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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萬民跪謝,免賦淳安!

  第46章 萬民跪謝,免賦淳安!

  此天。

  可有鬼神?

  在無數人親眼目睹下,決口處被河道中不知從何而來的大石先封住,然後,細石、碎塊填充在縫隙處,再就是沙子、黃泥均勻覆蓋在上面。

  一層石塊、一層泥沙,往複數層,決口處被封堵地嚴嚴實實,再無一滴水湧出大堤。

  以決口處為輻射,整個大堤被重塑加固,原本洶湧且渾濁的江水,忽然變得和緩且清澈,順流而下。

  不過,江水和緩只是沒有參考物製造的錯覺,真實的水速依然非常地快。

  碧空萬里的晴日,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大日,小雨,同時出現。

  有建德縣民俯身用雙手撈起一捧水,陽光下,從指縫流出的江水熠熠生輝,喝入口中,有股透入心肺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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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老人見狀,連聲呵斥,「小五子,那不可能喝,會招疫的,快吐出來!」

  洪澇水中,不知死了多少東西,喝了十有八九要得病,窮苦人家,可得不起病。

  那小五子還趴在大堤上,就那樣仰著頭,望著耆老,一邊臉哭一邊臉笑,「耆老,甜的!甜的!」

  「這是蒼天賜給我們的水!」

  說著。

  小五子又捧了捧水,用手肘支撐堤岸爬起來,如同獻寶一般來到了耆老面前。

  那耆老看著逐漸滴落的江水和焦急的小五子,以及周遭眾多震驚探尋的目光,心一橫,「你個小五子,偷了我院子裡那麼多桃子,以後你要把我院子裡那兩棵桃樹照顧好,不然,我到地下也饒不了你!」

  耆老無後。

  但卻看的很開,笑罵了小五子幾句,便低頭飲盡了那捧水。

  淳安年年水災,鄰近的建德也相差無幾,年事已高的耆老是見過人喝不潔的江水的。

  哪怕是好人喝了,也會招來病患,身體有不同程度的反應,當腹部有反應時,耆老下意識地捂住了腹部,眉頭緊皺。

  在身邊百姓不安時,耆老「痛苦」的面容,轉為了「舒服」,身體中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流動,滋養著全身。

  過往的沉疴,在這時,竟出奇地消失了,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痛楚,精神頭出奇地好。

  就和傳說中的「迴光返照」一樣,但又不完全一樣,身體裡沒有那種盛極而衰的感覺。

  耆老不由得發出與小五子相同的感慨,「甜!」

  「好甜!」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現了「神跡」,本就篤信鬼神的百姓率先動搖了,紛紛俯身撈起江水喝。

  當一個個百姓身體有了向好的變化,所有大堤上的百姓都來到了堤岸邊撈起江水喝。

  只有拄槍、挎刀和扛著沙包的兵士們沒有動作,或許兵士們也有飲江水的想法,但沒有軍令就無人敢動。

  「去飲水吧。」

  戚繼光注意到兵士們中間的騷動,隨即下達了軍令。

  望著衝到堤岸邊的兵士們,戚繼光心神俱震,大軍最擅殺伐,既然有「神跡」,那會有「鬼跡」嗎?

  但神鬼念頭只在戚繼光腦海中一閃,就消失不見了,「神跡」降於新安江,降於大明朝,降於嘉靖朝,便代表天佑中華,天佑皇上。

  我天佑之軍,縱使殺再多人,亦是替天行道。

  如果「神跡」降於敵人、降於敵處,那便是蒼天不仁,我大明正義之師,當逆伐蒼天,替天下蒼生殺出一條生機!

  楊金水伸出一隻手掌接著淅淅瀝瀝的雨滴,望著晴空,兩眼閃著光:「老天爺降祥瑞了!」

  從古至今。

  或許沒有比當今聖上更喜歡祥瑞的了。

  從嘉靖二十一年皇上搬入西苑,到今嘉靖四十年,十九年裡,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各級官吏進獻祥瑞次數達三十八次之多。

  平均一年要有兩次。

  這些祥瑞包括了各種超自然現象,也包括一些神物白鵲、白兔、白鹿、白龜、五色龜等動物,以及仙桃、仙露、仙丹等物品,種類繁多,層出不窮。

  皇上對這些祥瑞深信不疑,認為這是上天的垂賜。

  新安江的神奇,不能請皇上到這裡看,但這場神雨,卻能以玉瓶裝載進獻皇上,讓朝天觀用作煉丹想必有奇效。

  楊金水與其他浙江官員不同,他的頭上,就宮裡那一塊雲,只要那塊雲無雨,他便無虞。

  命隨從太監去取和田白玉瓶接無根神雨,楊金水望向了胡宗憲,只聽胡宗憲緩聲說道:「皇上有德啊!」

  就這一句話。

  鄭泌昌、何茂才臉上的喜意立刻凝固了,楊金水眼睛裡浮現出震驚之色。

  將新安江神跡,神雨盡皆歸為皇上功勞,楊金水覺得,胡宗憲不僅適合當官,更適合進入司禮監。

  胡宗憲望著形形色色的百姓、兵士們,對身邊的徐渭說道:「傳下去,這江水、這神雨,是我大明朝的祥瑞,是我大明朝皇上敬下來的。」

  祥瑞!


  皇上!

  傳入了所有的人心中。

  開始還是瞬間的寂靜,緊接著那個小五子就朝北而跪,扯開了嗓子:「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歡呼聲傳遍了新安江大堤,九縣的神跡,九縣的生民,面北齊頌皇上的恩德。

  大堤固若金湯,新安江桃花汛水患自此而終,但賑災淳安的事還遠沒有結束。

  幾根巨燭熊熊地燃著,胡宗憲正寫著奏疏。

  還是沒有風,楊金水、鄭泌昌和何茂才悶坐著,雨後的蟲叫聲總是格外響亮,響亮得讓人心煩。

  「一百萬石糧食的糧船已經運往淳安,部堂大人,總可以殺人了吧。」何茂才出聲道。

  九縣知縣、河道衙門監管,絕不能活著等到朝廷的欽差,不然,整個浙江官場就完了,甚至,連京里都會受到連累。

  而能殺他們的,唯有胡宗憲手裡的王命旗牌,鬼知道胡宗憲奏疏里寫的什麼?

  「分洪淳安,解了建德八縣之危,糧食有了,但百姓還要抓緊趕插秧苗,這樣秋後還能有些收成,可遭災過的田地,收成必然不會多,再負擔賦稅恐怕就會有許多人活不下去,因此,我想上疏皇上,免淳安三年賦稅。」

  說著。

  胡宗憲拿起那道奏疏往案前一擺。

  鄭泌昌和何茂才沉默了,他們還沒有忘記之前許諾給京里的五十萬畝田地。

  要是在這奏疏上署了名,淳安百姓是吃著織造局的糧,秋後照常收成,還得三年免稅,鬼才會賣地。

  沒人賣地,浙江官場又該怎樣向京里交差?

  鄭、何二人又都望向楊金水。

  「我同意。」楊金水說話了,眼睛卻還閉著。

  經此一事,與西洋商人那七十萬匹絲綢生意的功勞他已不想了,現在想的,僅「殺人脫罪」四字。

  至於浙江官場的交差,和織造局有什麼干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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