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解元

  第264章 解元

  ……

  溫庭照例巡視了一番閱卷房並勉勵眾人之後,自己回到房間就呼呼睡覺去了。

  身為主考官,他不需要每份試卷都看,副主考那邊會按照三取一的比例給他送來合格的考卷。

  今年因西北大捷,皇上開恩額外收錄百名貢士,也就是需要入取三百人。

  無形之中增加了他的勞動力。

  要知道,往年最多不過二百左右的,主考官只需要批閱六百份考卷就可以了。

  今年就要批閱九百份!

  好在這些考卷都是各房批閱之後的,還有副主考的點評,他只需要稍微看看一等優秀的文章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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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餘二等三等的文章粗略過一遍,有順眼的就加上,沒有就通通拙落。

  年紀大了才知道,沒有什麼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的了。

  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是年輕人應該幹的事,就比如他年輕時。

  「呼呼呼……」

  一覺睡到自然醒。

  「小翠,過來給老爺我更衣……」

  溫庭習慣性的喊貼身丫頭服侍,忽然發現周圍景色不對,這才記起自己在貢院做主考官呢。

  哎,看來只能自己動手了。

  起床梳洗,直到日上三竿溫庭終於打著哈欠出門。

  副主考官唐文理以及幾位房官已經在門口恭候多時了。

  「諸位大人來了,昨晚本官批閱考卷一時忘了時間,今早上起晚了,見笑見笑。」溫庭微笑著說道。

  唐文理恭敬道:「溫閣老辛苦,注意身子才是。」

  溫庭擺了擺手:「為皇上選拔人才,哪有什麼辛苦一說,唐大人又有好文章推薦上來了?快快拿來,本官要先睹為快,至於早膳……晚一些不重要。」

  眾人肅然起敬。

  溫閣老年近古稀,依舊為國操勞廢寢忘食,我等還有什麼可偷懶,抱怨的呢?

  抓緊幹活吧!

  「溫閣老,今科會試第一場的試卷已經批閱至尾聲,這是各房推薦上來了頭名卷,請您過目。」

  溫庭聞言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放在案上吧。」

  第一場的文章批閱完成,其實已經代表今科會試的試卷批閱完成,剩下兩場考的試題只大略掃一眼沒有太大出路便可。


  至於第一場已經被拙落的考卷,第二場第三場甚至連被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唐文理將各房的考卷按照次序排在溫庭書案前,每一房最上面的考卷都有各房閱卷官,副主考官的硃批:宜冠本房。

  待眾人退下之後,溫庭慢悠悠吃著小酒把早膳吃完,這才坐在了椅子上,挽了挽袖子準備批閱考卷。

  他作為曾經的會試經魁,殿試探花,文章自然是極好的,雖然這些年案牘勞形文章方面可能有些退步,但眼光是不可能退步的,反而越發老辣。

  這一點從他家裡的舞姬就能看得出來。

  溫庭看試卷只看破題。

  就如同看美人,臉不好其他就沒必要看了,哪怕身姿婀娜,也註定成不了絕色美人。

  縱觀歷年來會試文章,會元破題必勝亞元,亞元破題必勝亞魁,就是這個道理。

  破題是個小全篇,一篇文章全篇之神奇變化,在破題時已見端倪,有句話說未做破題,文章由我,既做破題,我由文章。

  溫庭看了最上面的幾篇,感覺都很不錯,畢竟是下面薦上來的頭名卷,每個都有很出彩的地方,唯有一點,破題他不是很合他之意。

  當然,這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當初他出的截搭題有些難了,破題很難把握。

  隨手又拿過禮記一房的文章來看,只見破題:

  「靖物害者,當念人心之害矣。」

  溫庭眼睛當即亮了起來。

  以非常之法破非常之題。

  這破題,就三個字說。

  精,妙,絕。

  再往後看,八股對比部分竟然是用了古文寫作手法,淳淳之意撲面而來,如品一壺老酒。七篇文章一口氣看下來,溫庭竟然有種意猶未盡之意。

  很久沒有看到這麼合他心意之文了,溫庭斷定此考生必是從小深受儒家文化經典薰陶,才能如此信手拈來。

  提起硃筆,批。

  頭名卷。

  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主考官就是有這樣的權利。

  再往下看就有些興趣缺缺了。

  溫庭一上午看了百餘份試卷,中午吃了點小酒,睡了個午覺,下午又起來看了百餘份,其中大部分都留下來,只有少數被拙落。

  第二日就更輕鬆了,大部分都只看看破題就丟在一邊,只有少數順眼的留下。

  如此三日。

  三百份中試考卷已經被選出。


  主,副考官又一起確認了一遍。

  並無問題。

  只是唐文理忽然疑惑道:「好像只有二百九十九份?」

  溫庭微微愣了一下,隨機若無其事的從拙落的考卷里拿了一份出來,正色道:「此考生文章雖然破題不佳,但我細細讀之發現裡面內容也有可取之處,唐侍郎也可以看。」

  唐文理不疑有他,畢竟這樣拿不定主意最後決定去存的文章常有。

  接過文章後唐文理仔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確實……平平無奇,屬於會試幾千份試卷裡面丟進去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但也沒有什麼錯處。

  這樣的文章取中是沒有問題的。

  不取也可。

  不過主考官既然說『有可取之處』那自己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因笑道:「確有可取之處。」

  溫庭笑道:「那就把他排在榜尾吧,如此也算是湊齊了三百之數。」

  唐文理拱手:「閣老高見,咱們今晚唱名,寫榜?」

  溫庭點頭:「可!」

  他早就想回家了。

  雖然任主考官是極為榮耀的事,但也影響了他一個多月都沒機會欣賞舞姬們的身姿。

  果然世間之事就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

  唱名,寫榜一如鄉試那般,也是從最後一名開始。

  一切準備就緒。

  在主考官,副主考,閱卷官以及監察御史的注視下,負責唱名的小吏緩緩念出:「乙巳年會試第三百名,順天府舉人夜夢書。」

  這就是剛剛溫閣老隨意拿的那一份考卷了,究竟是誰他並不十分在意。

  畢竟只是一個三百名。

  唱名繼續。

  燭火晃動,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半夜。

  眾人都激動起來。

  他們中有幾個考試前就去莊子裡買了彩頭,當時因為還未考試,所以會元賠率特別高,一賠十,一賠二十的都有。

  雖然打水漂的可能更多,但只要壓中了,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回報。

  「第五名,江西舉人劉偉業!」

  唱名官大聲喊道。

  眾人精神一振。

  有人心中興奮:「劉偉業果然中了,而且高中第五名!」

  距離壓中又進一步。


  有人心中涼涼。

  完蛋!

  真是辣雞,才考第五!

  枉費老子一番心意支持你得會元!

  「第四名:山西舉人蔣夢。」

  「第三名:江蘇舉人趙文德。」

  下面人竊竊私語。

  「蔣夢是誰?」「趙文德中了第三!」

  「不知道後面三人是誰。」

  「金陵周延儒還沒有出現。」

  「賈順之也沒有念到名字。」

  「還有應社的二師兄,元公子……」

  「山東解元孫曉也沒有名字。」

  「這些天之驕子有一半落榜了。」

  眾人期待中,唱名官終於念道了最後一名。

  「乙巳科會試第一名會元,賈蓉!」

  「賈順之!」

  「厲害了!」

  「還真是他!」

  「不愧是賈閣老之孫,書香門第!」

  眾人忍不住大聲喧譁起來。

  有人歡喜有人愁。

  溫庭就很愁。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點了賈蓉會元?

  ……

  且說賈蓉,考完試這幾天也沒有閒著,先是在家跟小姑姑們吃了兩場酒席,剛回來的賈元春還額外請賈蓉去自己院子……

  「蓉哥兒,請坐。」

  「這是皇宮娘娘宮裡的雲露茶,平日裡皇后娘娘寶貝的很呢,不過還是被我得了空子,悄悄拿了二兩齣來。」元春親自給賈蓉倒茶倒水,大獻殷勤。

  賈蓉身為小輩,哪裡受得起?連連推辭道:「姑姑,不要這樣。」

  元春笑道:「沒事,你可是我們家的大才子呢,姑姑照顧你是應該的。」說著,對身邊的抱琴道:「快去外面拿酒,就拿我從宮裡帶回來的紹興貢酒。」

  「好的姑娘。」

  抱琴答應一聲,提著裙子就往外跑。

  「慢一些,別摔了。」

  元春在後面叮囑。

  「知道啦。」

  抱琴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元春輕笑搖頭:「這丫頭,自打出了宮門就精彩起來了,一點沒了規矩。」

  賈蓉感嘆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皇宮裡雖然有滔天的富貴,但除了富貴還有什麼呢?進去的要麼是無奈,要麼是糊塗。

  元春深以為然的點頭。

  莫說抱琴,就是她自己,自從出了皇宮那牢坑之後不也渾身輕鬆嗎?

  可笑自己當初一時糊塗,竟然以為留在宮裡就可以拯救自己的母親,若真那樣了,自己今生怕是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那才是悲劇呢。

  如今自己母親雖然在小佛堂,但自己想見就見,而且自己真心苦求一番,未必沒有機會。

  這麼想著,元春看向賈蓉,笑道:「話雖說的在理,但你才多大,就愛情愛情的胡亂說,也不害臊。」

  賈蓉正經道:「我已經定親了。」

  「哦,我倒是忘了,一眨眼你也大了,要娶親了,想當初我沒進宮時,你才這麼高。」元春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腰間。

  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元春長了兩歲,當時二人關係沒有特別好,但偶爾見面還是能說上很多話的。

  賈蓉笑道:「別只說我了,姑姑有什麼打算麼?」

  「我……能有什麼打算。」元春無奈一笑:「不過是在家裡陪著母親,了此殘生罷了。」

  賈蓉勸道:「太悲觀了,姑姑風華正茂,外面大把的人等著娶,怎麼能說是殘生呢?」

  雖然出宮的女官不好嫁人,但以賈府的勢力還是不愁嫁的,只要放出消息去,總有人來提親。

  元春搖搖頭,沒有說話。

  十八就是老姑娘了,更何況她已經二十。而且嫁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是進了另一個牢坑。

  多年的宮內生活讓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愛情!

  這時候抱琴費力的把紹興貢酒抱來了一罈子,元春笑道:「你就不會找個人幫忙,一定要自己逞能麼?」

  抱琴嘴硬道:「不是逞能,而是很輕鬆。」

  「嗯!」

  賈蓉笑道:「抱琴這麼能幹,將來肯定能找個好婆家。」

  「啊!」

  抱琴捂著臉羞憤道:「姑娘你看蓉大爺,欺負人了。」

  元春微笑道:「我覺得蓉哥兒說的很對呢,你年紀不小了,是該找個人家了。」

  「嗚嗚。」抱琴捂著臉含羞道:「你們都欺負人,我不跟你們說話了。」

  「好了。」元春擺了擺手:「你去外面玩吧,我們姑侄倆說說話,這裡不用你伺候。」

  「好。」


  抱琴如蒙大赦,趕緊出去了。

  ……

  夕陽西下,賈蓉出了榮國府。

  元春找他的意思他明白,無非是希望自己去太爺那邊求情,把王夫人放了。

  賈蓉沒有心軟答應,但也沒有狠心拒絕。

  其實現在王夫人在賈敬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但王子騰還很能跳,一直想方設法跟太爺作對。

  這就不能忍。

  什麼時候王子騰駕鶴了,自己就求太爺把王夫人放出來,給她哥哥燒紙。

  回到家裡後賈蓉並沒有多餘的事情,早早的就歇息了,明天就是放榜之日,他要早起去看榜。

  雖然小柱子等人已經在貢院門口徹夜等著了,但這種事情無論中與不中,總要自己親自看過才能放心。

  帶著有些忐忑,有些期望的心情,賈蓉迷迷糊糊睡著了。

  晚上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娶了好幾個姑姑。

  一會兒珍老爺變成了厲鬼,來找算他。

  「還我命來……」

  珍老爺張著血盆大嘴向他咬來。

  賈蓉手裡沒有物件,隨手拿了旁邊一卷經書,正是孔夫子他老人家寫的《孝經》,剛要祭出去,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珍老爺被鞭炮一嚇,頓時煙消雲散。

  「誰家娶媳婦了?」

  賈蓉心裡念頭剛一閃過。

  醒了。

  「爺,您醒啦?」

  「爺中了,中了第一名會元!」

  晴雯香菱都在屋裡嘰嘰喳喳,外面幾個姑姑已經都來了,蕭蕭平兒正在伺候著。

  賈蓉揉了揉腦袋,無語道:「怎麼不叫醒我?已經放榜了?」

  晴雯笑道:「看你睡的很香,所以沒叫。」

  香麼?

  前半段娶了幾個姑姑還是很香的。

  後面珍老爺那可怖的模樣賈蓉現在都歷歷在目。

  阿彌陀佛。

  等珍老爺駕鶴了,得找和尚道士給他做一場法事。

  超度他!

  ……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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