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涼的安樂窩
當下,常祈領著王少鈞,前往官署西邊的屯糧廳領取農具和種子。
王少鈞一路看過去,保德所雖然建制不全,但屯的糧食倒真是不少,好幾個大倉都是滿澄澄的,據常祈所說,雖然現在不是豐收的時節,但這裡至少還有八百石的存貨。
從這點便能看出,這李振采不是那種無能的官員。看起來,他之所以不配合趙可勇去打土匪,要麼是他跟土匪有染,要麼是那些土匪實在太厲害,把他給整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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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個原因,王少鈞都覺得,那群土匪確實很不好惹。對付他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常祈對王少鈞非常熱情,也很配合,不一會兒的功夫,便給王少鈞配給了三頭黃牛,若干把犁車,鐵杴等農具,另外還有好幾袋種子。
屯田的東西領完之後,常祈又帶著王少鈞到隔壁的軍械庫,領取軍械物品。
這裡面的東西很多,盔甲,弓箭,腰刀等這種基礎的武器都有。火器的話,有近百把銅銃,三眼銃和四門盞口炮。甚至還有銅虎尾炮四門,連珠炮五門。
此外,庫房還有鉛子幾百個,生鐵子數千個,火藥和炸藥各幾十斤,火線上千根。
王少鈞拿起一桿銅銃,輕輕摩挲著,有些愛不釋手,對常祈道:「永逸兄,這些火器,也分我一些吧。」
常祈告誡道:「老弟啊,這些玩意兒雖然厲害,但自己別上手。十個有五六個都在炸膛,還沒打到敵人身上,自己的手臂先給廢掉了。」
王少鈞驚訝道:「這些是哪個地方生產的?廢品率這麼高?」
常祈道:「炮是內廷的兵仗局做的,銅銃是山西都司產的,工部也派發了一些。他們會做,但都他媽胡逑做,當不得真的。」
王少鈞又問道:「那咱們衛所有會做火銃的鐵匠嗎?」
「沒有。」常祈擺擺手,湊近了說道:「誰也不敢擺弄那些玩意兒。去年那工部做火器的王恭廠還發生過一次大爆炸,聽說在京城炸死了兩萬多人。誰敢胡亂擺弄?」
王少鈞依依不捨的將銅銃放了回去,笑道:「可小弟我對這些東西是真的喜愛。」
常祈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若真感興趣的話,或許還真有個人能幫到你。」
「哪位高人?」
「哪裡算得上什麼高人,流放到這裡的犯人罷了。」常祈笑笑道:「馮沖,人稱馮二蟲。他原本是內府兵仗局的匠工,專門製作火銃的。後來因瀆職罪被發配到這裡來。你若有興趣,我把他一併調撥給你得了。」
王少鈞面露喜色道:「多謝永逸兄了。」
當下,王少鈞在軍械庫裡面好一通拿,甲冑挑了三套,其餘腰刀弓箭各拿了一些。火器也撿了好些個樣品,準備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將這些東西裝車後,王少鈞又問道:「永逸兄,關於糧餉這件事情,我也得問個清楚。」
「哦,這個自然。當兵吃糧,吃糧當兵嘛。」常祈哈哈一笑道:「按照咱們保德所的規矩,你作為百戶,月支折色俸糧八石,該銀四錢八分。可支糧二石。」
「那總旗和士兵呢?」
「總旗,月支折色糧五斗,該銀五錢。小旗,及各軍人,俱上半年月支米三斗,支銀三錢八分五厘。下半年不發糧,月支銀五錢五分。」
『差別真特麼大啊.....』王少鈞心中微微嘆息道。百戶還能算小康之家,總旗屬於普通人家。小旗之下,基本上就是能活著就不錯了,畢竟這些收入,可不像商號的夥計那樣包吃包住。
這個收入,別說跟後世,就是跟明朝初年都沒得比。如果沒有額外收入,軍戶確實挺悲慘的。
而且就這種情況下,明朝各地的長官們還不停的剋扣士兵們的糧餉。
如此苛待軍人,明朝實在是活該滅亡。
常祈不知道王少鈞此刻正在想『大明要完』這種事情,而是微微笑道:「放心,你是陸大人的人。這些糧餉,斷不會少了你的。」
「如此,多謝永逸兄照拂了。」
「哪裡,哪裡。大家互相照拂。」
兩個人又客套了一番,王少鈞這才告別離開。
.......
從千戶所官署到扒樓溝河並不算很近,約摸有四十里地。
扒樓溝河發源於岢嵐,總長差不多有五十公里。王少鈞所掌管的地方位於扒樓溝河的中下游,還有南邊長樂都的一片地。其中有墩堡三座,分別為靜樂都的神山墩和鴉頭川墩。還有長樂都的南會墩和裴家口墩,均建於宣德年間。
其中南會墩和裴家口墩離興縣不足三十里,跟那些土匪窩基本上勉強算是比鄰而居。
王少鈞一行人順著扒樓溝一路向西走著,越往西走,地勢越低。
此時的扒樓溝河雖說還在汛期,但仍是如同小溪一般,流速緩慢,連條大船都行不了。兩側河堤破敗,雜草叢生,儘是荒涼之色。
「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河外,女人挑苦菜。」
常祈派來的嚮導馬老三騎著毛驢跟在王少鈞身旁,滔滔不絕的說道:「老天把河曲保德綁在了一起,自古以來都是旱澇不分家。可是保德州的災禍要比河曲尤甚,自天順八年到現在,每兩年都有一次旱災,王大人就任保德屯田,還不如待在河曲哦。」
這馬老三是土生土長的保德州人,年紀已經五十朝上了,身體卻還硬朗。
「別說保德了,整個山西哪裡不是連年旱災?我看區別也不大。」王少鈞微微笑道。
「區別雖說不大,保德州卻還有人禍吶。」馬老三拿出旱菸,砸吧兩口,沉吟著說道:「整個保德州,五都九寨,靜樂都還好,長樂都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有好幾窩子土匪在保德和興縣來回穿插,攪得百姓根本活不成。雖說他們不搶官軍,可官軍也不管百姓,百姓們一逃亡,官軍還能久待?到得現在,那裡的村落基本都荒廢了。」
說著,他指向遠處下游的方向,沉聲道:「喏,那就是鴉頭川墩了。」
王少鈞放眼望去,只見一個體型中等的墩堡依山體而建,面向平原。壕溝和哨塔倒是還在,但是西側和南側坍塌的城牆顯得十分破敗和滄桑。
墩堡的附近倒是有幾畝高粱和穀子間作的良田,其他的地方都是雜草叢生,一片荒涼。
望著夕陽下的這個充滿歲月感的墩堡,王少鈞在心中暗暗想到:『這就是自己今後的安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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