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禮成
這樁親事水到渠成般的落地了,秋葫派已是候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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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封山,原上到青巍的氣氛逐漸緊張起來,這些練氣級數的小門小派如同巨浪中一葉孤舟,稍加不慎,就是傾覆。
聞繡雲怕了,深夜她偶會驚醒,只怕有人破了山門,殺了進來,她本能地抓緊了大赤觀,如同將溺死的人抓住最後一點依仗。
她坐在堂前,細細看過了許玄寫來的聘書。
禮數周道,並無倨傲之意,聘禮是些練氣上品的靈物,對秋葫派來說,已是少見。
門內多為女修,只傳承了些編補法衣的訣竅,鬥法實在是不堪入目。
往往是各家寄託靈物,由她門中代為製衣修補,不過是掙些勞苦之利,借著攢下的人情,才在青巍立足。
寶葫山靈氣衰微,並不出產什麼靈物,供上一位練氣修士已是極限,她苦修至三重,不知有多少年未進過一步。
「殊兒,可準備妥當了。」
聞繡雲向著裡屋喊了一聲,秀眉不展,有些焦急。
「師尊,已好了。」
沈殊款步行出,柔身上前問候。
她梳妝完畢,著一身釵鈿禮衣,顯出華貴的青綠之色,金縷玉帶,只是頭上戴著的那紅玉簪子有些形制粗野,不甚好看。
聞繡雲捧起徒兒那張清秀的臉來,細細看了,幫她又打理了一番。
「去了洛青,事事都要注意,莫失了禮數。」
「門中勢弱,給你撐不了腰,若是覺得苦悶,受了委屈,也只能認了。」
「去了就安心為人婦,不必再掛記著門裡事情,事事思慮,多從夫家想想。」
沈殊低低應了,微微有些發抖。
聞繡雲的聲音有些止不住的蒼涼,她一點點幫著沈殊理好雲鬢,戴上綢織蓋頭,送到了山下接親的隊伍。
山下一隊人候了多時,劉霄聞混在人中,看向自己那位著絳衣大袖的師兄。
王棲雲坐在白馬上,顯出些不同平日的神氣來,圓臉帶笑,但似乎又有些暗暗的情緒。
他看著道上由聞繡雲送過來的沈殊,身形單薄,入了轎內。
聞繡雲並未多言,點頭示意,王棲雲行了一禮,便率著眾人返回洛青。
車馬遲遲,道上有些顛簸,恰如沈殊此刻的心境。
她在同師父告別時未曾哭過,但真正入了轎子,一點點向著那座她完全陌生的洛青行去,一種對未來的不安如水般將她漫過,讓她心漸漸沉了下去。
「可還好?」
這聲音自耳邊傳來,是王棲雲靠到轎子邊上,掀開帘子低聲問了一句。
這聲音寬厚而平和,讓沈殊想起初次見面時,王棲雲領著他在洛青看看,兩人都不善言辭,到最後漸漸沉默下來。
那時到了盪霞峰,王棲雲見她興致低了,也是這般問了一句。
沈殊不知如何作答,對方卻徑直去了殿中,不理會她。
她自知師門勢弱,還要仰仗大赤,只當對方輕賤自己,僅剩的自尊被擲到了泥里,但仍不敢顯露情緒,只是候在殿外。
過了少時,那人才出來,似是剛剛忙完,手裡拿著一支有些歪歪扭扭的紅玉簪子。
「送你了,我不會別的,只會煉器,你可莫在師父面前告我的狀,我可消受不起。」
日光熹微,王棲雲的臉上十分認真,似乎真怕她去說些什麼,有些可憐。
如今坐在轎中,她又聽到了這平和的聲來,輕輕隔著布碰碰簪子,她忽地生出些希冀來,低低道了一聲好。
車馬遲遲,洛青雖遠,但總能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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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玄對這樁親事很是滿意,沈殊修為不錯,還有煉製法衣的經驗,算的上人才,性子也好,是良配。
秋葫派雖然勢弱,但兩家互相幫助,也有些裨益。
對方陪嫁之物,可是有一本《雲裳華儀錄》,是秋葫派秘傳製衣之法的其中一門,雖然不是真傳,只是殘本,但已經足以讓觀中自行煉出胎息上品的法衣,以資門人。
聞繡雲很會送禮,許玄門中大多弟子,都少有法衣護體,秋葫派將本就人少,煉得不多,只接各家嫡系的委託,多是鍊氣級別的。
如今將這胎息品級的製衣法送了許玄,她自家仍舊獨占鍊氣級別的法衣出產,倒是讓些小利,換了人情。
王習微今日喝得有些醉了,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
宴飲之後,新人送入了洞房。
劉霄聞一臉好奇問許玄兩人去做何事,讓許玄有些黑臉,只讓他一邊玩去,這少年有些不服氣,跑到藏經閣去了。
許玄獨自去了天青峰上,夜色沉下,可見洛青之間星星點點的燈火。
他盤坐於青石之上,沐著月華,默默運氣,取出了一枚繞著流焰的赤果,正是那【地炎午元樹】所結之果。
這果實散著清香,靈氣四溢,只有鍊氣修為才能服用,他給王習微和溫思安都送去一枚。
至於棲雲,不日也將突破鍊氣,修為進境稱得上快了,許玄也送了枚過去,讓他突破後服下,鞏固修為。
赤果入口,化作一道溫潤的元氣,滋養起了許玄的法軀,讓他氣海之中,那方小小的雷澤又擴大幾分。
這靈物的藥力雖是不錯,但仍舊需要下些苦工,暫時煉化了一點點,也只是鞏固了下許玄突破後的境界。
『和那枚【聚靈血丹】是差遠了——』
這念頭自然而然的在許玄心頭浮起,沒有半點預兆,甚至他未曾覺得什麼不對。
只是稍過一會,他才猛地生出一道駭意來,激得他站起身來,背後竟然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噁心之感,脊柱大龍一陣陣震顫,以他鍊氣六重的修為,竟然乾嘔了起來,但什麼也吐不出來。
他只覺自己五臟六腑,筋骨血脈里傳來了道道哀怨的聲音,這聲音及其細微,卻又清楚地傳到了他的腦中。
原本棲雲結親的喜意在一刻叫沖的蕩然無存,自祖師堂深處好像傳來一道審視的目光,將他看了個清楚。
許玄原本以為自己能承受得了這代價,但這來自良心上的不安是如此的猛烈,將他最後一點遮掩都撕了下來,赤條條露在了外面。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山去,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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