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早就不知道怎麼逃走了
第81章 她早就不知道怎麼逃走了
沈定海大驚失色,「魚腥味?你……你是被你的家人丟到河裡死掉的?!」
吳盼男聞言臉上出現怨毒的笑容,「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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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定完沈定海的驚悚問題後開始自顧自說起來。
「其實一開始他們還沒有那麼狠心的。」
「我作為一個替他們招來男孩的工具沒有發揮作用,他們因此討厭我、不喜歡我,但終究沒有到要殺了我的地步。」
「對他們來說,我是個惹人煩的累贅,他們只是想擺脫我而已。」
「丟掉我,就像丟掉一件不趁手的工具。」
「他們把我帶去荒山,美其名曰郊遊。」
吳盼男大大的眼睛裡亮起光,「郊遊這種東西我從前只是聽說過,是城裡的孩子才能擁有的娛樂方式。」
「它是多麼時髦多麼新鮮的東西,我僅僅是聽著都覺得開心。」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在草地上鋪開小毯子野餐!這種場景我只是想像一下就覺得無比幸福!」
沈定海聽著眉頭緊鎖,草地對農村孩子來說是普通不過的景色,吳盼男卻這樣渴望以草地為背景的野餐……
其實她渴求的根本不是這樣的出遊環境和娛樂方式,而是一家人開開心心相處的場景吧……
沈定海望著吳盼男的眼神變得暗淡起來。
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家庭,各式各樣,並不是所有家庭都和諧美滿,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
有可能你以為的家人身體康健、彼此相處和諧,已經是別人一輩子的,可望而不可即。
吳盼男眼中的光芒熄滅,嗓音也陡然變得冷酷起來。
「只可惜所謂野餐都是我自作多情的幻想,他們只是以這個為理由將我哄騙過去。」
「一到荒山,他們甚至連一點點拙劣的戲碼都不願意繼續演,直接用繩子把我綁在樹上。」
「無論我怎麼哭、怎麼求,他們都像聽不見一樣。」
「他們無動於衷地站在我面前,冷漠地爭論那些話題。」
曾經的絕望像逐漸漫過口鼻的冰水一般,讓吳盼男呼吸不能,轉眼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座灰暗的荒山,那片灰暗的樹林。
男人粗糲的聲音響起,像播報不詳的烏鴉,「俺覺得還是賣給王傻子好,他媽願意出五斤豬肉。」
吳盼男極力扭動掙扎著,她淚流滿面地看著男人。
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
女人尖細的聲音響起,說出的話像毒蛇吐露的紅信,「賣給王傻子那也還在我們村,她還是會影響到我乖乖兒子的到來。」
「不如丟了乾淨。」
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
青年在一旁不耐煩地走來走去,「你們為什麼不商量好再來,非要浪費我的時間!我要回家吃飯!」
這個青年是她的哥哥。
女人聽了連忙將青年抱進懷裡撫摸,「是娘不對,我的兒早上出門沒有吃飽嗎?」
青年一把推開她罵罵咧咧,「能吃飽才是見鬼了!你們兩個都是沒用的廢物,又窮又蠢,一點錢都賺不到!」
男人沉默地吸了一口煙,再次看向吳盼男的眼神很是冰冷。
「要不是這個賠錢貨壞了俺的運勢,俺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發財!照俺說直接賣給王傻子家,這樣兒子就能吃上豬肉了。」
女人滿臉怒容,「明明就是你之前找的那個大師不靠譜!還說什麼看胎像絕對是個男娃!」
她快步走到吳盼男身邊,狠狠擰了一把,「結果生下來是這麼個賠錢貨!」
「還得是我請的大師靠譜!大師說了,我之後要想懷個能給我們家帶來潑天富貴的金疙瘩,就得把她丟遠點!」
「都到這兒了,怎麼還突然反悔呢!你就那麼饞那幾斤豬肉?!」
男人氣弱道:「說的好像你隨便就能弄到幾斤豬肉一樣……而且又不是俺饞,是兒子饞!」
青年一腳把石頭踢飛,直中吳盼男腹部,「別吵!我現在就想回家!」
「就把她丟在這死了算了,免得又帶回去,麻煩死了!」
男人嘆息一聲,「行吧,聽兒子的。」他說完毫無留戀地轉身就走,女人更加不會多看吳盼男一眼。
青年臨走前還不忘折返,又撿了好幾塊石頭砸在吳盼男身上。
「以前爹娘說要拿你嫁人換錢,不讓我動你太過分。」
他咧開嘴角,「今天總算可以發泄一下!」
眼見著吳盼男被他砸得頭破血流,他更加興奮,助跑抬腳就往心窩子上踹。
「哎呀,真舒坦,就你這麼個早該死的貨,還敢分走我的糧食,不知道我每天都吃不飽嗎?!」
直到男人和女人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青年才不情不願地收手離開。
吳盼男早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逃脫。
捆住手腕的麻繩被她磨了又磨,借著粗糙且凹凸不平的樹皮,她的手腕一片血肉模糊。
可她到底是成功了!
男人女人和青年的磨磨蹭蹭為她爭取到不少時間。
她像一隻逃脫籠子的飛鳥,在青年驚異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奔向男人和女人。
她一把扯掉嘴裡的抹布,悽厲的喊聲震徹山林。
「爹娘別不要我!別丟下我!我求求你們!」
同樣陷入震驚的,還有聽到吳盼男經歷的沈家眾人,沈定海眉頭緊鎖,神情上只寫著三個大字:
為什麼???
廢了這麼大代價才掙脫繩子,難道不應該跑得離這狠毒無情的一家人越遠越好麼?!
怎麼還會……
吳盼男即使沒有讀心術,也能讀懂所有人的表情。
她冷笑一聲,「你們覺得我的行為無法理解,對吧?但其實這很正常。」
「因為從始至終陷入瘋癲的,並不只是我的家人,還有我。」
吳盼男環視眾人,臉上神情複雜至極,「你們不能指望一個從小生活在瘋子環境裡的人,不是個瘋子。」
「就好比一隻一直生活在籠子裡的鳥。」
「即便你幫它打開籠門,它的第一反應也不會是飛向藍天。」
「因為在它的世界裡,它生來就是屬於籠子的,籠子才是它的家。」
沈定海被這句話震住,他又一次感覺到他的生活實在是過於幸福,幸福到只是站在這些不幸的人面前都會覺得羞愧。
吳盼男臉上落下兩行清淚。
「而飛翔?它早就不知道該怎麼飛翔了。」
冉冉看著吳盼男臉上晶瑩的淚滴,心知她是在說:
逃走?她早就不知道怎麼逃走了。
她已經深陷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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