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所謂紅塵劫,便是如此
當常命借宿在私塾之中的時候,在季康城北的黃皮山上,一大一小兩隻黃鼠狼,正趴在昨晚那破廟的屋檐上。
夜晚的月光照在它們黃色的皮毛上,襯得那皮毛油亮油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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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它們正把腦袋湊在破廟屋檐的縫隙旁邊,悄悄地看著破廟內部。
在破廟的內部,昨晚常命休息過的那個佛像底座的前方,有一個俊秀的青年。
這青年一身粗布麻衣,頭戴布巾,身後背著個樸素的竹木書箱,一副書生打扮。
他把把沉重的書箱從背上取了下來,靠在了佛像的石頭底座上,順勢坐在了地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呼,從西涼州一路過來,山路崎嶇,著實是累死我了。」
他從書箱裡取出水壺,喝了一口水,接著自語道,
「想我孫山璟寒窗苦讀十餘載,詩書經典無不精通,這次我前往東州京城趕考,必定要在那紅榜上掛個頭名。」
說到這裡,孫山璟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樣,自個在那樂呵地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著,一邊啃著剛拿出來的冷麵餅子,轉頭打量著這破廟的內部。
「我下午站在山頂上往南看,隱約看見這片山的南邊有個不小的縣城,倒是挺想去那見識見識這中州的民風的...」
「可惜,趕考的時間有些來不及了,我趁早休息一下吧,明早還得趕,嗯?!」
自語著,他突然眼睛一瞪,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嘴裡的麵餅把自己給噎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頓時間,這破廟裡響起了沉悶的咳嗽聲。
屋檐之上,兩隻黃鼠狼看著破廟中的這一幕,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姐姐,這個人好像有點傻,比下雨的時候的山雞還笨。」
小黃鼠狼看了一眼孫山璟剛剛看向的方向,那裡是破廟的牆角。
昏暗的牆角里,躺著一具披著破爛衣服的白骨,儼然是昨晚那老乞丐化作的骨頭。
看著這白骨,它又奇怪地說道,
「姐姐,你說那老乞丐是不是身上有鬼啊,這才一天他就變作白骨了,還把底下那人嚇成這個樣子。我也罵過那老乞丐,他的鬼魂會不會晚上來找我?」
一旁的大黃鼠狼聽了這話,人性化地翻了翻白眼,伸出爪子在妹妹的小腦袋上敲了一下,隨後說道,
「底下那人好像要噎死了。你在這待著別動,我下去看看。」
話音未落,它已經靈活地竄下了屋檐,來到了破廟的門外,變作了一位美貌女子。
這女子的模樣不到20歲,不似昨晚那美婦人那樣嫵媚動人,卻也生得清秀可人。
破廟中的咳嗽聲越來越沉悶,她伸手捋了捋鬢角的秀髮,邁步走向了廟內。
「咳咳咳,咳咳...」
破廟之中,孫山璟的喉嚨被冷麵餅噎住,胸中的一口氣有點上不來。
他伸手去夠地上的水壺,卻將水壺打翻在地。
水壺滴溜溜地在布滿塵土的地上滾動,將水灑的到處都是。
『我孫山璟相貌堂堂,又一身才學,難道今日就要死在這破廟之中?還是被噎死的?』
意識模糊之前,他的眼前好像閃過了一抹倩影,鼻尖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這香味...好像我在山間聞到的花草啊...別人總說臨死之前有幻覺,我現在信了...』
孫山璟的思維開始飄散,突然,一股巨力從他背後傳來,震得他猛地一咳。
「咳咳!」
噗的一聲輕響,卡在他喉嚨里的那塊冷麵餅飛了出去,砸在了滴溜溜亂轉的水壺邊上。
『得救了。』
孫山璟捂著喉嚨,轉頭看去。
淡淡的香氣之中,一個清秀女子的身影闖入了他的心扉。
「姑娘,你是?」
「我是黃雨,剛剛見到公子被麵餅卡住,情況危急,我這才出手拍了公子一掌,公子勿怪。」
黃雨淺笑著行了一個女子禮節,讓孫山璟看得有些呆了。
終於,孫山璟意識到自己這樣看著對方不太好,他連忙把視線從黃雨的臉上移開,拱手作了個揖,口中只道,
「在下孫山璟,來自西涼州寒山縣孫氏,感謝姑娘救命之恩。」
兩人又交談幾句,便在佛像前方對坐下來。
交談之間,黃雨只覺得心中鬱結已久的氣脈受到了某種牽引。
她仔細去感受,便看到了一副不屬於她的記憶畫面——
在一處山路上,孫山璟跟一個女子並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氣氛融洽而溫馨。
那女子一轉頭,黃雨便看見了對方的模樣。
隨後,她心中一愣,因為那女子正是她自己的模樣。
黃雨正在疑惑,眼前的畫面卻突然消失。
「黃姑娘,你剛剛在發呆嗎?是我說的話太過無趣了嗎...」
孫山璟這樣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掩飾著的失落。
看到孫山璟的這副模樣,黃雨突然明白了過來——剛剛她看到的那副奇怪畫面,正是孫山璟剛才心中所期待的事情。
『他說自己要去京城趕考,所以他心裡想讓我陪他一起去?是因為我救了他,所以他對我心生好感了嗎?』
黃雨這樣想著,腦海里閃過了常命昨晚說過的話,
『妖獸變身成人類模樣,進入紅塵,將他人對於自己的期望實現,而後吸取心念,就能增長修為,長出新尾。此法名曰紅塵劫。』
「這就是先生所說的紅塵劫修煉之法嗎?」
黃雨低聲嘟囔的聲音引起了孫山璟的注意,孫山璟有些疑惑地問道,
「黃姑娘,你口中所說的先生是什麼人啊,你也念過書嗎?」
「沒有。」
黃雨搖了搖頭,隨口解釋道,
「先生沒有教我念書,但他教會了我做人的道理。」
黃雨還在感受著孫山璟對自己的期望,而孫山璟卻自顧自地又聊了起來,
「這樣啊,那位先生是如何教你做人的呢?」
黃雨微微抿了抿嘴,心中暗道,
『先生讓我不要吃人。』
但她卻不敢說出來,以免將面前這俊秀書生直接嚇跑。
孫山璟見她不說話,又道,
「那位先生叫什麼名字?我也在西涼州求學十餘載,也許聽聞過這位先生的名字呢。」
「先生...」
今晚沒有下雨,微涼的夜風鑽入破廟的門縫,擾動了黃雨的髮絲,也撩動了那趕考書生的心弦。
...
第二日清晨,當陽光再次照在破廟屋檐上之時,趴在屋檐上睡了一晚上的小黃鼠狼打了個哈欠。
它睜開眼睛,突然就看見了蹲在自己身旁的姐姐。
此刻的姐姐沒有變回妖獸本體,而是依舊保持著昨晚的女子模樣,臉上帶著不舍的神色。
「姐姐,你怎麼了?餓了嗎?我也餓了,我們去抓只山雞吃吧。」
它抬起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卻聽見姐姐說道,
「妹妹,有件事情我想了一晚上。我想要保持這副女子模樣,跟隨孫公子離開季康縣,前去東州京城。」
「啊?」
小黃鼠狼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清秀女子,眼中委屈的情緒都要從眼角溢出來了。
不等它再說話,它就聽見姐姐又說道,
「我馬上就走,你也離開黃皮山吧...如果不知道去哪的話,你就去季康縣城裡找先生,先生一定會收留你的。我昨天在山上看過了,先生下山之後就進了季康縣城,我不會看錯的。」
「可是...」
小黃鼠狼話沒出口,眼前的清秀女子就已經跳下了屋檐。
「姐姐...」
許久,小黃鼠狼呆呆地蹲坐在屋檐上,看著姐姐跟那書生一同離去。
山道崎嶇,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清晨的陽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