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5k大章,求訂閱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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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
「為了公平,現在該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面對晉安的話。
倚雲公子倒是不屑於做那言而無信的失信之人。
於是,夜月下的倚雲公子,略略組織了下措辭,隨後回答了晉安的問題。
「我不知道為什麼晉安公子會對我的畫皮之道,心存誤會,晉安公子應該有聽說過元神出竅吧?」
「其實我所修的畫皮之道,走的便是元神分神之術。」
「我可以元神分神數十,上百,同時操控數十,上百張畫皮。」
「而我只需要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元神分神寄居的軀殼,但這軀殼必須是陽軀,而不是晉安公子心中的那個鬼畫皮。」
「只有陽軀畫皮才能時時刻刻溫養我的元神分神,讓我的元神分神即便在對元神出竅傷害最大的白天火日下,也能活動自如。」
「至於這陽軀畫皮要如何修煉,則牽扯到諸多辛秘,在此就不方便透露給晉安公子。」
倚雲公子並沒有隱瞞晉安。
她說得句句如實。
晉安聽完,目露若有所思之色。
「倚雲公子還沒回答我另一個問題,張縣令一家幾口人都是被你殺死的嗎?」
倚雲公子這回並未馬上回答晉安的問題,先是沉默,然後吐氣如幽蘭,道:「晉安公子這是信不過我為人?」
「依舊以為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女魔頭?」
晉安輕輕搖頭:「我信。」
「早在一個月前,倚雲公子與奇伯在那晚肯搭上我一個陌生路人,我便信任了倚雲公子與奇伯。」
「但經倚雲公子之口回答後,我才更加念頭通達。」
「念頭不通達,則諸事不順心,讓我與倚雲公子之間始終存在一層隔閡。」
倚雲公子笑了。
笑得美麗無瑕,笑得如神秀綻放:「看來我與奇伯當日沒白救了一個白眼狼。」
「救?」晉安眉頭一皺。
瞬間,晉安便讀出了其中的許多信息。
「這事說來話長,不如進書房長談。」倚雲公子注視晉安的兩眼。
晉安倒是目光光明磊落,沒有猶豫的說:「好。」
看著並無猶豫,兩眼光明磊落的晉安,倚雲公子再次一笑。
這說明晉安的確沒說謊。
的確肯信任她。
並非是那些嘴上一套,背里又另一套的偽君子。
而信任是一切的基礎。
隨後,倚雲公子與奇伯走在前頭。
晉安跟隨在後。
三人走進書房。
只是就當倚雲公子剛兩腳跨過門檻,人進入書房內,忽然,她如觸電般,右手猛的一縮,然後這位假公子有些惱羞的回頭瞪一眼晉安。
「你做什麼?」
倚雲公子左手捂著右手,此刻右手依舊還有些灼傷刺疼感,一看中指指尖,微有點灼紅。
原來,就在剛才,隨著倚雲公子走在前頭,當跨過門檻,人的手臂擺動幅度有些大時,晉安乘機以黑山功內氣牽手下倚雲公子的指尖。
晉安皺眉,不答反問:「倚雲公子這身軀殼也是畫皮?」
「倚雲公子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倚雲公子惱羞的瞪了眼晉安,晉安剛才的輕浮舉動,完全不顧男女授受不親,惱羞的倚雲公子並未回答晉安的問題,身子呼的生氣進了書房,只留下原地一縷輕風送來的紅月胭脂香粉味。
晉安剛才真是精蟲上腦?
昏了頭?
故意去牽異性的手?
自然不是這樣。
今夜的經歷,實在太過匪夷所思,誰能想到,衙門後院的張縣令住處,居然無一個活人。
全是畫皮人!
因而,晉安很想知道,眼前的倚雲公子究竟是不是也只是一張魚皮?可哪知道,眼前的倚雲公子依舊不是真人。
等等。
晉安人怔了一下。
若眼前的倚雲公子也不是真人,那麼豈不是說,老道士對倚雲公子看面相,老道士曾說過的那些話都當不得真了?
——倚雲公子額角烏黑,說明父母雙亡,而且還是枉死的,並非是死於壽終正寢。
——子女宮隱隱有一點發灰黑氣,侵占到了父母天庭的額角,說明這父母枉死,八九不離十跟倚雲公子脫不了關係。
晉安腦海中,想起老道士曾與他私底下交談的這兩句話。
……
倚雲公子仿佛是為了宣誓她的主權,進了書房後,徑直坐在張縣令的那個太師椅上。
這太師椅若在衙門,那就是有品的官員才能坐,代表著昌縣最大的官,是昌縣一把手。
若放在後院,則是一家之主的意味。
只不過,此時的晉安,倒是沒想到這些,因為他突然語出驚人另一句話:「倚雲公子,你這身畫皮,應該不是魚皮吧?」
「倚雲公子不要急於否認,是不是魚皮,我這隻鼻子還是能聞得出來的。」
剛才晉安用黑山功內氣灼傷倚雲公子指尖時,那一刻飄升起的灼燙氣味,都與他在張縣令、縣令夫人、護衛身上聞到的不同。
倚雲公子沒有隱瞞,直接大大方方承認:「這身畫皮,的確是人皮。」
「哦。」晉安只是很平淡的點點頭。
這回倒是讓倚雲公子有點懵,人有些不知所措了,這反應似乎有點太過平淡如止水了?
似是看出了倚雲公子心中的疑問,晉安這回主動開口解釋一句:「就如我之前所說的,倚雲公子與奇伯救過我一命,我既然選擇了信任倚雲公子,就不會再質疑倚雲公子。就如老道曾傳授我的一句人生哲理,『人人內心都有自己的秘密,做人不必事事較真,不必刨根問底,做人難得糊塗一回』。」
倚雲公子目露奇色與認同:「陳道長倒的確是個奇人。」
接下來,倚雲公子開始詳細講起事情始末。
「喇叭瓮,聚陰地,棺材廟,據傳那棺材寺廟就是傳說中的聚寶盆,可惜聚寶盆並不在那棺材寺廟裡。倒是棺材寺廟的封印不知被誰早已破去。」
「因為晉安公子的宅心仁厚,朝棺材寺廟裡遇害者一拜時所說的那一番話,『好人不該受苦』,讓我與奇伯心生感觸,於是打算出手幫晉安公子一把。」
「再後來的事,晉安應該都知道了,晉安公子搭乘上我的馬車,進入昌縣。」
「原本我以為,自那日一別後,今後你我都不會再相遇,哪知,命運不可捉摸透,晉安公子入住的客棧,正好是我與奇伯入住的地方,又恰好是五臟道人住的地方。」
「千年一瞬,難得有緣…於是我順水推舟,將五臟道人留下的遺物,讓晉安公子『碰巧撞見』。」
「晉安公子若一定要問我為何這麼多次相幫,可以理解為你當初朝棺材寺廟裡那對亡故父子那一拜的『好人不該受苦』,讓我與奇伯在你身上看到了明事理,辨黑白的聖人氣度,不會因為這個人是邪靈,是屍,或者是畫皮,就覺得他們都想要害人,將他們一概而論的統統掃進旁門左道,視作異類。以及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晉安公子當日贈我的紅月胭脂,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哪怕只是一盒三錢銀子的紅月胭脂,我也不喜歡欠著別人,所以當是還清了人情。」
這便是人們常常所說的善緣了。
種善緣。
得善果。
有什麼因,就有什麼果。
因果循環,自有冥冥中的天意。
聽完倚雲公子的解釋,晉安決定了,明天他就去胭脂香粉店找那個當日強行向他推銷胭脂的老闆。
這回他要一口氣買十盒紅月胭脂。
然後他一定要硬舔倚雲公子,哪怕是往刀頭上硬舔,哪怕只是硬舔成功一次,這買賣都絕對不虧啊,
那可是來自倚雲公子的人情。
倚雲公子的身份一看就是不一般,能學齊儒生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的人,家裡非富即貴。
「那麼說,一個月前那一晚我撞見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活人?」晉安額頭垂下幾道黑線。
倚雲公子笑得很開心。
笑得幸災樂禍。
此時站在一旁的奇伯,終於從年輕時候刻骨銘心感情追憶中恢復過來,奇伯的眼角藏不住一抹悲傷的晶瑩,然後頗是同情的看一眼晉安。
這位晉安公子心志堅定,異於常人,要換了常人,那一晚恐怕就要嚇成大傻子了。
「那麼張縣令一家是怎麼回事?」
倚雲公子並未馬上回答,而是反問晉安一句:「晉安公子覺得,青錢柳這麼大的事,民間私藏火藥這麼大的事,單憑民間能力,能藏得住多久?」
晉安聞言,皺起眉頭。
倚雲公子說這句話的背後真相,不免耐人尋味。
倚雲公子繼續往下說著:「晉安公子應該有看過香燭店老闆,寄給五臟道人的那封書信吧?那封書信我有看過,奇伯也有看過。」
「就連香燭店老闆孤身一人追查聚寶盆線索,都能追查到昌縣,晉安公子覺得這個世上會只有一方勢力在追查聚寶盆線索嗎?別人就不會提早幾年,甚至提早十年就已經找到聚寶盆出現在昌縣的線索嗎?」
十年前?
晉安頭皮微微一麻,十年前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驚變?
「既然倚雲公子你一人替代了張縣令一家,張大人現在又在哪裡?」晉安問出心頭疑惑已久的問題。
倚雲公子看一眼晉安。
她語氣雲淡風輕,如只是撥弄一隻輕羽般的輕巧說道:「按照康定國律例,貪贓枉法超過六十兩紋銀……」
「其罪當誅。」
晉安一怔。
殺朝廷命官?
這倚雲公子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不怕被康定國朝廷定她個死罪,全國通緝嗎?
或許這就是五臟道人當初用望氣術,在倚雲公子身上看到書生功名之氣的原因?有功名在身的儒生嗎…晉安皺起眉頭。
這邊晉安還在心裡努力消化今夜談話。
另一頭倚雲公子也沒急著往下講,而是等了片刻,覺得晉安應該差不多消化完談話內容,開始繼續往下說著。
「當我來到昌縣的不久,發現張縣令早已與一些邪道人士勾結,收買,暗中相助邪道中人尋找聚寶盆。當刺陰師、紙紮人在喇叭瓮棺材寺廟沒有找到聚寶盆,他們又盯上了昌縣文武廟內的那棵千年神木青錢柳,以為聚寶盆就埋在樹下,偷偷私藏火藥想炸倒青錢柳,挖出聚寶盆。」
「但他們都錯了,昌縣文武廟內根本就沒有什麼聚寶盆。」
「我取而代之掉張縣令,原本還想以朴智和尚為餌,釣出幕後同謀的刺陰師、紙紮人,倒是沒想到晉安公子先一步把朴智和尚也給殺了。」
「聚寶盆,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寶物?真就值得那麼多人來爭奪,又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十年前,在青錢柳身上到底發生了一場怎樣的變故,為什麼青錢柳能一夜神異,青銅葉片一夜變成黃銅葉片?」
「倚雲公子又為什麼說青錢柳不能炸毀?」
今晚,晉安心頭有太多疑問充斥了。
隨著倚雲公子解釋得越多,心頭疑問也越多,需要些時間消化。
書房中的燭火,還在噼里啪啦的繼續燃燒著,屋外夜色漆黑,濃黑,屋內卻燈火通明,形成了鮮明詭異的黑白界線。
在這種沉默氛圍中,倚雲公子輕吐一口濁氣,臉上神色改為鄭重。
「這事說來有點複雜,就從十年前的那一夜驚變說起吧。」
「十年前的青錢柳,還未一夜神異,還只是一棵當地香火旺盛些的普通青錢柳。」
「人人都將文武廟裡的青錢柳,高高供奉起來,每年香火不斷,儼然是把青錢柳在昌縣的地位,比同於文武二聖,甚至在昌縣,文武二聖的地位還不如一棵不會動的『死木頭』。」
「在昌縣民間,口口相傳著關於青錢柳的傳說,說是千年前,幾個古朝之前,昌縣曾出過一名大儒,不僅學識淵博還能善騎射,為驅逐外族入侵,戰死沙場。於是昌縣當地人為這位大儒專門建立了一座文武廟,以此永世祭奠這位能文能武,戰死沙場的大儒,被民間奉為氣節高尚,並以此一直流傳了千年之久。」
「昌縣百姓在地勢開闊,有活水,有人氣的昌縣內,選出一處福址,建了一座廟,栽了一棵柳木,那時候的青錢柳還是一棵陽木。」
「但這一切,在十年前的一場清明廟會,被一個人意外打破。」
「那人,站在青錢柳下,看著開枝散葉,枝繁葉茂,屹立千年依舊不倒的青錢柳,他並未如其他人那樣,給青錢柳上香,祭拜,獻香火…臉上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目露虔誠祈福,祈求來年文舉武舉高中…而是罵貪生怕死,賣國求榮,開關放外族燒殺擄掠的奸佞之人,卻還有臉給自己立廟,給自己立貞節牌位,讓世人歌功頌德你戰死沙場,寧死不屈,把奸佞之人粉飾成高風亮節的大儒。別人奸佞之臣都是遺臭萬年,反倒你欺世盜名,越活越像聖人。」
「不知晉安公子可否有聽說一個成語叫眾口鑠金?眾口鑠金,人言可畏,不管是對是錯,是白是黑,當身邊所有人都在口口相傳同一個『事實』時,假的也能成真,黑的也能洗成白的,指鹿也能為馬。」
「當口口相傳多了,連自己也聽得多了,到最後連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驅逐外族入侵,戰死沙場的高氣節大儒,把自己真當成了一身正氣。正是應了那一句話,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不知晉安公子可否又聽說過另一個成語,叫當頭喝棒。那一天,當頭喝棒,沉睡千年的浮夢一夜驚醒,一語驚醒夢中人!」
「於是那一夜,青錢柳一夜神異,青是清氣,但青綠樹葉卻在一夜化為濁黃樹葉,以致本應是修在福址上的陽木柳樹,一夜變成了吃人的陰木柳樹。就如他在千年前貪生怕死,賣國求榮,吃百姓肉喝百姓血用累累白骨鑄造自己的兩代王朝的榮華富貴,加官進爵一樣,即便死了都依舊死而不化,本性難移。」
想不到這裡面居然還牽扯到這麼多隱秘,晉安聽得心神連連吃驚。
難怪那一晚他元神出竅,明明看到的是身上浩然正氣,鐵骨錚錚的大儒,可其身後卻偏偏長了棵白天受萬人香火,晚上卻是吃人的千年邪木!
白天是一切正常的陽幣,一到晚上就是能緩緩吸人三魂七魄的陰幣!
亦真亦假。
亦陽亦陰。
書生忠義與誰論?骨朽猶應此念存。
此時晉安再咀嚼這句話,已是心中意境完全不同了。
欺世盜名的書生忠義,改了歷史,再由人們口口相傳千年,變成眾口鑠金,卻長出了一棵吃人的千年邪木!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