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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搶錢神佛,二日相見!

  第252章 搶錢神佛,二日相見!

  嘉靖四十一年二月二,龍抬頭。

  儒釋道三教論道,第三場辯論開啟。

  前兩場辯論,儒門以傲絕之勢,在一場攻擂,一場守擂中,保持全勝,毫髮無損。

  反之,佛門以悲慘收場,一場守擂、一場攻擂,以全敗,道統毀滅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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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道門,以一敗一勝,損失慘重,一息尚存。

  於是乎。

  第三場辯論,就成了儒門、道門之間的對決,連抽籤都省了,道門攻擂、儒門守擂。

  道、儒雙方,前者以白雲觀觀主、大真人金崇申為代表,後者仍以儒家大宗師、心學聖人門徒錢德洪為代表,上台論辯。

  作為唯心的代表,聖人門徒,錢德洪順理成章對『老子八十一化』種的種種神仙法術提出質疑。

  「道士能否持咒做到「入火不燒,或白日上升,或攝人返魂,或驅妖斷鬼,或服氣不老,或固精久視」?」

  讓道門大真人金崇申予以答辯。

  對此,金崇申大真人沒有陷入自證陷阱,而祝諸作法,當著無數百姓的面,使得儒家士人們的衣物或飛或轉,就連錢德洪本人身著衣飾也在風中獵獵作響。

  參辯的錢德洪根本沒學過方術,也就無法作答,可就在擂台上,耍起了無賴,不認輸,也不退場。

  方術終有盡時,錢德洪适時開口,「方術小技俗儒為恥之,況出家人乎?僅風無用,有雨方行。」

  身為大宗師,錢德洪可謂無恥到極點,讓人施展神仙之術,真現世神法後,又說這道平地起風的神通不行,要看能白日落雨的神通。

  台下儒家大宗師相顧無賴,可也沒有說什麼。

  辯論的懲罰,讓人輸不起,君不見這一月里,兩京一十三省拆毀了數以萬計的道觀寺廟,砸了無數神佛金身,強制還俗了上百萬僧人道士,道藏經典、佛藏珍籍焚毀的不能以數計。

  道門立刻質疑儒門都是反覆無常的小人,但大宗師的嘴,到底是硬,強辯儒家高強,道門以江湖技倆愚弄世人,這人間,不可能有神通。

  這下,就連圍觀百姓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對儒門口誅筆伐。

  而就在這時,天地有雷霆落下,如水桶粗細的落雷,正中儒家大宗師錢德洪。

  立殛當場,化為焦屍。

  霎時間。

  熱鬧的洪武大街為之一靜。


  所有人像是被扼住了命運的喉嚨,怔怔地望著不時還流於屍體表面的雷電小枝。

  就連台下的道門大真人們,都望著金崇申大真人,眼中的精光無限。

  厲害!想學!

  可金崇申大真人卻只有滿心的恐懼,落雷降下那一刻,他能明顯感受到虛空在扭曲,這哪是能施展的東西?

  甭管怎樣,奉旨拉偏架的辯論主裁判,主事閣老李春芳,開口道:「天地已明曲直,此辯,道門勝!」

  在場道人、百姓立時歡呼雀躍了起來。

  儒門大宗師們如喪考妣。

  但也改不了大明朝一半書院拆毀,一半書籍被列為禁書不容學讀,一半的士人被趕出書院。

  隨後。

  朝廷就頒布了事關儒、釋、道的新令。

  自即日起,全面恢復洪武年間關於道門、佛門的禁令,並將儒門添了進去。

  朝廷將建立設置系統完備的儒官、僧官、道官體系,將文士、僧伽、道侶事務的管理納入朝廷運行的軌道。

  其中,朝廷的律令高於儒家規矩、佛家戒律、道家法規。

  而這套序列、職責嚴整的『儒官』『道官』『僧官』體系,沿襲太祖高皇帝所立之名,曰:「善世院」。

  管理儒眾、僧眾、道眾及儒、佛、道三教界事務,掌管天下儒、僧、道三教事。

  善世院隸屬禮部,左右各置:善世、闡教、講經、覺義一人。

  在外各布政州府縣則設有僧綱、僧正、僧會、道紀等司衙門,管理該地方儒、佛、道三教事務。

  看管僧人及寺院的名籍文冊、負責銓選及考試提拔儒士、僧人、道士、簽發度牒、檢束管理儒、僧、道行及教內諍訟,若不涉及民事糾紛,其他衙署不得過問。

  自此,聖上將儒釋道三教,將天下書院、寺廟、道觀分成了三類。

  以佛門為例,「禪、講、教」三種寺廟。

  禪,即指禪門各宗,各留宗廟,余者盡毀。

  講,則專門注重研修講說佛門義理的天台、華嚴諸宗。

  教,則是指專門念誦真言密咒,演行瑜伽顯密法事儀式者。

  寺分三類,僧人也同樣分成這三類。

  朝廷為了方便區別,連僧服的顏色也有規定,日常穿的、正式場合的袈裟等,三種僧所穿著也都不一樣。

  在三僧中,唯有教僧是專門應付世俗的請求而做佛事(死者葬儀、年忌法要、祈福禳災等)的赴應僧,教寺也稱為赴應寺。


  朝廷會指定專門的應供道場,提供佛事活動,禁止其他類的寺院及僧眾為人作佛事,也嚴禁民間效仿教僧作佛事,如果非教寺、教僧作佛事,被抓到,要以問違罪論處。

  所有教僧必須先受到三年及以上的訓練指導,通過朝廷嚴格的僧事考試,發予證照之後,才成為正式的教僧,才有資格為人做佛事。

  如果沒有度牒的僧人來考試,記誦佳者,考試通過後,才發給度牒。

  法事所有,皆有定價。

  「道場諸品經咒布施」及「陳設諸佛像、香燈、供給」,皆有價格。

  如誦一部《華嚴經》,錢一萬文。

  《般若經》,錢一萬文。

  不只如此,對於趕經懺做佛事的教僧,也根據地方實際情況具體規定其作一場佛事的錢財收入。

  僧俗不可混淆,不可在城鎮居住,不可奔走鄉村化緣。

  僧人當然不可與民間雜處,三十人以上聚成一寺,二十人以下並寺。

  如果是一、兩個同參好友在外面四處遊蕩,鐵定要被報官。

  並提倡鼓勵僧人山林清修,信眾若要聽經聞法,需到寺院來。

  這還不是儒釋道三教遭受最沉重的打擊,「給度制度」重啟。

  每三年,朝廷會按照禪、講、教的劃分,發一次度牒,這便是「給度制度」。

  朝廷限制各地方僧道總數,如「凡儒僧道,府不得過六十人;州四十人;縣三十人。」

  給度制度非常嚴格,「民年非四十以上,女年非五十以上者,不得出家。」

  且不許收養孩童為僧,孩童哪裡懂得出家這生死大事,因此如果有收養孩童者,書院、寺院、道觀主事皆以死罪論處,決不饒恕,遇赦不赦。

  年齡要符合,也得先精通儒釋道三教經典,在通過朝廷嚴格的考試之後,才能取得合法身份。

  另外,如發現有不給度牒,卻私自簪剃者,除私自簪剃者本人有罪外,該寺觀住持及受業師與之同罪,並還俗。

  即「所由僧道官及住持,知而不舉者,各罷職還俗。」

  從今日起,所有書院、佛寺、道觀支出,皆由朝廷劃撥。

  與之對應的是,所有香火,將全部歸於朝廷。

  妖孽啊。

  當今聖上要跟聖人、佛祖、神仙搶錢了!

  ……

  是月,海瑞攜妻兒入京。

  嚴嵩題寫、徐階加章的那塊「六心居」大匾依然高掛在這家三開間大門醬菜鋪正中的門楣上,被日光照得熠熠生輝。


  進入嘉靖四十一年,京城的繁華熱鬧更上一層樓,但就在這條門市繁華的大街,人群熙熙攘攘,匾牌下卻門庭冷落。

  來來往往的人走到這家醬菜鋪門前,卻都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避道而行,無數匆匆的目光對那塊匾連瞧上一眼都不敢。

  前內閣首輔大臣、內閣次輔大臣的墨寶,沒有聖令,誰也不敢摘,就連醬菜鋪子也不敢摘。

  偌大的店鋪,在這快一年時間裡,冷冷清清,卻在敬畏之心下,每日照常開門迎客,儘管無一客人登門就是了。

  這裡,儼然成了京城禁地的存在。

  這天上午,載著海瑞一家上任的轎篷馬車來了。

  車轅前坐著執鞭的車夫,雖是春日,寒意方盡,但車篷窄小,海瑞便也坐在車轅前,頭戴斗笠,身著葛麻長衫,鬍鬚又花白了些,可兩隻眼睛還是那般犀利有神。

  在斗笠下敏銳地望見了「六心居」那塊牌匾。

  「停車。」海瑞突然喊道。

  車夫拉住了韁繩,馬車便在六心居門前停下了。

  海瑞跳下了馬車,望了望人來人往的街道,又望向了身前的六心居。

  「是到了嗎?」竹子做的車簾微掀,一手懷抱著滿月大的海妻,詢問道。

  「還沒到,但我想在這裡買些醬菜,到家後給母親下粥。」海瑞對妻子說道。

  海瑞是個剛直的人。

  早在去年他上任淳安知縣時,朝廷便將老母、小女接到了京城供養。

  那時,他在為朝廷衝鋒陷陣,倒也不計較這個了。

  可如今,他貴為禮部尚書,再難有危險,況且,年俸、賞賜逾千兩銀子,贍養老母、優待妻子、撫養兒女,已是易爾。

  所以,在進京前海瑞就做好了準備,欲將老母、女兒從朝廷賜予的府邸中接過,另尋宅邸居住。

  只是,有明以來,太祖高皇帝出身赤貧,得了天下,給官員定的俸祿近乎苛刻,倘若家境貧寒中了科舉進了官場,僅靠俸祿,只能勉強給付各項開支。

  地方官尚好,家居動用車輛馬匹都是衙署供應,逢年過節便是各種福利,哪怕做個清官,也足以妻兒老小衣食無憂。

  但要是當了京官,尤其是四品以下的小官,年領俸祿不過幾十兩、上百兩白銀,倘遇國庫拮据,甚至有以胡椒、蘇木、布匹等折銀抵發俸祿。

  這便是京城出大貪、巨貪無數的原因之一。

  嘉靖四十年以前,國庫空虛,京城貪官無數。

  嘉靖四十年及今,國庫充盈,不再有折俸、拖欠俸祿的事,京城奢靡貪墨搜刮之風遏減。


  當然,這與聖上的大殺伐有脫不開的關係。

  長安米貴,宅居、車轎、長隨皆需自備,養家非常不易。

  海瑞在進京途中,便寫好了一道奏疏,請聖上增加朝廷官員俸祿。

  身為清官,海瑞淋過不少雨,到今日,也是看到了花團錦簇,知道了燈彩佳話,推己及人,也願意為天下清官撐把傘。

  海瑞是個身體力行的人,沒想過高官厚祿後與普通人區別開,在他對以後的想像中,海家仍將是粗茶淡飯,醬菜佐粥。

  「去吧。」海妻放下了車簾說道。

  海瑞向著六心居走了進去。

  立刻,便有好些過往行人驚詫地同時望向了海瑞。

  而六心居對麵茶館靠門口的一張桌子前,也有幾雙鷹一樣的眼投向了海瑞的身影。

  這幾個人雖然穿著便服長衫,但坐在正中那個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宮中的提刑司太監,打橫坐著的兩人寬肩長腿冷麵冷眼,顯然是錦衣衛的人。

  見狀,那個提刑司太監和兩個錦衣衛立時站了起來,走出茶館,準備往六心居而去。

  但還沒跟進去,就見一位錦衣衛密使靠了過來,遞給錦衣衛一張紙條,在看過後,一個太監、兩個緹騎立馬就退了回去,回到茶館繼續喝茶。

  確定過身份,是惹不起的人。

  這一奇景,讓過往的行人都不過往裡,從東往西的折回東面,從西往東的折回西面,偏又不願離去,遠遠地站著,等著看一場茶餘飯後好在人前繪聲繪色擺弄的故事。

  海瑞進了店。

  倚著櫃檯的那個趙姓掌柜,和幾個店裡夥計,竟沒有一個人起來招呼他。

  海瑞來到了櫃檯前,從身上掏出了十枚銅錢,放到了櫃檯上,道:「買十個錢的醬菜。」

  趙姓掌柜連眼皮都沒抬,就那樣乾等著,等了好大一會兒,沒等來來店裡趕人的人,這才往對面的茶館望去,見監視的三人動也不動,瞬間就明了了。

  連忙從裡面的貨櫃隔欄上,拿開一個罩子,在一迭曬乾的荷葉上抽出一片大荷葉,貼在一個素白的大瓷碗裡,端著,揭開一個壇概,用一個漏眼的勺舀出一勺醬菜,潷幹了醬汁倒進荷葉,又揭開一個壇蓋舀出一勺醬菜,潷干醬菜倒進荷葉,如此往復,舀了滿滿一荷葉心的醬菜放到櫃檯上,然後又抽出一片更大的荷葉,將碗裡那一荷葉醬菜提出來放到另一片大荷葉上,飛快地包好了,從櫃檯下一把撕成條的粽葉里抽出三條,在醬菜荷葉包上一橫一豎一斜繞了一個六合同心結,一紮,提起來,遞給了海瑞,諂媚討好道:「客官,拿好了。」

  海瑞望著趙姓掌柜,一動沒動,心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當初不是討好嚴嵩,恐怕也落不到今日之下場。

  六心居醬菜,菜比肉貴,聞名於世,這十個銅錢,哪能買這麼多?

  倒是個聰明人,可也是個小人。

  但這麼好的位置,這麼大的店鋪,這麼優秀的手藝,若是荒了,未免太過可惜了。

  「挑一壇醬菜,送進宮去。」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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