」

  「初次見面,你定要留個好印象!」

  「嘿,聽見沒有?」

  衛子夫用力勒了勒衣襟,佯作惱怒,本就在認真聽的劉據只好連連點頭,給予更積極的反饋。

  「嗯嗯,母后放心!」

  見狀,衛子夫這才作罷,繼續叮囑。

  也不怪皇后格外重視,一來,是出於對老師的尊敬,二來,她知道,自己兒子又要多兩個重要幫手!

  如今這個時代,師者,擁有崇高的地位。

  儒家有天地君親師,雜家有生則謹養,死則敬祭,此尊師之道也。


  無論走到哪兒,都講究尊師重道。

  而當某個老師的學生是太子時,情況就要再複雜一點了,也就是剛提的第二點——

  單純的師生情誼中,會摻雜人身依附關係!

  此類依附。

  並非學生依附老師,而是老師依附弟子。

  老師的命運,將會隨著學生的榮辱發生改變,可能盛,可能衰,可能生,可能死!

  當今天子,劉徹的老師衛綰,於劉徹登基時,擔任丞相,一度協助天子施行新政,風頭無量。

  此為盛。

  然,新政觸怒太皇太后竇氏,衛綰被藉故罷官,此為衰。

  景帝的老師晁錯,他的一生都圍繞著景帝展開,也圍繞景帝結束。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當下。

  自從皇帝任命了石慶、莊青翟兩人,為劉據的太子太傅、太子少傅那一刻起。

  他們三人的關係、命運,就緊緊捆綁在一起,不以任何人的主觀好惡而改變。

  這是時代賦予的強相關!

  當然了。

  如果對以上舉證論述不感興趣,那還有一個簡單、直觀的說法,就六個字:

  他們仨,綁死了!

  未央宮北側。

  宮廊下,太子按劍在前,蘇侍郎緊隨其後。

  「殿下,石慶家學淵源,其父石奮,曾隨侍高皇帝左右,號萬石君。」

  「哦?」

  劉據鬆了松衣襟,問道:「怎麼講?」

  「石奮有四子,皆官至兩千石,他本身又是二千石,外人敬其教導有方,尊稱為萬石君。」

  聞言,劉據若有所悟。

  目前看來,自己這位太傅多半學識淵博,畢竟家傳擺在這兒,心裡有了大概印象,他又問:

  「那武強候呢?」

  此人太過顯赫,眾人皆知,蘇武反而沒什麼好說的,就一句話:開國勛貴,位及三公。

  與皇后告知的一般無二。

  劉據微微頷首,不再探詢兩位老師的底,轉而腳步一頓,駐足回頭來看,輕笑道:

  「蘇侍郎,孤準備去跟父皇說一聲,調伱為太子舍人,你意下如何?」

  話很輕。

  但聽在蘇武耳中,卻猶如雷鳴炸響!


  這位沉穩的青年一時失態,臉色漲紅,雙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復又舉起,激動的手足無措。

  何為太子舍人?

  俸祿、官職都無所謂,不用知道,只需『潛邸舊人』這四個字的含金量了解一下。

  例如。

  天子劉徹還是儲君時,有太子舍人,公孫賀。

  等劉徹登基,公孫賀直接從二百石的太子舍人,上升為九卿之一、秩俸中二千石的太僕!

  甚至,皇帝親自做媒,將皇后衛子夫的姐姐衛君孺嫁給了公孫賀。

  是的,他現在是劉據的姨夫。

  何為顯貴?何為光速升官?何為太子舍人?

  這就是!

  只要躍上去,就相當於半隻腳踩在了前途無量的門檻,蘇武乍聽之下,如何不喜、不驚?!

  「殿下厚愛,臣慚愧!」

  「當日長安遇刺,還是臣多嘴,才讓刺客近身,殿下不治臣失職之罪,還……」

  說著,這漢子雙眼通紅,便要單膝下跪。

  「誒!」

  劉據連忙伸手扶住,不快道:「當日情形孤難道不知?你不僅沒有失職之罪,反而有大功!」

  話到此處。

  就在這未央宮一處不知名的廊道下,太子攥緊蘇武的手,肅聲道:「你救過孤的命,孤始終記著!」

  「有孤一日,必有你榮華!」

  此話,便是在作出鄭重的政治承諾了。

  午後的風穿廊而過,帶來些許清涼,讓蘇侍郎倏然醒轉,隨即俯身大拜,泣淚頓首。

  「臣蘇武,敢不效命!」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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