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溟澤
【洞淵】,古代大聖聯手開闢的一界,是妖類的靈識寄託之所。
正如天有分野一般,許玄來的這處地界便對應著大離赤雲附近的幾郡。
眼看就要走出這座初始的石山,越過那道門,就可入內,許玄身後的聲音卻使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轉身,見一女,著桃紅襦裙,杏黃抱腰,生得清秀,幾無妖類之兆,只是耳旁生了幾根紅羽。
「這是火鴉,也是貴種,只是比我差得遠。」
天陀仍在點評,許玄這邊不知如何作答,慌的不行。
對面那女子見面前這位青蛟不言,只當對方是個脾氣古怪的,只是從最頂端的道路傳來,應當是位傳承久遠,貴不可言的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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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脈管著這處渡口,見許玄有些神異,這才來試著結交。
「別說了,我這邊怎麼回答?」
許玄眼看周邊不少妖類都好奇地看過來,顯然這時候直接走人不太合適。
「你說你是大溟澤來的,名字就叫——穆幽度,她就明白了。」
天陀的話語響起,顯得十分有把握,這邊許玄便依著回道:
「在下穆幽度,是自大溟澤來的,這位道友可有什麼事?」
說罷,許玄體內的天陀不知使了何等術法,讓許玄脖頸處的一片逆鱗生出濃重的玄陰之光來。
對面那紅裙女子一愣,對面這大溟澤專屬的逆鱗真的不能再真,當下神色更加恭謹,柔聲道:
「原來是溟澤龍庭來的貴裔,這一脈避世於洞天,少有人出來行走,如今見著道友,真是緣分。」
「在下楊緣心,如今離國的這處渡口是由我【丙日奉焰鴉】一脈看顧,才要多問幾句。」
許玄只是點頭,玉角間雷光縈繞,青鱗散著明光,身上並無一點妖氣,反倒顯得神異而出塵。
對面那楊緣心見這位不言,只當是自己冒犯了,當下含笑上前,鬢角紅羽輕動,遞上一塊紅玉令牌來。
「幽度道友出去,便是山炎城,是我家的地界,持這【行焰令】入內,自有人來招待。」
「我有事務在身,不久便來,到時且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言畢,那楊緣心親自送許玄出了那黑木道門,這人有意結交,笑著讓許玄下次過來,務必再聚。
『總算是矇混過關了。』
這邊出門,許玄還覺得心跳個不停,那楊緣心走來的時候,有哪位大妖看了自己一眼。
估計是這楊緣心的長輩,不是紫府也是築基巔峰了,一眼就讓許玄感到一陣如山般的壓力。
「這大溟澤是什麼來頭,扯人家的大旗,不會出事?」
剛才傳送的意外讓許玄已經對天陀的不靠譜有了些了解,當下便想起這處關竅來,生怕日後遭清算。
「這家的名號你放心用就是了,不會有人來找你,說不定人家還巴不得有人借這大溟澤的名號行事。」
天陀讓他放心,只說自己對這大溟澤十分熟悉,絕不會出錯。
至於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許玄暫且保持懷疑。
出門,便見一蒼白的原野,枯木荒草,淒風陣陣,不遠處便是一座城池,通體漆黑,城門若獸口大張,幽深而猙獰。
「到這地方來,到底是為何?」
許玄有些困惑,雖然他是奔著來這裡打探消息,但真正到了,只覺兩眼一抹黑,不知去向。
「自然是為了你的功法下落。」
天陀陰森一笑,詭秘道:
「這【洞淵】不比洞天,帶不來實物,但各家的消息都在此流通,即使【震雷】少見,也能問出些蹤跡來。」
許玄沒想到這老妖還真是考慮周全,繼續問道:
「你說這地消息靈通,可現在應當去何處?」
天陀有些不耐煩了,沉聲道:
「看到你手中那令牌沒?」
「那火鴉給了你此物,入城自會有人來迎接。」
言畢,天陀便催促許玄入城。
城門古舊,上面是無數刀兵之痕,雷火之跡,不少血跡乾涸,積澱成暗紅之色,城門上方【山炎】二字在日月光華下顯得有些刺眼。
「這地界不是精神所化,怎還動過刀兵?」
許玄看向城牆上的那些痕跡,有些疑惑。
「雖然是精神所化,這些城池還不是照著現世里的搬來的。」
「這山炎城就在大離,你未聽聞過罷了,乃是一處妖族聖地,由那火鴉掌管,雖然現在同仙道交好,以前還是起過大戰。」
天陀一副少見多怪的語氣,讓許玄速速入城,莫要耽擱。
入城,倒是同尋常城池差別不大,只是那些店家,行人都成了各色妖物。
那【行焰令】生出光華來,果然有一位老僕上前,恭敬地將許玄引至一處寶樓,入了一間雅閣。
這地方喚作【棲羽樓】,是那火鴉一脈在這城中的私產,稱得上是處寶地了。
許玄入內,坐於其中,這是處清淨的小閣,並無什麼喧鬧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楊緣心果然來了,入內,笑的很是明朗,但到底有幾分算計在內,就不好說了。
許玄看得清楚,對方恐怕是有求於自己,這才這般熱心。
那楊緣心先是開口道:
「道兄來此是為何事?我這處地界可算偏遠了。」
天陀對許玄心聲道:
「你就說你要試著補全功法,問問他有無【劫心池】這道仙基功法的下落。」
【劫心池】,正是許玄修行的《震耀問靈法》成就的仙基,只是不知這道功法的上位仙基如何稱呼。
許玄按照天陀的叮囑問了,對面那楊緣心若有所思,低聲說道:
「聽聞龍類多修行【靈雷】,【癸水】和【浩水】三道,道兄修這【震雷】還是少見。」
天陀讓許玄裝裝樣子,許玄這邊擺出一副有難言之隱的姿態來,對面那楊緣心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看這位雖然有【玄陰逆鱗】,是大溟澤的無疑,但卻是青鱗,而非灰鱗,莫非是哪位大人濫情後留的種,不能修真傳,只好走些小道?』
楊緣心火紅的瞳仁閃動,似乎已經搞清楚對面的來歷了,難怪這位雖然走的是最古最尊貴的道路,但來了這個偏僻的地界,想來也是有難處。
當下這女子開口道:
「恕我直言,道兄可是出身上,有些為難?」
許玄這邊不好表態,只能點點頭,默認了。
對面楊緣心則已經認定了許玄身份,一位血脈不純的龍子,被主脈排擠,功法都難尋,但總歸是大溟澤出身,其身份高貴,遠勝她許多。
況且,真要是哪位龍子來了,她可是不配上前結識的,眼前這位倒是可以結交一番,也能為自己在族中增勢不少。
「我四處行走,只是為了尋這功法,為將來鋪路,畢竟如今處境還是有些難堪。」
許玄順著這楊緣心的話往下講,神色惆悵,連頭上玉角的清光都黯淡了幾分。
「想來道兄雖然出自龍庭,但也有難處,我年歲不過二百,應當小道兄許多,幽度大兄可直呼我名就是。」
楊緣心可從未見過哪位龍子這般好說話的,上次她有幸得見東海的一位,對方根本不將她放在眼中。
見許玄如此和善,更堅定了她對面這位是個常年失意,在族中落魄的猜想,當下言語更為親近,有些拉攏的意思。
「緣心可有這消息,我尋了許久,如今【震雷】稀少,我當初修行這門,也是不得已為之。」
「若是我不修這,恐怕族中幾位同輩,就容不得我了。」
許玄言語恨恨,對面那楊緣心顯然是覺得正合她猜想,當下安慰道:
「道兄莫急,說起這雷道的功法,離國最近倒是有些動靜。」
許玄心中一震,沒想到真能問到,便低聲道:
「緣心可是有些門路,我也是第一次離家,不曉得如今形勢,可否告知一二。」
對面那紅裙女子嬌嗔道:
「兄長且莫心急,我這邊也有些忙需要幽度兄來幫,正好和那功法的事情有關。」
許玄這邊正色,脖頸上的逆鱗散著玄陰之光,低聲道:
「好妹子,你且說個分曉,到時有什麼要求我都應了。」
那楊緣心展顏一笑,湊上前來,低聲道:
「是一處洞天,相傳和雷宮有淵源,喚作【涌劫天】,快要落下來了。」
「外圍已有幾處藏經的宮殿將啟,各家都欲派人進去,先派人修行這裡面的功法到築基,到時洞天真正開啟,益處無窮。」
「兄長若是有意,我便引見我家長輩,商議一番,幽度大兄背後的大人若是也同意,可一同入內。」
楊緣心這邊有些忐忑,這【涌劫天】中有她族必求的靈物,但她們這一脈,大多修行火德,哪裡修得了雷霆,如今雖然找了些妖物,但都不堪用。
眼前的許玄血脈高貴,正好是鍊氣後期的修為,氣息渾厚,就是出身有些敏感了,若是個沒背景的,還修這一道,現在早就被抓走調教了。
許玄卻是皺眉,洞天他也聽聞過,是金丹級數的事物了,如何是他個鍊氣能去摻和的。
這楊緣心族中一定有紫府妖王,但他背後可只有個半截入土的天陀。
「答應她,我有辦法應付,你放心就是,那【涌劫天】中好東西可不少。」天陀怪叫起來,聲音在許玄腦海中響起。
許玄無奈,只好按照天陀的說法應了,事關性命,希望這老妖別出什麼岔子,接著就向對面沉聲問道:
「這事好商量,我這邊的大人也有些感興趣,但如今不便走動,恐怕只能由我來代為辦事了。」
楊緣心面有喜色,笑道:
「好說,好說,我家長輩如今還在雲遊,一月之後就將回來,到時道友可來重光郡的山炎城,就在赤雲郡西方,臨近青州的地界。」
「屆時便可準備入那外圍的幾處宮殿,搶奪經文。」
兩人再聊了少時,談笑風生,許玄忽地又想起一事來,便又問道:
「我遊歷離國,見那玉流山脈有些意思,不知是哪家在這裡修行?」
楊緣心見許玄問起這事來,有些驚訝,還是答道:
「那是蛇類的居處,聽聞有青白二位仙姑在此修行,年長些的號稱白宣仙子,德高望重,是位積年的紫府。另一位是青靈妖王,紫府初期,這位就有些難言了。」
「哦,這倒是有些意思,不知這位怎的好像名聲不好?」
許玄假意問道,一旁的楊緣心則是低聲道:
「聽聞這位青靈本是那白宣仙子提拔的,但後來跟了仙道,兩方不合。」
「如今赤雲這地的蜀國遺民,就是由仙道驅使這位青靈妖王牧放的。」
「說起來,這【涌劫天】開啟,也和這事情有些關係。」
許玄有些激動,但仍舊保持平靜,不以為意地問道:
「這些仙道的謀劃真是彎彎繞繞,我見得少,緣心可否為我解惑?」
對面那紅裙女子有些嗔怪地笑道:
「兄長倒是個好奇的性子,我且就說來聽聽。」
「赤雲南邊就是古蜀國的遺民,聽聞還有當年的帝裔在,【戊土】這一道的正果就是古蜀帝室獨占,後來蜀亡,這果位就落到了那【昆巍天】中。」
「古蜀滅亡,緣由眾多,但最後可是我們妖類起兵,徹底亡了這國,但那【昆巍天】也就此避世不見。」
許玄有些意動,隱隱把握到了什麼關竅,便問道:
「緣心果然見識多廣,只是養一幫遺老遺少,和這洞天又有何關係?」
對面的楊緣心神色有些得意,輕笑道:
「將遺老遺少聚集起來,築基後就能凝聚一點殘餘的國運,然後讓妖類去衝殺一遍,效仿舊事,就能徹底絕了這古蜀最後一點氣數,將那【昆巍天】動搖下來。」
「有幾家仙道可是對【戊土】垂涎得很。」
許玄心中波瀾四起,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只是不知如何破局,當下神色如常,繼續問道: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只是那【涌劫天】又和這有何關係?」
楊緣心見許玄問的這般深入,但雙方都是貴種,談論這些倒是無妨,便繼續說道:
「戊土藏納震、神二雷,這【涌劫天】本就是雷宮消亡後,有一支傳承落到蜀地,後人證了金丹,才開闢的。」
「如今【昆巍天】動搖,先落下來的,自然是和古蜀牽連深重的【涌劫天】。」
一切明了,這些曾經如迷霧一般的事情只在頃刻間就向許玄袒露了,只是因為天陀的運作,楊緣心的話語。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紫府。
只有紫府,才有資格看清局勢,不然就是渾渾噩噩送死的結局。
天陀並未出聲,許玄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嚮往紫府。
『【涌劫天】,且看看如何渡劫。』
許玄長嘆一氣,又笑著同楊緣心談笑起來,只是頭上玉角雷光隱現,若要離體,直飛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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