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茶鹽官營,居正遇難!
第183章 茶鹽官營,居正遇難!
「要救的,不是市,是我大明朝。」朱厚熜穿著厚厚的印九龍暗花的淞江棉布質地寬袍大袖的便服,慢慢地踱著,顧自說道:「《道德經》第五十八章有云:『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其政察察,其民缺缺。……人之迷也,其日固久。』是寬亦誤,嚴亦誤,豈百姓迷哉?朕亦迷也。爾等不迷乎?」
張居正扶著那個繡墩跪了下去,高拱、胡宗憲、李春芳、陳以勤跟著跪下去了。
張居正接言道:「回聖上,寬嚴失誤都是臣等的過錯。
我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商業的事,是內閣沒有弄明白,臣以為是否立刻調國朝市場,一是安民心,一是穩定經濟,任憑商賈野蠻生長,臣等擔心會生出別的亂子。」
晉商、徽商通敵叛國的下場,給予了大明朝所有商人深刻教訓,但也讓大明朝商人看到其中的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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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張居正擔心國內商人重走晉、徽的老路。
朱厚熜這時已踱到了大殿內那排大書櫥前,在貼著「宋朝」標識的那個書櫥前站住了:「倒也不必那麼麻煩,文人常說『以史為鑑,可以知興衰』,宋廷雖弱,但不貧,富宋富宋,然宋廷富在了哪裡?」
「回聖上,富在商稅,富在榷場等朝廷制度。」張居正知道聖上問的是什麼,可不敢完全照實說,一個「等」字,幾乎概括了富宋的根本。
「呵呵。」
朱厚熜笑了,手指在書櫥上的書籍封上划過,停在「官營」那本書上,道:「我大明朝沒有徵收商稅,我大明朝沒有榷場稅嗎?」
榷場稅,是指邊鎮貿易的關稅。
以宋朝為例,在與遼、西夏,或金國的貿易,只能在幾方設立的特定地點進行,稱作榷場。
榷場稅一般較低,如南宋與金國貿易的榷場稅,記載說稅僅為一千稅五。
而之前大明朝與韃靼在大同鎮的互市,依然有榷場稅,稅率不高,一百稅一。
即便如此,也比宋廷高出一倍。
一場互市交易,給大明朝產出了十多萬兩銀子的榷場稅。
哪怕大明朝一月開啟一次互市,且維持如此大的交易數量,一年榷場稅最多也才二百萬兩銀子。
縱使增加新的互市,也對建州女真開啟互市,一年能產出的榷場稅也才幾百萬兩銀子。
大明朝一年收繳的商稅,也基本是這個數額。
商稅、榷場稅總和能有一千萬兩銀子,就是不敢想像的了。
但宋廷一年賦稅最高時,是多少?
一億六千多萬兩銀子!
文官以商稅、榷場稅糊弄了大明朝不少先皇,現在,又拿來糊弄他這個當今聖上。
跪在地上的張居正和高拱四人都默跪著,不敢再接言。
宋朝的富裕,來自四個方面。
一是在紡織、陶瓷、造紙等領域,製品質量和生產手藝的提升。
二是相對寬鬆的商業制度,和海外貿易。
三是和平的外部環境。
四是諸業官營。
先說一,大明朝和宋朝之間是隔了百年,中原不少東西被蠻夷毀壞,但絕不包括那幾個領域,且大明朝推陳出新,紡織、陶瓷、造紙等方面有了新的突破。
二,在洪武年間,大明朝的商業制度的確嚴格,但在成祖文皇帝靖難登基後,為了挽救滿目瘡痍的國朝,仁宗皇帝在還是太子監國時,就幾乎放開對商業的所有限制。
至於海外貿易,三寶太監鄭和七下西洋,可不是去遊山玩水去了。
那三,可以說,在英宗皇帝沒有土木堡一戰,『北狩』前,大明朝一直是無敵於世的模樣,外部環境和平的程度,至少比宋廷處境高几個台階。
一、二、三,宋廷富裕的三個條件,大明朝很多時候都是滿足的,可大明朝賦稅卻始終寥寥,那問題出在哪,就不言而喻了。
官營。
宋朝官營的行業是哪些?
牧馬業、鹽業、茶業、酒業、醋業、明礬和煤炭。
沒有錯,宋廷官營第一業,是牧馬業。
宋朝花了三百年的時間,直到亡國都還沒有收復燕雲十六州,就更別說河套之地,完全不具備牧馬的地理與氣候條件,但宋廷官營牧馬業卻是最興盛的。
宋朝投入了無數財力、人力進入牧馬業中,來維持宋廷中牧馬、戰馬的數量,來維護中原的安全。
甚至,宋廷最後的崩潰,都與官營牧馬業的衰敗有些關係。
除了官營牧馬業這關係到國家安全的行業外,宋廷官營的茶、鹽、酒、醋、明礬、煤炭,全是與民生息息相關的事。
人生在世,吃喝住行,宋廷進行了點對點的官營,以此換來了數以億計的財富。
而大明朝官營的行業是哪些呢?
礦冶業、紡織業、陶瓷業、造船業、制瓷業,和火器製作。
這些和民生要麼沒有關係,要麼只有間接關係,不產出賦稅,或賦稅微薄。
因此,大明朝廷一年窮過一年,大明朝的官員、商人卻一年富過一年。
朱厚熜抽出了書櫥里那本書,道:「朕欲重開牧馬業、茶業、鹽業、酒業、醋業、明礬和煤炭的官營。」
這語氣。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或者說,是聖旨諭令。
張居正心裡一突,瞥了眼高拱,見其默然不語,罵娘的心思都有了。
聖上剛才提到的行業,可以說是全被大明朝官員家族把持的。
大明朝幾十萬官吏,清官、貪官,全都參與其中,這要是守為官營,內閣還不被天下官員罵死。
聖上已經斬掉了大明朝官員太多賺錢方式,這再將諸業官營,僅靠那微薄俸祿,一些習慣了大手大腳的朝廷官員,恐怕要餓死了。
「聖上,茶米油鹽醬醋茶,乃是民生之業,如果朝廷插手其中,恐將與民爭利,傷民之根本。」張居正不得不道。
朱厚熜拿著書,轉過了身,望著跪伏於地的張居正,眼中第一次出現了不耐,道:「張居正,你說的這些民生之業,哪個是生民所掌?官字兩張口,一張口吃著大明朝,一張口吃著黎民百姓,就沒有你們不吃的!
糊弄朕一次,糊弄朕兩次,還要糊弄朕三次,爾以朕的天子劍不利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