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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祂(二和一)

  周離覺得自己應該去算個命了。

  不然無法解釋自己這種逆天到了讓人想吐的事逼體質。

  在北梁,北梁太學蒸蒸日上,然後爛了。在上京,上京太學蒸蒸日上,來古神了。在太營,太營蒸蒸日上,金蛇瘋了。在鞍山,四家族蒸蒸日上,三家完蛋。在唐門,唐門欣欣向榮,祠堂沒了。

  現在來了龍虎山,周離認為這總不能出問題了吧,那天下第一的老天師就在龍虎山里,這不穩了?

  

  完了。

  全都完了。

  別人說周離事兒逼姜黎還不太信,因為她認識周離時間不太長。雖然因為魔器的存在二人堪稱實際上最堅定的好友,但她畢竟還是對周離的了解甚少,不太清楚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現在姜黎信了。

  這還能嘴硬說周離不是事兒逼的也是神人了。

  草了龍虎山的母牛,這可是龍虎山,無論是靈炁界或是修仙界公認的第一靈山,千年來惟一稱得上發生的大事是三昧真火跑了,燒痔瘡燒的很痛苦跑了!

  而現在,作為一個人人喊打,被所有人視為四害的畫皮教會,就這樣堪稱堂而皇之地從老天師眼皮子底下進了龍虎山。除了老天師是畫皮教會的教主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龍虎山出事了。

  什麼?你說這不應該是老天師出事了?

  老天師,就是龍虎山!

  「不能吧。」

  姜黎比周離更快一步否決了這個可能,「老天師···不應該出問題。」

  是的,不應該。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仙老天師。

  這不是所謂的所有人公認,也不是某個群體封的。

  這是定理,亘古不變的定理。

  老天師並不是單純的個體,也不是修煉到了極致的人。相反,他是這個時代中唯一一個接近仙人,甚至已經步入仙人境的存在。

  唯一一個,沒有之一。

  仙人昌盛已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人是可以登仙,仙界上的仙人也多如牛毛。可在漢太祖斬白蛇,龍脈歸於人類後,仙這個存在就開始沒落了。時間久了,就連仙界都成為另一個傳說,一個從未有人見過的傳說之地。

  而仙人,已經絕跡了。

  姜黎曾經是九天玄女,她描述當年的盛景中仙人遍布天下。可當她成為鬼王后能看到人間時,她已經找不到活著的仙人了。也就說,所謂的仙路和成仙早就斷絕了,現在的仙人也並非過去那些執掌權柄的仙人,只是修煉到極致的人仙。


  但老天師,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了仙。他之所以沒有重鑄天庭榮光,是因為他不想。姜黎認為,如果老天師是在千年之前,他應該早已位列仙班,甚至···

  強於九天玄女。

  所以,在得出老天師出事這個可能的時候,無論是周離還是九天玄女都不太敢信。他們很難想像,仙人之下第一人,仙人之上沒有人的老天師會出事。

  這比周離扶老太太過官路還要離譜。

  但問題在於,這畫皮教就這麼水靈靈地被創成了二十六份,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證明龍虎山和老天師一定有一個地方出了問題。

  等一下。

  「還有一種可能。」

  周離神色凝重地說道:「你說這是不是老天師在考驗我們,跟咱們玩狼人殺呢?」

  「聽不懂。」

  「猜猜我是誰。」

  姜黎愣了一下。

  「不,不是。」

  沒等姜黎反應過來,周離先把這個可能否決掉了,「師爺看起來平日裡不著調,但他不會做這種事。畫皮教威脅太大,也難以根除,若是有畫皮教的人借著這個機會混進其他宗門,那事情就嚴重了。」

  張清無之所以是老天師,不僅僅是因為他強。

  以天下為己任,方為天師。

  那為什麼呢?

  ······

  「哦~他輸了。」

  看著右臂被斬斷,雙目無神倒在地上的鄭寰宇,男人撕下了臉上的面具,緩緩地把臉貼近。

  「她怎麼贏的?」

  一旁矮小的女人戴著斗笠,看不清容貌,只是佝僂著身體。

  「公孫家的事情,別搞太清楚。」

  男人伸出手,五指掐住了鄭寰宇的臉。而還沒有死透的鄭寰宇似乎感知到什麼一樣,身體開始抽搐了起來。但男人完全不給鄭寰宇機會,五指微微用力,一張完好的人臉就出現在他手中。

  「好玩。」

  瘦高的男人披著黑袍,低著的頭顱里發出了怪異的咕嚕笑聲,「好玩···咕···真好玩。」

  「想耍大的,就莫要被小的絆住腳。」

  將鄭寰宇的臉皮揉捏片刻後,鄭寰宇看向周圍二人,嘴角微微勾起,「能耍一次天師,還不夠嗎?」

  「哎。」

  那女人嘆了口氣,很是可惜地說道:「這幫玩火的真小氣,連個正一道都不肯施捨給我們,就讓我們玩一玩老天師。」


  「別這麼想。」

  鄭寰宇摘下了另一張臉甩給女人,笑嘻嘻地說道:

  「咱教主都在耍,都給那玩火的耍進去了,等到咱一起走了,那誰不能玩?耍啥不能?」

  「咕···」

  瘦高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臉上浮現出回味的表情,歪了歪頭,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

  「好玩。」

  ——

  青雲峰之中,老天師放下手中茶盞,淡然道:「你們癲火教之所以沒在邪教名單之中,是因為我曾向皇帝澄清你們信奉的確實是正神。可若是你們的手段和邪教一樣,你覺得我還會縱容你們嗎?」

  「可我們終究還是一個目的,不是嗎?」

  首領微垂著腰,坐在石椅上,畢恭畢敬道:「我來,是給您一個交代。」

  「人老了,就是會犯糊塗。」

  老天師不置可否地將茶盞的蓋子扣上,淡然道:「陸安萍,你覺得癲火教還受你的掌控嗎?」

  摘下黑色的斗笠,露出了一副滿是滄桑的男人面容。這曾是北梁仕途新星的少年,眉角已經被白色侵染。他看向老天師,感慨道:

  「天師,我曾經以為很多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現在,我連我是誰都決定不了。」

  抬起頭,火主的宏偉面容映入了老天師的眼中。在對方的沉默里,陸安萍與火主扯出了一個哭泣似的笑容,問道:

  「您認識我嗎?」

  巨人的面容如刀刻般鋒利,寒冷、平靜卻又讓人心懷敬畏。熊熊燃燒的火焰巨浪舔舐著每一寸肌膚,卻只讓那面容更加宏偉。男人的鬢角已經發白,原本和善的面容,在那巨人之中格外刺眼。

  「你還是被它吞噬了。」

  老天師並沒有太過驚詫,只是看著茶盞,略帶惋惜地嘆息一聲。

  「它瘋了。」

  陸安萍咳嗽了一聲,口中吞吐的硫磺氣息證明此時的他已經出了大問題。他沒有在意,用黑布遮住了口鼻,繼續說道:「徹底瘋了,短短的一天時間裡,它感染了所有的癲火教會的人。我本以為我能讓他們停下,但是···」

  伸出手,摘下手套,露出那透明的肌膚和熊熊燃燒的骨骼與血肉,陸安萍的聲音有些恍惚,「我成為了第一個被獻祭者。」

  陸安萍苦笑一聲,身上散發的詭異熱量讓人喘不來氣,「癲火教會的所有人已經成為了他,我被獻祭後他們將我當做一體的存在,所以放過了我。但我還能保持清醒,即使我現在總想要點燃火焰,····」


  攤開手,露出了一枚小巧的玉髓腰佩,裡面用特殊的方式封了一瓣桃花。他看著老天師,輕聲道:「它救了我。」

  老天師怔怔地看著那枚玉髓腰佩,良久,他問道:「你們每個人都有?」

  「離子班十六人,都有。」

  陸安萍說道。

  老天師搖了搖頭,說道:「這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他沒有救你,是你自己的意志足夠堅定。」

  「如果我真的堅定,三天前我就應該將火主殘軀徹底摧毀,而不是想要研究它的本質。」

  陸安萍捂著頭顱,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熱感侵蝕的每一寸神經。他仿佛習慣忍受一樣,只是忍受了片刻後繼續說道:「癲火和畫皮聯手了。」

  「嗯?」

  老天師眯起眼,顯然對這件事很詫異,「它能忍受畫皮教會?」

  「我···被火主侵蝕的時候才明白。」

  嘴裡更加苦澀,陸安萍張了張嘴,痛苦地說道:「畫皮教會信奉的無面黃衣,曾經也是火主。」

  「嗯?!」

  老天師怔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了少見的驚訝,「無面黃衣和火主有關係?」

  「確切來說,無面黃衣,就是火主。」

  手指划過滾燙的面容,掉落一片火花,陸安萍緩緩道:「黃衣降臨之日,火主也曾殺死過那些黃衣古神。漫長的生命讓他對這些從未見過的存在產生了好奇,他拿走了一個面具,研究了很久,最後戴了上去。」

  「這枚面具,是初代無面黃衣的面具,裡面蘊含了千萬張被祂吞沒的臉。實際上,這枚面具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祂在賭這個世界的基石之一的火主或被感染成古神的一員,這樣,世界就成為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陸安萍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慶幸還是遺憾,緩緩道:

  「戴上面具後,火主的自我意識依然保留,他燒死了這面具中等待他的陷阱,卻保留下來了那萬千容貌。他發現,沒有人性的他在戴上面具後獲得了人性,也獲得了以人類的身份感知這個世界的能力。自此以後,他就化身無面之人在世界中遊蕩,直到····人們需要火。」

  「後來,他隕落了。本體的殘骸指引著癲火教會,讓我們信奉世界的餘溫。而他遺落在人間的面具,則帶著他還是無面黃衣時的意識停留在人間,建立了畫皮教會。」

  「雖然後來畫皮教會的發展出現了偏差,但殊途同歸,火主殘軀感染我們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了畫皮教會。他們聯合起來,來到了龍虎山之中。」

  「火主殘軀燒毀了這些人的存在,而無面黃衣則讓他們能躲過您的眼睛。最後,他們只要做一件事。」


  看著老天師,陸安萍淡漠地說道:

  「燃盡龍虎山,燃盡···」

  「您。」

  青雲峰寂靜無聲。

  良久,老天師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笑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發光發熱呢?」

  陸安萍一怔。

  「那你知道他們的本質是要做什麼嗎?」

  老天師反問道。

  陸安萍茫然地搖了搖頭,「他們後來察覺到我有自我意識,我就逃離了出去,沒有聽下去。」

  「周離。」

  掂了掂那枚玉佩,老天師感慨道:「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落在了這小子身上。」

  「周離?」

  陸安萍愣了一下,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我猜猜,火主殘軀想要殺死周離,對嗎?」

  老天師淡然道:「你們認為周離能成為火主,是因為他是無源之人,唯有無源水才能點燃火,這是你們的信仰。」

  日落西山,光芒開始散去。迭山也被黑暗所籠罩,陸陸續續,火把亮了起來。

  老天師的分身平靜地走在山路之中,他看著周圍的火光,神色平靜。

  「你覺得,無面黃衣會和你們合作嗎?」

  陸安萍怔住了。

  「成為三主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而是真正的痛苦與折磨。你認為,體驗了人類感官的美好,火主還會想要回到那個只有硫磺與火焰,永無天日的煉獄之中嗎?」

  老天師站起身來,負手而立。他看著迭山的景色,緩緩道:

  「祂一分為二,一個回到煉獄繼續坐在火主之位,另一個則繼續作為無面黃衣遊蕩時間。前者依舊保持著清醒,可後者,已經瘋狂。」

  「永遠的痛苦會讓人麻木的清醒,突如其來的蜜露,才最致命。」

  「若是火主,恐怕無面黃衣還會忌憚三分。可現在只是一具火主殘軀,你說,那無面黃衣里殘留的意識,會不會想做一些事情比如···」

  光,黯淡了。

  「重現火主。」

  「其實我感覺我應該也算個古神。」

  坐在火堆旁,周離嘆了口氣,開口道:

  「就叫個倒霉古神,綽綽有餘。」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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