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江南的覆滅!(上)
第307章 江南的覆滅!(上)
「啊?!」
不知情的朱家坪百姓,看到這一幕後,大驚失色,紛紛倒退了一步。
而那些親身參與過虐殺的村民,則是面色緊張,心情有些忐忑地看向趙勛。
趙勛看著地上滾動的人頭,待到它停下來之後,才確定這就是朱和正的人頭。
趙勛挑了挑眉,看向朱廣源:「這是你殺的?」
朱廣源點了點頭:「是我殺的。」
「你們不是說要殺地主,分田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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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要殺,我們已經等不及你們來了,就先把這個畜生宰掉了。」
「我們殺了他,你們不是也輕鬆一些?」
趙勛笑了笑,看向朱廣源的眼神中,充滿了欣賞。
「不錯,你說的對,幹得也很漂亮。」
「有勇有謀,大明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有沒有考慮參軍,為陛下效忠?」
參軍?
聽到這兩個字,朱廣源心中一動。
留在朱家坪繼續種地,就算陛下將地主的土地,都發給了他們,那也只是一個自耕農而已。
溫飽肯定不成問題,但是想要致富,想要繼續往上爬,那還是不夠的。
去當兵,無疑也是一條出路。
只是,現在大明的兵役制度,卻讓朱廣源心中猶豫不已。
除了特殊時期的緊急暫時性募兵以外,其他時候若想當兵,首先就要將自己的戶籍,從農籍改為軍籍。
而一旦成為軍籍,那麼他這一脈,就得世代當兵,不能再從事其他職業。
並且,他們的人身自由,也要被牢牢地管控起來。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在於,絕大部分軍籍的人,都會被分做衛所兵。
而衛所兵現在是個什麼狀態,就沒有必要再多說了。
那就是一個有當兵之名,行種地之實的奴隸。
朱廣源前腳才從地主的壓迫中解放,他可不想再給某個衛所軍官,又重新去當奴隸。
朱廣源好言好語地推辭了:「大人,能為陛下效忠,是我們這些大明子民的榮幸。」
「但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實在是忠孝不能兩全啊……」
趙勛輕輕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接下來,就是百姓們最喜聞樂見的分田地環節了。
「朱廣源,十一畝土地!」
「朱先志,七畝土地!」
「朱長貴,六畝土地!」
「……」
每念到一個人的名字,村民中都會響起一陣激動地尖叫。
因為王儼和楊繼宗丈量土地的小隊,暫時還沒有丈量到這邊來。
所以朝廷此刻,也沒有準確的土地數目,和人口數目。
現在分土地,基本上是按照他們原本租種的土地數目,和他們家中的勞動力數量來劃分的。
家裡勞動力多的,自然分得的土地,也要多一些。
而等到朱祐樘平定江南,徹底丈量清楚江南的土地數量,和人口數量之後。
還會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做一次細微的調整,力求做到儘可能的公平。
盡最大可能的縮小,普通百姓之間的貧富差距。
在最基層的鄉村,最大限度的做到人人平等。
……
趙勛等朝廷將士,將土地都分下去了後,並沒有絲毫逗留,立刻又趕往了下一處鄉村。
朱家坪的農民起義,斬殺地主的事情,只是江南廣大土地上的一個縮影。
越來越多的百姓,在受到各種事跡的鼓舞后,因為不滿地主的壓迫,而主動站出來,斬殺當地的地主。
短短兩天的時間內,江南各地,就有超過上百起農民斬殺地主的事情發生。
而這些消息,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在江南各地傳播,更加劇了其他地方的百姓,對本村地主士紳的殺意。
一時之間,整個江南的地主,人人自危。
相比於各地鄉村地主的人心惶惶,此刻南京的各級官員,心中的恐懼,只多不少。
就在這兩天,一條接一條讓人絕望的消息,不斷地被送往南京。
每隔一段時間,眾人就會聽到一條讓他們心驚肉跳,渾身直冒冷汗的壞消息。
等他們好不容易消化了這條消息,接受了這個事實。
下一刻,就會有更壞的消息接踵而來,讓他們深深陷入絕望的漩渦。
「張大人不好了!朝廷派來的官兵,又一次進入揚州了!不過這次他們沒去揚州府城,而是去向了揚州各個鄉村!」
「張尚書!大事不好啊!朝廷的官兵到了鄉村之後,就開始殺地主,分田地了,好多農民軍都因為這個事,從揚州府城回家了!」
「張大人!急報!急報!揚州城外的農民軍發生譁變,在殺了一批衛所兵後,紛紛回家去了,現在朝廷集結四萬大軍進攻揚州城!揚州城危矣!」
「張尚書,揚州城告破!朝廷的大軍屠戮揚州城內的地主富商,勛貴官員,他們殺了整整三天,將揚州城的權貴大人們,殺得一個不剩啊!」
「張大人!不好了!各地傳來急報,朝廷的兵馬開始向著江南的其他州府進軍了!現在能確定的,就有淮安府和鳳陽府!」
「張尚書,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朝廷官兵的殺地主,分田地的口號,已經深入人心!現在江南各地,都有百姓屠殺本村地主的消息傳來!」
「地主都死完了,那我們……那我們現在可怎麼辦啊!」
「……」
南京兵部尚書張鵬坐在椅子上,聽著這些一條一條,接連不斷的壞消息,臉色陰沉似鐵。
他久久地沒有開口,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絕望的情緒在整個南京蔓延,雖然敵人距離南京還有數百里,但眾人卻感覺兵敗就在眼前。
張鵬敢於造反的核心,就在於他自信能夠團結整個江南的力量,去對抗朝廷。
整個江南的力量,當然包括了江南百姓們的力量。
在張鵬的認知里,江南各地的士紳,就代表了江南的百姓。
只要獲得了江南各地士紳的支持,就等於是獲得了整個江南百姓的支持。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而結果,也沒有讓他失望。
通過各地的地主士紳,張鵬也確實間接的控制了江南的百姓,甚至還在這些百姓們的幫助下,打了一場大勝仗。
但他實在沒有想到,朱祐樘僅僅只用了一招,就讓他好不容易構建的反叛同盟,土崩瓦解。
殺地主,分田地,這一招,實在是太狠,太致命了!
它直接瓦解了地主士紳在當地的根基,讓原本作為百姓領頭人的地主士紳,瞬間變成了百姓眼中的生死大敵。
直到這一刻,張鵬才反應過來,原來地主和百姓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僅僅只是領導者和被領導者。
也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只是張鵬如何也想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的是,朱祐樘本身就作為大明最大的地主,他是怎麼想出,殺地主分田地的口號的?
「這是背叛!」
「朝廷居然會幫著那群刁民,來對付我們!」
「這是赤裸裸的背叛!」
突然間,張鵬憤怒地開始大喊,將周圍的官員,驚得渾身一激靈。
「所有隊伍都是廢物,什麼衛所兵,什麼農民軍,都是廢物!廢物!」
「這些所謂的指揮使,都是些貪生怕死的懦夫!」
「這些衛所兵軍官,都是江南人民的渣滓,廢物!」
毫無預兆的,張鵬開始怒吼,他的雙眼呈現出血絲,臉上的怒意,溢於言表。
滿場的南京官員,震驚地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鵬毫不掩飾地怒罵著江南的衛所兵軍官,這讓江南都指揮使曹磊,心中也含著怒氣。
「張尚書,你這話實在是太有些不妥了……」
「懦夫!叛徒!廢物!」
曹磊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張鵬用更大聲的怒吼,給壓了下去。
「你們沒有一點榮譽感!沒有一點責任感!」
「堅守府城是道死命令,結果揚州指揮使,徐州指揮使,甚至連一天都沒有堅持到,就被朝廷攻破了城牆!」
「衛所兵如此羸弱不堪,你們每天的軍事訓練,都訓練到哪裡去了?!」
「我要是知道你們如此不堪重用,我早就應該把所有的衛所兵軍官全都殺了,就像陛下在京城裡做的那樣!」
曹磊緊緊地咬著牙齒,雖然面上不豫,但卻隱忍著不敢發作。
「你們從一開始,就對我充滿了欺騙和背叛,是對整個江南人民的欺騙和背叛!」
張鵬站起身,看向曹磊,眼神里只有憤怒和悲哀:「你們衛所兵如此不堪一擊,一觸即潰,這樣的衛所兵要我如何去領導?如何去取得勝利?」
曹磊低著頭,不做應答。
其他官員也都各自沉默,不敢發聲,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張鵬掃視了一眼周圍官員,看著他們低頭不語,心中更加失望。
他頹然地坐在座位上,口中喃喃自語:「結束了……」
「戰爭到現在,已經失敗了……」
聽到這話,房間裡的其他人,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但同時,強烈的絕望湧上他們心頭。
他們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場還沒開始的戰鬥,此刻已經結束了。
得人心者得天下。
從前,他們以為自己才是得民心的一方。
但現在,他們才反應過來,他們從始至終,得的都是地主士紳的心。
而真正的民心,不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地主士紳們的心,而是那些他們一直以來,都看不起的刁民的心。
很顯然,現在真正得民心的人,是朝廷,是朱祐樘。
張鵬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片刻後,終於有人離開了座位,走出了房間。
很快,陸續有人離開了房間,直到最後,房間裡只剩下了張鵬。
如果說在這之前,還有人抱著能夠勝利的幻想的話。
這次會議過後,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
一個他們已經失敗的現實。
張鵬一個人在房間裡待了一個時辰,直到夕陽西下時分,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走出兵部衙門,家裡的家丁早就已經抬著轎子,在兵部衙門口,等著他了。
但今天,張鵬沒有坐轎,他讓家丁們自己先回去,他今天要自己走回家去。
一路上,張鵬貪婪地看著四周的景色。
這是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城市,也是他走了幾十年的路了。
但今天,街邊的景色似乎格外迷人。
一花一草,一景一色,似乎都美到了極致。
看著紅光閃閃的夕陽,張鵬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淚。
知道夕陽落山,張鵬才走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院子裡,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孫兒孫女們在花園裡嬉戲打鬧。
他的妻妾們坐在餐廳內,等著他回來用膳。
只是他兒子們各個臉色沉重,已然是知道,今天在會議上,他發怒的事情了。
不過此刻,張鵬的臉上卻揚起了一絲笑容,慢慢走進餐廳。
「爹,您今天在會上……」
看到張鵬回來,張鵬的大兒子心急難耐,準備出聲詢問,但被張鵬給打斷了。
張鵬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大家都等著呢?那就吃飯吧。」
坐到飯桌上後,張鵬一改往日的愁容滿面,暴躁易怒,變得溫和恭順。
他微笑著給每個人布菜,閒聊,無論話題多麼無趣,臉上都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期間,張鵬的兒子們多次想提到戰事的問題,但都被張鵬給搪塞過去。
菜過五味之後,張鵬突然說道:「我突然想起,我有一壇存了二十年的黃酒了。」
「我看今天大家興致不錯,不如咱們把它喝了吧。」
「都等著,我去拿酒。」
張鵬說完,便轉身離去。
很快,他便抱著一壇布滿灰塵的酒罈,去而復返。
小心地揭開酒封之後,張鵬給餐桌上的每一個人,都倒上了酒。
「來,乾杯。」
張鵬舉起酒杯,眾人不敢違抗,紛紛舉起酒杯,共同飲下。
張鵬的大兒子飲盡杯中的酒後,驚訝地看向張鵬:「爹,你自己怎麼不喝啊?」
張鵬看著杯中橙黃的酒液,深深一嗅,臉上有些可惜地說道:「我是很想喝這杯酒,可惜……還不到時候。」
「等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後,就會好好品嘗品嘗這杯酒。」
「放心,不會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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