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殺人者恆被殺之!
上天無路!
入地無門!
公子安當死!
夜色之中,火把高舉,火光照在人臉上,通紅如血,而真正的血卻是褐色的,宛如一幅幅輿圖,肆意流淌。
伴隨著幾道箭矢破空穿透血肉的聲音,公子安身邊護衛紛紛倒下,他知道自己的末路到了。
在死亡面前,他膝蓋一軟,癱倒在地。
國慧子在一眾人簇擁下走上前來,縱然夜色濃重,但一列列高舉著火把的士卒,卻如火龍般排在他身後,他的眉梢眼角揚起,極其的得意。
公子安嚇破了膽,尖聲道:「國慧子,我是齊國公子,你怎麼敢殺我?你難道是要造反不成?」
他的聲音尖銳如同銅鐵摩擦,刺的人皮膚都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國慧子只冷笑一聲,望著公子安的眼神就如同在望著一個死人。
他興奮中又帶著憤怒道:「公子安,你有今日的結果,難道不是你自己所種下的因嗎?
倘若不是你在國君面前進獻讒言,又怎麼會有今天的災禍呢?
現在你在我面前做這幅姿態,何等的可笑!
不死不休的兩個人,難道你認為今天僅憑你的身份,還有活路?」
國慧子的聲音鋒利如同刀劍,他同時也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劍,「既然你踏上了鬥爭的戰場,那就該想好有這一日!
你沒能殺了我,就要做好被我殺的準備!」
國慧子的殺意毫不掩飾,也絲毫不給公子安一丁點希望和機會,甚至擔心夜長夢多的原因,不準備多廢話。
公子安癱軟在地上,他望著那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寒光的利劍,忍不住連連向後退去,一邊求饒,眼淚落滿了臉頰,鼻涕已經流到了嘴邊,他肝膽俱顫,痛哭失聲,「慧子公,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這一次,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國慧子心中殺意熾盛,但望著痛哭流涕宛如一條狗一樣的公子安,心中的怒火突然就消散殆盡,「真是太可笑了,區區死亡而已,竟然會這麼醜陋,這就是所謂的公室貴胄,齊國公子嗎?
殺你都髒了我的手。」
國慧子臉上帶著濃濃的不屑和蔑視,而後將利劍收回鞘中,頭也不回的掉頭就走,公子安臉上剛剛閃過驚喜的神情,就聽到幽幽一聲傳來,「將其亂棍打死。」
公子安臉上的笑容凝滯,濃重的寒意襲來,明明是夏日,卻仿佛比北風凜冽的冬日還要冰冷徹骨。
下一刻重重棍影劈頭蓋臉砸下來,公子安只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就又有一棍砸在他嘴上,只一棍就將他滿口牙齒全部打碎,血水充盈口腔。
一開始還聽到幾聲悶吭,後面便純粹是木棍砸落的聲音,待國慧子叫了停,棍棒停下,地上只剩下一灘爛泥,已經沒有絲毫人形,就連脊柱在哪裡都看不太清楚,地上是一灘血和一張皮。
黑夜,火把,府邸,後院,血屍,重重的人影,肅然的氣氛,詭異而讓人不安。
國慧子沉默了一瞬,他此時也有些茫然,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殺死一位公子,無論是誰,即便是當年的崔杼,那麼囂張跋扈的人,可能也會有些迷茫吧。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這一絲情緒,在計劃中,殺死公子安,只不過是第一步,最關鍵的一步是得到國君的信任。
至於為什麼殺死了呂程的兒子,還妄圖得到呂程的信任,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呂程和他這三個兒子感情本來就不好,等得到公子安死去的消息後,最大的可能是,且悲且喜。
最重要的是!
國君呂程現在滿腔的心思都放在正夫人玄姬身上,他已經完全被玄姬所迷惑,這種情況下,國君以前的三個兒子,就更是地位尷尬。
國慧子殺掉了公子安,只要能夠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玄姬一定是開心的,甚至還會將自己引為外援。
再加上他之前決定要獻給國君和正夫人的城池,這麼多因素疊加在一起,國慧子敢斷定,公子安一定是白死!
無論是國君還是正夫人,都不會真正的處理他。
「將公子安的屍體用草蓆裹起來,將他的信物都取出來,接下來要接收他的領地,現在公子安死了,他麾下的那些人,也該看清局勢了。
剩下的人,都跟著我穩定局勢。」
此刻整座公子府中,都已經寂靜下來,沒有任何人存活,即便是小孩也都被勒死,從趙氏孤兒之後,這種事情就非常被注意,國慧子不會給自己留下這麼大的破綻。
他隨手將利劍拋給侍衛,踏著血離開府邸,衣角上沾染了些許的血跡,腳底更是滲透進去,他恍然不覺,面色平靜。
似乎這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與他無關!
他從後院走到前院,一直如此,直到他的家臣匆匆跑到他身邊,臉上帶著些許焦慮道:「家主,有些不對啊,實在是太安靜了!」
安靜難道不對嗎?
國慧子有些茫然,畢竟整座府邸的人都被殺光了。
「我們這裡這麼大的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實在是太不對勁了,至少應當有人來探查以下發生了什麼啊!」
國慧子幾乎在家臣話音落下的瞬間,汗毛直豎!
是啊!
他在公子安府邸中大殺特殺,就算是慘叫聲沒法傳的太遠,但這麼明亮的沖天火光,怎麼可能沒人來看呢?
就算是那些貴族都沒有好奇心,那城中專門負責宵禁的官員呢?
城中有失火之事,他總是要出現的,但從頭到尾,這麼長的時間,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一股濃重的不安充斥他的心田,就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你說可能是什麼原因?」
還不等家臣說話,從公子安府邸兩側就已經傳出了兵器摩擦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了踏步的聲音。
宛如寒冬臘月之日,又被一盆充斥冰塊的涼水從頭澆下一般,國慧子渾身冷的發抖,牙齒都開始打顫,臉色煞白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他的家臣門客都已經圍聚過來,一個個皆是臉色煞白,國慧子不是在問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中計了!
有人在借著他們的手去除掉公子安,然後再利用他殺死公子安這件事,來除掉他們國氏!
就算是再蠢的人,現在也能夠想得出這套計劃的原委。
是誰?
國慧子幾乎第一時間就將背後之人放在了正夫人玄姬身上,這幾日一直縈繞著的疑惑,在這一瞬間似乎都有了明確的解釋,幾乎所有事都是正夫人玄姬惹出來的。
國慧子只覺牙都要咬碎,他實在是心有不甘,又有極度的恐懼,慌亂充斥他的心頭,現在該怎麼辦?
「家主,既然我們中了計,對方早有準備,那我們大概率不會是對手,現在別無他法,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出城去,而後回到封地起兵,這是唯一的存活之道!」
還有一句話沒說,無論國君是不是背後之人,這都是唯一的辦法。
如果不是國君或者正夫人,那先逃出去,之後還有機會回來。
如果真的是國君或者正夫人,那就更要逃走,否則剛才公子安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公子安府外,統率著軍隊包圍這裡的人,是公子高!
他此刻表面上平靜,但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只不過強作平靜而已。
在午後時,他突然被正夫人召見進宮,二人之間發生了一場如下對話。
「國慧子這幾日一直都在調兵進入臨淄,他要殺掉欲置他於死地的公子安。」
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讓公子高瞠目結舌,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只垂著頭不說話。
「今日將你召進宮來,是有事要你去做,如果你願意聽從,日後齊國的國君之位,就會是你的。」
公子高聞言沒有絲毫的猶豫,他重重的叩首在地上,向著面前這個年齡還沒有他大的女子表示臣服,「母親但有所言,高必奮發向前!」
對於認一個小姑娘為母親,公子高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玄姬的手段,整個齊國他是最了解的一個。
而且那可是齊國國君之位!
這麼大好的機會,其他人還碰不到呢,想跪都沒地方跪!
思緒收回,朦朧夜色,巷道之中,卻在無數火把的映照下亮如白晝,公子高面容平靜。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玄姬讓自己去辦這件事,無非就是替她背黑鍋,保持她什麼都不懂的人設,讓所有卿族都將目光從她和國君的身上移開。
讓自己這個落魄公子變成一個不簡單、早有異心、暗藏實力的人,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和外國的某些卿大夫是不是有結盟,畢竟這麼大批的人馬調動,可不簡單。
必要時刻,他這個公子還要玩一手「逼宮」的戲碼,才能讓所有人都對正夫人脫去懷疑。
至於有沒有假戲真做的可能……
公子高心中苦笑一聲,忍不住望向自己身邊的大將和兩百親衛,他親眼見到那個大將一隻手就將躁動的戰馬按在地上,也是親眼見到他一劍劈碎了一輛戰車,再加上那兩百個透露著邪性的士卒。
能完成任務活著就不錯了,哪裡還敢有其他的心思。
此番公子高帶著足足兩千人,而且帶了強弩勁弓,巷道中所用的大盾也堆在前面,將公子府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國慧子除非能上天入地,否則必死無疑。
眼見府中已經有人開始往出沖,沒再多想,公子高直接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他今天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露臉,在整個齊國卿族面前露臉,告訴所有人,齊國不僅有公子沖和公子安,還有他公子高!
雙方廝殺的很是慘烈。
公子高並沒有直接讓虎魄衛上前,他心裡是有些發憷的,之前將這些人交給他的時候,雖然說是聽從他的命令,但公子高知道,實際上這些人只聽自己身體那位將軍的命令。
那位將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有手一直握在劍柄上,他不說話,公子高並不敢直接命令他。
國氏軍隊三次向外衝出來的舉動,都被一波波的箭雨逼了回去,只留下堆積在門口的屍體,以及潺潺流下的鮮血,鮮紅奪目,刺鼻熏天。
每一次的突圍失敗都讓國慧子的臉色愈發蒼白。
算計他的人做的準備實在是太足了,密密麻麻的擠在街上,連綿的大盾,密織如雨幕的箭矢,根本就不給一點機會。
甚至不是說衝出去才會被殺,無數的箭矢已經直接覆蓋入院內,門窗上、花壇中、大樹上,都有無數箭矢插在上面,每時每刻都有人被殺死。
甚至就連國慧子都差點被射中,只能倉皇的躲進前堂,宛如喪家之犬。
密織的箭雨徹底將所有人的心態打崩,在國氏最勇猛的武士披甲衝出去,只不過衝出三道人牆就直接被殺死後,誰都知道這次真的逃不出去了!
「停!」
在連綿的箭雨下,只有慘叫和殺戮,只有血腥和死亡,公子高覺得差不多了,抬手停下了箭雨。
「進院圍剿!」
之所以停下,是因為公子高準備見一見國氏家主國慧子,這還是他第一次能夠以這種身份見當初他絕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公子高捂著鼻子走進了院中,前院中屍體疊著屍體,士卒上前對那些屍體補刀,然後紛紛拖走。
公子高環視一周,沒有看到國慧子的身影,當即就知道他一定是躲了起來。
他嘴角勾起一絲譏笑,能逃到哪裡呢?
公子高一手捂著鼻子,以防止噁心的血腥味進入肺腑,一手揮動吩咐道:「去,給本公子搜,把國慧子帶到這裡了。」
士卒們紛紛散開,三五成群的進入府邸中各個房間中尋找國慧子的身影。
順便將那些還沒有殺掉的人清理乾淨。
公子安的府邸並不算大,公子高帶來的人也比較多,躲在房間中的國慧子終究還是被人從床底下揪了出來,拖在地上拉到了前院。
「真巧啊,國慧子,原來你也在這裡。」
公子高眯著眼,對國慧子笑著,很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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