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詛咒與紅神

  第19章 詛咒與紅神

  「這是一個在潘托斯真實發生過的事,書上這麼寫。」韋賽里斯手裡拿著一本薄薄的故事冊,念念有詞的開始敘述故事,「事情就發生在潘托斯的港口,是筆者費了大勁才從一位友人口中得知,這位友人一再堅持隱匿姓名,所以接下來筆者不會提到事情里出現的任何人的姓名。」

  「在一天夜裡,我的友人門外響起重重的敲門聲,他打開門,看到門外是自己從小到大的朋友,他的這位朋友行色匆匆,滿臉畏懼,乞求他施以援手拯救自己的性命。

  我的友人是個熱心腸的正義人士,聽到童年夥伴這樣的乞求,毫不猶豫將他接進屋內,問清緣由。

  他的朋友聲稱自己性命受到了威脅:在港口提供商船保險合同的商行為了不付給他們沉船保險金出手謀害,在他來找我的友人之前,他的父親——船長本人,他的叔叔——商船副手、他的舅舅——商船的合伙人均已遭到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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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自由貿易城邦保險商行靠商業誠信經營聞名於世,若不是出自從小到大的朋友之口,我的友人絕對會覺得這種控告是酗酒的醉鬼胡話、瘋子的妄言。

  據他的朋友所說,他家的商船原計劃自潘托斯前往夏日群島行商,這條航線他們走了無數次,在潘托斯和保險商行買保險合同原本只是照例買個平安慰藉。

  但這次出航出了事,在途中他們的船不幸遭遇颶風襲擊,商船在洶湧海浪中觸到了礁石,龍骨斷裂商船崩碎,破碎船體在堅持半天后沉進海里,連帶著所有貨物一起,船員也死傷大半,倖存者們靠著救生船和舢板在海上足足漂了四天才被路過的商船拯救。

  遭遇這樣的不幸,他的朋友一家損失慘重,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出航前購買的沉船保險。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出海商船和保險商行簽訂的合同在實際履行時,通常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驗定,畢竟船在茫茫大海上不受監督,不能只憑受保者的一面之詞妄下論斷。保險商行需要一套複雜的程序確保不被騙保詐保。所以受保者和保險商行之間發生長期交涉屬實正常,這樣的交涉時間常常長達一個月乃至一年。

  他們原本也做好了長期交涉的準備。因為家不在港口,所以他們在一開始的初步協商完成後,接下來等待商行回復的工作便交由他朋友的舅舅處置。但和商行交涉的這段時間裡,他朋友的舅舅在城中突然發生意外,死了。

  一開始,他們沒有想過那是謀殺。他朋友舅舅意外死亡的原因非常清晰,是夜裡在酒館喝醉酒後跌落水渠溺死的。在潘托斯,每年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城市衛隊的士兵們總能在早上巡邏的時候從那些流經市區的水渠里撈出溺死的醉鬼。所以他們沒當回事,只是讓他朋友的叔叔接著此前的進程與商行進行接下來的交涉。


  此後過了兩個禮拜,意外再次發生,他朋友的叔叔也溺死在市區的水渠里,原因與他朋友的舅舅一樣,被城市衛隊當作一起稀鬆平常的酒後跌落水渠溺死事件通報給他們。

  到這時,他朋友的父親開始產生懷疑,他朋友的父親熟悉自己弟弟的為人,深知自己弟弟是個精細人,絕不會出這種意外,於是把自己的懷疑和憂懼告訴給自己的兒子,也即這天夜裡來找我的友人乞求援救的朋友。

  因為沒有證據,商行在走的流程還在如常繼續,他朋友的父親思之再三,下定決心做足準備後,還是來到城裡繼續與商行交涉。

  他朋友的父親頗有門路,進城後住在一個幫派區域裡,身邊時刻帶著兩個船員,與商行交涉都選在白天和安全的地方,不飲酒,夜裡從不出門。

  但即便如此,兩個禮拜後的一天夜裡,我友人這位朋友的父親還是出了意外。

  那是來自狹海的風暴在潘托斯港登陸的第二天,兩個日夜的傾盆大雨引發大水倒灌進城區,地勢低矮的港區受災嚴重,許多倉庫和房子在狂風和大水襲擊下倒塌,民眾死傷無數。

  不消多說,我友人朋友的父親也死在這場災難里。據倖存下來的船員所說,這位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在災難發生時不幸被垮塌的房屋壓住了雙腿,抽不出身,最後是被倒灌進城區的雨水活活溺死。

  這是意外,所有人都這麼說。

  我友人的這位朋友現在成了保險合同的繼承人。

  保險商行那邊照舊知會我友人的朋友去走流程,但他根本不敢去,因為先前的意外讓他將懷疑的矛頭指向那個保險商行。

  這便是我友人聽到的故事。

  聽到這離奇的敘述,儘管他的朋友言之鑿鑿,但我的友人並不盡信。我的友人將他這位朋友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差人調查此事,並親自出面為其與那個保險商行交涉。

  結果如我的友人所料,誠信經營的保險商行並沒有做此類下作之事,一直在按照程序履行合同。而他朋友的三個長輩的死也確實沒有找到謀殺的跡象。

  他這位朋友的舉動好似一場鬧劇。

  幾個禮拜過去,一切如常,我的友人開始這麼想。

  但很快出乎意料的意外發生了。

  有一天,下人著急忙慌的跑來告訴我的友人,他藏匿在自己隱秘庭院裡的那個朋友意外身亡了。

  『他帶著照顧他的女傭下海游泳,非說自己能在水下呼吸,』下人們告訴我的友人,『他在海里被海草纏住了腳,等女傭喚來我們把他撈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死透了,肚子裡全是海水。』

  這個消息讓我的友人猝不及防,聽說是一回事,事情實在發生在自己身邊又是一回事。


  朋友一家子一個接一個意外溺死,見多識廣的他不由想到某些年輕遊歷時聽說的離奇故事於是他立刻啟程去紅神的寺廟,將事情報給侍奉神明的神甫。

  聽說此事,寺廟很快派出了一個紅袍僧來查探究竟。

  紅袍僧一看到屍體就斷定事情並不尋常,嚴令我的友人將死者的屍體用火焰淨化,包括之前的三個死者也要焚燒處置。

  『是詛咒。』紅袍僧如此斷言,然後命令把死者的所有東西都拿過來讓他一一過目。

  到這時,我友人才知道,原來他的朋友他們家為了疏通打點,身上帶著一袋子禮物,那袋子在死掉四人手上流轉。

  紅袍僧最後從遺物中找到一串珍珠項鍊,最大的一顆珍珠上有一個墨汁般的污漬。

  『這珠子沾了污穢的血。』紅袍僧這麼說。『所有碰過這珠子的人都要跟我走,才能得救。』

  饒是我的友人見多識廣,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於是把女傭和負責照顧的下人都送進神廟,這件事才得以平息。

  親歷這樣的離奇之事,我的友人不禁向那紅袍僧發問:『詛咒果有其事嗎?』

  得到的回答是:『當然。』

  他又問:『世間既然存在這樣防不勝防的詛咒,我們該怎麼應對?』

  紅袍僧告訴他:『信仰光之王者,可來神廟,烈火淨化一切,也會庇護你們。長夜黑暗,處處險惡啊!』

  自此,每個晚上,當紅袍僧們在神廟裡燃起火焰,吟唱禱詞,我的友人都會同他們一道,向紅神獻上祝禱,祈求拉赫洛賜予黎明.」

  韋賽里斯念到這裡的時候,正趕著高牆外傳來紅袍僧點燃夜火時的誦唱祝禱,不由得為這巧合笑出了聲。

  丹妮莉絲不解問道:「怎麼了?」

  「真是個蹩腳的布道故事,不是嗎?」韋賽里斯答道。他手裡的故事冊子一眼便知出自紅神的神廟,是為了布道有人專門搜集整合,有不少短篇故事。傳道故事寓言五花八門,但也無非就幾種類型:展示好處——故事主人公因為信仰光之王發了財、避了災;展示威嚇——故事主人公因為不信紅神的指示遭了災厄;還有的便是韋賽里斯最感興趣的離奇故事,此類故事的記錄故事性極差,解決方式多半是機械降神,但它被記載在傳道用的故事冊子裡,韋賽里斯便格外留心。

  這冊子故事裡描述的非故事性內容都非常真實詳盡,包括信仰紅神的信眾如何做禮拜,如何奉獻,信眾入廟的禮儀,僧侶禮拜的方式,甚至包括廟妓向信眾布施的時間和獲得布施的方式.

  由此觀之,這些離奇故事未必不是在向信眾普及遇到此類離奇事件如何處置。


  「後面呢?」丹妮莉絲問。儘管她並不對故事感興趣,但還是很配合的向自己哥哥發問。這些天下來,她不得不順應這種新的相處方式,韋賽里斯這段日子表現得格外輕鬆寫意,似乎不再會為任何事發怒,擺出一副要在此久居的樣子,他不急不躁,還樂於同她分享看到的新奇故事。

  只是丹妮莉絲很難從韋賽里斯嘴裡的話分辨情緒,而且就算他不時顯露情緒,也叫她不知真假。她隱約覺得韋賽里斯嘴上貶低這故事,實際卻對它感興趣。但她不確定。

  「沒了。」韋賽里斯答,他道,「歇會吧,我講的口都幹了。」

  他們此刻正在伊利里歐庭院花園的涼亭,對著黃昏下金光燦燦的狹海景色打發時間。涼亭桌上備著甜點和酒水,涼爽而柔順海風拂過面頰,讓韋賽里斯由衷感到悠然和愜意。

  丹妮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哥哥放鬆神情迎風而立,默默閉上了嘴。

  半個多月過去,在伊利里歐這裡每天好吃好喝、勤奮鍛鍊,韋賽里斯的體態已經肉眼可見的長了肉,不復當初骨瘦如柴的模樣,神情中自然生發的堅毅和自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和此前丹妮莉絲印象中的哥哥判若兩人。

  只丹妮莉絲仍舊身形瘦小,心事重重。她無法理解哥哥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更無法理解他在伊利里歐庭院裡泰然自若的樣子。

  自丹妮莉絲腿腳好後,哥哥每天去哪都帶著她,和她說話,給她講新奇的故事,待她態度越來越好。可她越接近自己的哥哥,就越無法理解這種鎮定和改變。丹妮期間多次嘗試去問,可韋賽里斯態度含糊,總是扯開話題,於是她漸漸能清楚感受到哥哥待她表面親近下敷衍的態度,這讓她感到不安。

  丹妮心思紛雜,不由抬頭又瞥了一眼在桌邊一副悠然姿態於和煦海風中凝望狹海的哥哥韋賽里斯,而後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黃昏中的海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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