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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兄弟敘事

  時辰接近卯時。

  元茂快步往皇宮走,他已經熟悉宮裡各宮室的布局,如今都走東側的掖門進宮,離他當值的地方近,且進出的朝官少,免去耽誤事的應酬話。

  仍不明亮的宮門一側,尉瑾等在這快半個時辰了,昨天他遊歷回來,對弟弟阿茂過繼給元別駕的變故難以接受。

  元茂一個虎撲抱上去,和從前一樣的兄弟情深。

  「二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該我去見你的!你站這多久了,冷不冷?你戴我的手套。」

  三弟的樣子在尉瑾漸冒淚花的眼裡虛了後清楚,清楚後又虛。

  「我昨晚進的城。茂,以前你在平城寄信給我們,那時你就有過繼出去的想法,是我的錯,沒重視,以為你是孩子氣的胡鬧。」

  尉瑾摟三弟的手臂隨著訴說加緊,最後這句異常哽咽、痛苦:「我真後悔、真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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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茂勸道:「都在京城,只是分開住了,兄長們永遠是我兄長,永不會變。」

  尉瑾心頭苦澀,是,是可以繼續兄弟相稱,但是父母呢?然而這種話不能問阿茂,會顯得他責怪阿茂,令兄弟之情也疏離。「對,我們永遠是你的兄長,永遠不會變!」

  元茂提議:「我有半個月的閒空,要是大兄也有時間,咱們兄弟多聚聚吧?」

  「好!」

  元茂繼續欣喜著問:「陸姨已無恙了吧?吃完飯後還吐得厲害麼?」

  陸蘿又有孕喜,還得從尉彝在元志那拿走的艷事志怪說起,拿回府的當天,老夫老妻一起看了半宿,一個看得火騷火撩,一個躍躍欲試。

  很快,過繼一子出去的尉彝不再落寞,又逢人就笑。

  陸蘿的難過也被沖淡許多,加上元茂時常遣人送禮物給她,作為母親,她反而是家人里最先想通透的。

  元茂當值的時辰不能遲,兄弟倆又說了幾句話,不舍道別。

  下值的時辰,沒人管元茂,這種好處只屬於貴族子弟!他離開皇宮趕往約定的食肆,午正都過了,尉窈才匆匆來到。

  她解釋:「今天整理文書,有些壓在最底下的,應是以前庫舍漏雨,把那些文書全漚爛了,我揀著清楚的文字全抄錄一遍,抄著抄著……嘻,就過了和你約的時間。」

  元茂把菜往她碗裡夾,說道:「等著你的滋味,不比菜的滋味差,快吃。」

  「茂郎,你真好。」尉窈飛快說一句,紅了臉,垂低眼。

  緊接著,她聽見阿茂長呼一口氣。


  彼此已了解,尉窈知道這是元茂太緊張的反應。

  的確如此,元茂頭回被心上人喚「茂郎」,似被軟乎乎、暖柔柔的羽毛蹭拂了一下,這一下後,莫名其妙的涌動直到和她分別都沒停止。

  後日,元茂和二位兄長在銅駝街東邊的「義井食肆」小聚。

  這家食肆烹煮所用,全取於赫赫有名「義井」中的清冽井水,食肆原是前江陽王元繼的產業,元繼被免官後,又受京兆王「胡言亂語」的牽連,導致父子一起被誅,食肆就被任城王買下來了。

  尉瑾給元茂帶來一個信筒,告訴道:「前天找你時,行囊沒來得及歸整,信筒里是你同門尉蓁給你和尉窈女郎的信,你要是有時間來宜年裡一趟吧,我還帶了你同門尉景送你的朔州特產。」

  元茂痛快應道:「明天我就過去。」

  尉豹、尉瑾聽了均欣喜,前者對後者說:「別看我和三弟都在宮裡當值,碰面的機會很少。」

  他又看著元茂問:「你瞧你二兄,是不是瘦了?」

  元茂:「是,前天早上天色暗,沒看清,現在看清了,二兄,遊歷路上是不是受了不少苦?」

  尉瑾和以前不一樣了,笑里總有隱隱約約的苦楚,他回道:「遊歷哪有不苦的。」說完頓兩息,補一句,「也還好。」

  絕對遇上事了!元茂整天思索某方面的事多,思索問題自然而然往那方面靠,他直接問:「二兄,你是不是有心悅的女郎了?人家不心悅你?」

  尉豹訓道:「別胡……」

  壞了,不像胡說!

  尉瑾把臉側向一旁,呼吸聲變長變重,回過臉來時,睫毛帶著淚濕痕跡。「你倆聚吧,我回家了。」

  哎?

  尉豹、元茂一個拽、一個摁,把人摁回去,然後一個哄、一個催,總算讓尉瑾把憋了許久的心事吐露出來。

  「我在遊歷途中和一位女子結識為友,她叫潘淳娘。」

  元茂瞠目,潘淳娘是步延楨表姊啊!他生怕靦腆的二兄又找藉口躲,沒敢出言打斷。

  「潘淳娘見識廣,不僅熟知地方政令、谷貨賦稅,還懂四序節氣、畜牧植桑。她是我見過的最大氣、最爽快、又最冷靜的女子!」

  「她真的很好。」

  「疾風起時,她和路邊的怒草一樣剛毅不屈!」

  「我們趕路都疲憊時,總是她當先而行,令我們振作。」

  元茂與長兄交流個眼神,心道,誇得越多,證明陷得越深。

  果然,尉瑾一聲長嘆,語氣轉變:「我猶豫了一路,瞻前顧後,呵,結果是一場笑話。等我鼓足勇氣去找潘淳娘,她……出家了。」


  元茂兄弟倆異口同聲:「啊?!」

  尉瑾接下來的述說,令元茂、尉豹二人對潘淳娘也起了敬意。

  「我知道你們想什麼,阿茂應當知道潘淳娘結過婚,她夫君已病逝。」

  「可她不是因為情、更非家宅瑣事想不通出家的,她說她的願望一直是救助貧苦!她想教婦女織更結實的布,助農戶擴大耕種,她還想收養孤兒,不讓孩童們淪落為流民,她更期望幫助那些被疫病折磨的人,給那些苦命人草藥和藥方,度過厄境。」

  「然而女子不能當官,且她家境尋常,沒有貲財,根本實現不了志向。所以她毅然出家,她自信讀過書,知政令,一定可以在尼寺樹立威望,到那時,就可以帶著其餘的女尼做善事,從幫助一人、一戶開始,慢慢幫助更多的人、更多的農戶。」

  尉瑾又一次長嘆:「她是多聰明的人啊,豈能看不穿我的心意。我和她告別後,心情實在差,去了趟朔州,然後就往回返了。回洛陽的路上,哪哪都有關於她的回憶,但永遠只能是回憶了。」

  尉豹斟一碗糯米酒給二弟:「喝點吧,醉一場就什麼都忘了。」

  尉瑾搖頭:「不,喝酒好打嗝,有臭氣,阿潘最討厭飲酒的郎君。」

  尉豹重新打量二弟,好似看一坨糊不上牆的爛泥。(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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