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愣虎兒
第2章 愣虎兒
木排在江水中穩穩前行,站在第二排上的愣虎,並沒有聽見頭棹和二櫃的對話。
此刻他手中握著棹杆,目光注視著遠方,思緒如眼前這滾滾的江水,在腦海中翻湧。
來到這個世界好幾個月了,曲紹揚也漸漸接受了,從現代社會穿越到一百四五十年前的事實。
原主也姓曲,小名叫虎子,山東登州府下轄,曲家莊人,家中以種地、捕魚為生。
齊魯大地連年災害,百姓生活困苦,飽受磨難,登州府也沒能倖免。
實時更新,請訪問sto9.𝐜𝐨𝐦
日子不好過,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少人就琢磨著去關東闖一闖。
原主從小性子就愣,做事顧頭不顧腚的,於是不顧家裡人反對,就坐船過海闖關東。
原本那船是奔著大連去的,結果遇上了大風,偏離航向,最終漂到了安東附近。
人都說,關東山好混窮,窮人到了關東山,怎麼也能混口飯吃。
虎子跟隨眾人,風塵僕僕、歷經艱險到了關東,卻發現想要混口飯吃,並不容易。
外地人到了關東,想要混飯吃,最穩妥的就是給人打工扛活、開荒種地。
打工扛活,好的活計需要有同鄉會的擔保和推薦,要知根知底,不然主家哪裡能放心留用?
不用擔保的活,都是又髒又累,從早忙到晚,也頂多就是混一口吃喝。
開荒種地也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拼死累活開荒幾畝地,轉眼就有旗人或者蒙地貴族過來跑馬占荒。
遇上好說話的還行,先佃地種,按年交租,慢慢也能落下腳。
要是遇上不好說話的,地直接沒收,人攆走,誰叫地是人家的呢?
除此之外,還可以進山伐木、打獵、挖參,要是膽子大不怕死,還可以去淘金。
打獵需要經驗豐富有傢伙什兒,挖參憑運氣,淘金更是九死一生,都不是好走的路。
所以,有些人就選擇了進山當木把。
廣袤的長白山脈盛產各種優質木材,黃花松、紅松、水曲柳、柞樹、椴樹、黃菠蘿等等,遍地都是。
這些木材只要運到關里,就是價格昂貴的搶手貨。
清末,隨著朝廷對關東山兩百多年的封禁解除,官府和民間紛紛成立木場子。
木材砍伐與運輸造就了東北的木幫行業,人們稱從事該行業的人員為「木把」。
木把分為兩個類型。一個是上山採伐樹木,乾的是山場子活,另一個則是下水順江放排,吃的是木排子飯。
順江放排屬於高風險高收益,而進山伐木雖然收益低一些,但風險也小一些。
只有一點,就是對木把的體格要求高。
直徑超過一米的樹木,在沒有油鋸和各類機械的年代,全靠兩米長的大掏鋸和八斤重的大板斧來砍伐,沒有過人的體魄是不行的。
虎子雖然才十六,體格卻不錯,山東大漢的基因,長得高高壯壯,一把子好力氣。
這小子剛開始在碼頭上扛活出大力,一天累死累活也就勉強餬口。
正巧七八月里趕上長白山的木把放排到安東,一個個都趾高氣昂各種吃喝玩樂。
虎子瞧見了,羨慕的不行,正巧遇見個「打扮人的」(類似中介)。
在聽完打扮人的吹噓木把多掙錢之後,虎子就動心了,二話沒說就跟人家簽下了三年的合同,進山當木把了。
到了山里才知道,木把這飯碗也不是好端的。
大冬天在插襠深的大雪裡放樹,八斤重的大板斧一掄就是一天,出一褲兜子汗。
那狗皮帽子和棉褲上頭,能罩起一層冰甲,晚上回屋的時候先去爐子邊上烤火,才能脫下褲子來。
而且,進山伐木只是相比於放排危險低一些,但也不是沒有。
遇上排山倒,那一米直徑的大樹翻滾而下,碰上差不多就砸成肉餅兒。
放箭子車起了茬子,人直接就被飛滾的原木碾成肉泥。
倒霉的原主,恰巧就碰到了排山倒,被倒下的大樹砸中,頭破血流,人當場就過去了。
再一睜眼,芯子已經換成了曲紹揚,來自一百多年後的人。
經過好幾個月,曲紹揚終於認清了眼前的現實,不得不接受木把的身份。
眼下他孤身一人,要啥沒啥,就算是想干別的也難。
木把雖然危險些,可掙錢多啊,冬天一季伐木,開春一季放排,少說能掙百八十兩銀子。
這年月來說,銀子的購買力還是相當強的,普通人家一年也掙不來幾兩銀子。
他現在還有三年的合同在身,目前也只能安安穩穩當木把。
等三年之後,多攢下點兒錢,再找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蓋幾間房子,買塊地,安穩過日子吧。
「愣虎兒,尋思啥呢?看寡婦山看的出神了?」曲紹揚正想事情出神呢,忽然旁邊有人喊他。
愣虎,是山場子裡的人,給原主起的外號。
主要是這小子特別愣,小名又叫虎子,大傢伙兒就這麼稱呼他。
曲紹揚聞聲扭頭,往身旁看去,就見到在木排另一側,一個年紀在二十歲多歲的小伙子,正朝他擠眼睛呢。
「寡婦山?在哪呢?」曲紹揚隨口問了一句。
旁邊的趙大奎抬手,往前面一指,「你看,那不就是寡婦山麼?
山頂的形狀,像不像一個雙手抱在胸前,目光看向遠方的女人?人家都說,那是放排人的媳婦,守在江邊等她的男人回家呢。」
曲紹揚順著趙大奎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遠處江右岸,朗空雲樹間聳立著一座大尖山。
山尖上,孤零零的佇立著一塊巨石,看那巨石的形狀,還真像趙大奎所說的美麗婦人呢。
「寡婦山?為什麼會起這樣一個名字啊?」曲紹揚不解的問道。
趙大奎不是初把兒,已經放排好幾回了,知道的多,此時便炫耀起來。
「寡婦山你不知道啊?話說從前,有個放排人撿了個女人,那女人是來關東山尋找她逃荒的爹和哥哥的。
後來,這女人就跟放排人結為夫妻,倆人特別恩愛。」
「結果有一年男人放排的時候,走到穀草垛哨口起了垛,一下子撞到石砬子上,排毀人亡。
那女人天天等日日盼,怎麼也等不到男人回來,天長日久的,就變成這麼個石柱子了。」
趙大奎說到此處,不由得一聲嘆息。
「其實啊,在鴨綠江和松花江兩岸,像什麼望夫石、望兒石之類的好幾處呢,都有一段咱放排人悽苦悲涼的故事。」
曲紹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面頭一張排上,二棹王長亮高聲訓斥,「都瞎嘀咕什麼呢?老老實實幹活。前面就要到小門檻子了,打起精神來。」
鴨綠江上九九八十一道哨口險灘,小門檻子是第一道。
磨蹭幾個月,新書終於出來了。
其實一直都很想寫點兒關於老輩人闖關東的故事,始終沒能落筆。五月份的時候,應省作協之邀,走了趟最美國道G331臨江到長白段,正好有這個機會,對鴨綠江沿岸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
回來後查閱了各地縣誌,民間故事等諸多資料,最後下定決心,就寫這個了。
最開始我想直接寫個本土男主來著,那樣故事發展會順一些,左思右想之後,還是給男主安排了個穿越的身份。
這本書可能沒有那麼多爽文劇情,也沒啥金手指,諸位權當個故事看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