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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吃排飯」的

  第13章 「吃排飯」的

  葫蘆套,也是鴨綠江上一處有名的險灘惡哨,眾人心裡都有些發毛。

  離著葫蘆套還有一段距離呢,頭棹就吩咐大傢伙兒。

  「都注意啊,看準了上下水,拉開距離,控制速度,一定要加倍小心。」

  後頭眾人一個個都提著心,搬動木棹調整方向,儘量走武水讓木排慢下來。

  「哎呀,頭棹,二棹,你們快看,前面這是怎麼了?」

  曲紹揚人高馬大,視力又好,遠遠就看見,前頭好像不太對。

  江面上似乎漂著什麼東西,遠處江岸邊,更是聚集了不少人。

  

  曲紹揚這麼一喊,水老鴰也瞧見了,頓時臉色大變。

  「壞了,前頭肯定是有老排起垛了。

  愣虎兒,快,往後面傳話,抓緊時間靠岸,不能再往前了。」

  老排起垛,散花的木頭會漂滿江面,他們的木排不能繼續走了,否則很容易出事。

  曲紹揚一聽,立刻往後面傳話,「快靠岸,前頭有木排起垛了。」

  這麼一喊,後頭眾人頓時慌了神兒,連忙搬動棹杆,朝著江岸邊靠過去。

  江水流速快,想要即刻靠岸是不可能的,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將木排停下來。

  此時,距離前頭起垛的地點,也就一里多地了。

  江水大拐彎處,聳立著巨大的石砬子。

  此刻石砬子下面,橫七豎八、層層迭迭堆積了幾丈高的木頭,像一座大山。

  周圍,更是雜亂的漂著不少木頭,直接把江面都堵了。

  幸虧水老鴰見機早,當機立斷下令將木排靠岸,否則的話,木排到此非出事不可。

  眼前這等情形,今天這葫蘆套肯定是過不去了,頭棹當即吩咐,將木排停穩,就地砸木頭橛子拴排。

  眾人忙活一通,總算把十副老排全都停靠妥當。

  接著,頭棹帶領眾人,沿著江邊羊腸小道,直奔前頭石砬子附近。

  來到近前一看,好傢夥,里三層外三層的全都是人。

  其中一些人,手裡或是拿著網兜子,或是扛著一根丈許長的大棍。

  這些,都是沿江「吃排飯」的。

  放排途中會經過許多危險的哨口,經常會使木把們措手不及。

  木排一旦撞到礁石上,前面的木排被卡住,後頭的木排會在江水巨大衝擊力下,層層迭加在一起,這就被稱為起垛。

  木排一旦起垛,不光會造成人員傷亡,而且會堵塞江道,影響到後面其他木場放下來的木排,耽誤交貨期限。

  如果不能及時把木材運走,很可能要挺長時間才能被江水沖開。

  到時候木材順水流走,只能便宜了別人,亦或是日曬雨淋,逐漸糟朽,損失嚴重。

  因此,就催生出一些專門吃排飯的人。

  這些人或是水性極佳,可以下水去撈浮木、屍首,清理江道。

  或者是膽大心細,可以在垛山的成百上千根木頭中,找到最關鍵的支撐點。

  然後手持開更棒,巧借寸勁兒,將木垛挑開。

  後者,就是鴨綠江上的開更人。

  每年放排的季節,在鴨綠江各個哨口附近,就會有開更人騎著毛驢溜達,或者是直接在一些險惡哨口附近安家。

  就等著木排起垛後去開更,成功之後就可以拿到大筆的花紅。

  正所謂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富貴險中求。

  葫蘆套離著貓耳山很近,這邊老排一起垛,不出半天,消息就傳遍了,吃排飯的越聚越多。

  「誰來開更?二百兩啦。」

  人群最中間,一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穿著打扮挺講究的人,急的臉紅脖子粗,不停揮動著手裡的生死文書,大聲吆喝。

  周圍這些吃排飯的人聞聲,卻不動聲色,沒有一個人吱聲兒。

  「呦,老曹啊,這是你的排?咋回事兒?」

  李永福和水老鴰扒拉開人群走到中間一看,裡頭的人他們都認識,橫山山場子的另一夥木幫。


  「哎呦,李大哥,劉大哥。

  哎,別提了,昨天下午,我們八副排一到這葫蘆套就不聽使喚了。

  前頭兩副排還沒等過大甩彎子呢,後頭的排就朝著江岸石砬子就撞上去了。

  十八個排伙子,死了四個,重傷三個,其他都輕傷。」

  這姓曹的也是木幫二櫃,跟李永福、水老鴰他們都挺熟,一見二人,便訴起苦來。

  「這好不容易把死了的排伙子屍首都打撈上來,就近埋了。可是這起了垛的木頭咋整啊?也不能一直擱在這兒。

  開更價碼從八十兩喊到了二百兩,還是沒人應聲兒,這一季,俺是白幹了。」曹二櫃說著,都快哭了。

  從出事到現在已經一天了,後頭有排幫陸續下來,要是再不想辦法挑開木垛,他們的損失會更大。

  聽了曹二櫃的話,水老鴰和李永福都搖搖頭。

  木排還沒到貓耳山呢,全程才走了一半,在這裡就起了垛,後頭還不定出什麼岔子。

  這一趟,肯定是白幹了。

  「三百,三百兩,俺今天豁出去了,這趟排就算賠錢,也得把這木垛挑開。」

  曹二櫃狠狠一咬後槽牙,瞪著猩紅的雙眼,扯著嗓子喊道。

  三百兩,這數目可就不小了,夠普通家庭吃喝好幾年的。

  周圍這些吃排飯的,有些蠢蠢欲動,眼神兒朝著四周打量。

  「三百兩,不能再漲了,有沒有開更的?」曹二櫃扯著嗓子繼續喊。

  這時,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拎起來開更棒,就想上前。

  不想,他剛一動彈,就被旁邊的人攔下了。「你算哪山的叫驢?」

  對面這個毫不相讓,惡狠狠的回答,「吃東山馬二爺的飯,說話帶刺兒,小心我敲碎你的腦瓜骨。」

  開更的活也不是誰都能幹,背後得有靠山。

  一般要在附近綹子那裡「靠票」,得了綹子大掌柜允許,才能開更。

  等著挑開了垛,也得拿著銀錢到綹子上,分花紅。

  這些開更的,誰背後靠山硬,誰就能爭取到更好的開更活。

  一聽說是東山馬二爺,另一個人立刻不出聲兒了。

  最開始說話那個,則是扛著開更棒上前來,伸手接過了曹二櫃手裡的生死文書,在上面按下了手印兒。

  生死文書一簽,死活全憑天命。

  命好挑開木垛,拿著花紅風光回家享受。

  若是命不濟,垛沒挑開,人死了,那就是白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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