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內閣大案,痛罵居正!
第76章 內閣大案,痛罵居正!
檻送浙江布政使鄭泌昌、浙江按察使何茂才,和倭寇頭目五郎如郎等人的囚車隨著百名錦衣衛在路上以一天一百二十里的路程走著。
桃渚剿倭的捷報和沈一石那四口鑲銅邊的紅木大箱卻以四百里加急的快程五天後送到了京城。
申牌時分從崇文門進的城,直接送午門,由內監簽署了收訖的單子,送到玉熙宮時,天已經黑了。
皇家無私事,東南捷報,嚴嵩父子、徐階與浙江官場的醜惡,不消半個時辰,就為朝野上下所知。
朝野沸騰。
內閣次輔張居正,內閣群輔李春芳、陳以勤遵制入宮,向皇上恭賀大捷。
等閣老們走到玉熙宮時,宮燈全都點亮了,光明如晝。
今晚兒的天色不太好,雨水有漸大的趨勢,從天空落到玉熙宮門窗上「噼噼啪啪」連聲作響。
張居正知道,雖然東南剿倭取得完勝,但皇上的心情卻不一定好到哪去,新安江九縣決口乃是人禍,既然是人禍,就該有人付出代價。
可牽扯到的人太多,也太大了,直到此時此刻,嚴嵩仍是內閣首輔大臣,徐階、嚴世蕃是被皇上逐了閣,但以前也是內閣閣老。
如果嚴嵩、徐階、嚴世蕃同日而死,堪稱成祖文皇帝以來,內閣第一大案!
李春芳、陳以勤落後張居正半個身位,看到張居正站住了腳,踟躕不前的模樣,心中亦是瞭然。
嚴格意義上來說,嚴嵩是張居正進入仕途,在翰林院的第一個老師。
徐階更是張居正正式拜過師,廣而告之的恩師。
張居正在對嚴、徐二人的結局有預知情況下,表露出的猶豫,是可以理解的。
但李春芳、陳以勤想的更多,數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得中,為官幾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要是說為國為民的信念,支撐自己一步步走到內閣閣老的位置,未免太過虛偽了。
一切的堅持,只為「位極人臣」四個字。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特殊的權力,是大明朝數以十萬計官吏的追求。
作為內閣閣老,李春芳和陳以勤想要的不多,但其中之一,便是「刑不上內閣」。
屁股決定腦袋。
在六部時,想要的是「刑不上大夫」,如今,就變成了這個。
總之,自我以上,眾生平等,自我以下,秩序分明。
很顯然,嚴嵩,位在天下臣民以上,也在李、陳之上。
在二人知道嚴嵩受嚴世蕃牽連要死時,心中滋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哪怕明知嚴嵩並不無辜。
就算為了以後的自己,李春芳、陳以勤也打算為嚴嵩求條活路。
雨勢越來越大,在宮前當值的太監忙帶著小太監們打傘從宮門前迎了下來。
張居正、李春芳、陳以勤只得跨入了宮門。
四口大木箱都打開了,赫然擺在大殿的中間,皇上什麼都沒有說,卻好似什麼都說了。
張居正領著李春芳、陳以勤跪倒,頌聖道:「臣等向皇上恭賀東南大捷!」
「鐺!」
罄聲響起,代表著朱厚熜知道了。
司禮監秉筆太監黃錦請三位內閣閣老站起,然後,迎著三雙目光,拿出了一道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嚴嵩、徐階、嚴世蕃貪婪無度,掊克日棘,疏以賄成,官以賂授。
凡四方小大之吏,莫不竭民脂膏,剝民皮骨,外則欲應彼無厭之求,內則欲償已買官之費?
故民不安得貧,國不安得竭,天人災警連迭至也。
是以上諭,內閣、各御史、各部衙門所有官員,平時有察知世藩父子和徐階罪行者皆可立刻上疏罪嚴、徐!
至於兩京一十三省各部衙官員,平時依附嚴、徐者,也望爾等幡然悔悟,反戈一擊,朝廷自會酌情恩寬!」
張居正、李春芳、陳以勤沉默了。
入宮前所想,皇上可能會看在嚴嵩二十年的侍奉還算盡心的份上,饒嚴嵩一條活路,他們再藉機為徐階求條活路。
但皇上不但要置嚴嵩於死地,還要榨乾嚴嵩、徐階、嚴世蕃所有的剩餘價值。
諭令整個大明朝的文臣武將一塊口誅筆伐彈劾二嚴一徐,將嚴家、徐家給埋了,還要釘上棺材釘。
這樣一來,就不僅是嚴嵩父子和徐階之死了,分宜嚴家、淞江府徐家,兩個響徹大明朝的家族,恐怕會有傾覆的威脅。
內閣尚想著救人,皇上卻在用兩個家族,數百條人命檢驗天下臣工的忠誠度!
帝心的薄涼,令人不寒而慄。
張居正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嚴嵩是內閣首揆,徐階是士林領袖,這道聖旨,恐會令朝野沸騰,士林震盪!」
雖說幾場清洗下來,嚴嵩的門生故吏近乎遭受毀滅性打擊,但除開兩京以外,十三省仍有不少生吏。
這道聖旨的意思,就是在逼迫這些門生故吏背叛過去的老師、恩師。
天地君親師,師排在親下,連恩師都能背叛,以後還怎麼做官?連人都難做了!
徐階早年師從心學大家聶豹,是王守仁之再傳弟子。
現在聶豹還沒死呢,如若殺了徐階,可能會出現無法估計的後果。
在士林,在官場,以及諸多行業中,人越能活,話語權就越重。
司馬懿、司馬光,就完美詮釋了活得久的意義。
你活著我打不過你,我苟著,等你死了,我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聶豹是王陽明的心學正統傳人,今年七十三了,縱觀大明朝士林,無人能出其右。
徐階是聶豹最得意的門生,也是張居正的師祖,張居正很清楚聶豹護犢子的程度。
在徐階、張居正師徒反目的時候,張居正就收到了師祖許多信,可惜,隔輩親的事,在士林中不存在。
聶豹對徐階無奈,索性就不再管了,而等形勢逆轉,聶豹知道徐階被打入詔獄後,又給張居正來了許多信,字面上說給徐階個教訓,長長記性,但在老人家的心裡,這只會是個教訓,不能到身死,更不能到族滅的地步。
「夏言死時,不是內閣首揆,不是士林領袖嗎?」
朱厚熜從紗幔後走出,撕破內閣的虛偽:「朕記得那時,你們在救夏言而彈劾嚴嵩,如今,你們又要救嚴嵩。
看來,你們要救的不是某個人,而是坐在內閣首揆位置上,坐著士林領袖位置上的東西。
即便是兩頭畜生!」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