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顏愁落盡

  當十兵衛發覺自己和飛天走散的時候，已經在迷霧裡失神地呆立很久。

  「這條路…」

  回過神來的他，看著眼前這條熟悉的崎嶇小路，回憶頓時湧上心頭，往日的情景歷歷在目。

  「追兵甚急，請殿下准許拙者帶十武士斷後！」滿臉血污的十兵衛焦急地對著車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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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稚嫩柔弱的聲音從車簾後面傳來。

  十兵衛聽到回應後，用袖口將刀上的血水抹乾。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幸子公主又叮囑道：「請您…萬事小心。」

  「臣定保公主周全！」

  「臣…定保公主…周全。」

  望向前面的輝煌宮殿，十兵衛喃喃說著當年的承諾。

  曲折的小路上一片寂靜，只有低沉的聲音在不斷迴響。

  他緩緩拔出昔日的太刀，但仍覺不夠，左手也摸向了腰間。

  在寒冷刀光的映照下，手中瓶上的「毒」字反射著微光。

  深深呼出一口氣，十兵衛的內心也不再遲疑。向著宮殿走去，緩慢的步伐越來越快，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單薄而堅定。

  宮殿大門自動移開，像是在歡迎這位不速之客。幸子公主坐在主位上，靜靜等待著故人的到來。

  十兵衛看著公主，幾年不見，她的容貌已經長開，眉宇間依稀有大君的風采。

  華麗的和服、烏亮的長髮，剎那間他仿佛看到了珣子王后。

  「十兵衛，拜見殿下。」武士端正地朝著幸子走去。

  走到公主面前後，他五體投地，額頭重重觸碰地面，不敢有絲毫怠慢。

  幸子正襟危坐，面對趴下的武士，她只是靜靜地看著。

  燭光無風自動。齊齊搖曳的影子，在幸子身後勾勒出獠牙野獸的幻象。

  「十兵衛，請起來吧。」公主終於開口說話了，清脆悅耳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

  「謹遵。」

  得到命令後十兵衛直起身來，但他仍是低著頭，似乎無顏以對。

  兩人各自沉默著，只有虛影在左衝右突。

  不過公主這次卻絲毫不動，察覺到幸子的心思後，影子也慢慢平息了動作，沉入她的身體裡。

  「公主殿下，您為何還流連在塵世？」十兵衛聲如蚊蚋。

  聽到十兵衛的問話，幸子的臉龐變得更加冰冷。

  「請您…」武士的眼眶慢慢變紅，他哽咽著說道：「放下怨恨，升天成佛吧。」

  幸子的雙手在衣服下緊緊絞動著，她盯著十兵衛，幽幽地說道，「當你們拋棄我而逃生的時候，怨恨就是我的全部了。」

  「公主！！！」十兵衛急得面色漲紅，青筋暴起。他大聲辯解道：「臣下死戰斷後，非逃命也！」

  「綱吉他們已葬身於妖怪之口，或許是出去探路才…」

  「好了。」幸子出聲打斷了十兵衛的話，「是非對錯已經沒有意義了。」

  十兵衛頓時語塞，只有滿臉的愧疚和自責。

  幸子接著緩緩說道，「母親在我記事前就已薨逝，父親也不寵愛於我。」

  公主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她咽下眼淚繼續說道，「最後時刻侍衛也棄我而逃，我這一生，只有恨意伴隨了。」

  背後的黑影又開始變得焦躁，它不安分地左右颭動著，好似一隻餓極的野獸，急切地想要撲向底下的人類。

  十兵衛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不斷地搖著頭，「您是大君的女兒，天底下最尊貴的姫様，您的一生不該是這樣…」

  「你走吧。」

  公主克制著心情，她撇過頭說道，「當年是你救了我，現在你離開的話，我們也兩清了。」

  為了安撫體內沸騰的貪念，幸子也決絕地說道：「除了你，來到這裡的任何人，都要感受我的痛苦。」

  十兵衛抬起頭，他睜著通紅的淚眼望向公主，要把她最後的樣子刻在心裡。

  「對不起了公主，請您成佛吧！」

  雖然滿是不舍和心痛，但他還是咬緊牙關舉起了武器。

  然而，就在武士抬起手臂的瞬間，公主的烏黑頭髮猶如觸手般迅速生長，如同無數條黑蛇在空中舞動。

  頭髮抽打向十兵衛的手腕，藏在掌心裡的味熏丸還沒扔出去就被打了下來。

  「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放過了你了。」

  公主的容顏遮蔽在陰影下，讓人看不分明。

  「現在連你也背叛我了嗎？」

  「十兵衛！！！」

  心中的堤壩轟然坍塌，壓制的怨念如潮水般噴涌而出。

  邪氣源源不斷地從公主心裡散揚出來，凝結成了實質，整個宮殿都籠罩在薄薄的黑霧之中。

  公主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紅色，遏制在心底的獸性逐漸浮現。

  「嘿嘿嘿嘿。」宛若換了一個人，幸子發出了沙啞的笑聲。

  「我的鼻子可是最靈的哦~」

  犬妖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從進門開始就握著那東西了吧。」

  「混帳妖怪！」十兵衛怒斥道，「有膽子就沖我來，不要再糾纏幸子殿下！」

  「人類不是最喜歡狗嗎？汪汪，嘿嘿嘿嘿。」山犬惡寒地笑著，臉上露出一副嘲諷的表情。

  「只有我在一直陪著幸子呢，她的歸宿也只有我！」

  「混蛋！」

  十兵衛舉刀割斷繞在手臂上的頭髮，然後奮力向公主衝去。

  可山犬動也不動，僅僅將頭髮分裂成數十條，就把十兵衛的身體纏得死死的。

  「看吧，自從有了我，這具身體擁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

  「嘿嘿嘿嘿。」

  將藥瓶輕而易舉地奪走後，山犬捏著一顆味熏丸嗅了一下。

  「啊啊啊啊！好臭啊！」

  噁心的味道直衝腦門，山犬急忙把它扔到一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緩過來。

  「那麼看來是這個了。」

  擤了擤鼻子後，山犬打開了另一個瓶子，然後輕輕嗅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用來對付妖怪的毒藥！」

  「我說得沒錯吧幸子！他想殺死我們！」山犬興奮地尖叫起來。

  十兵衛被拉扯著向山犬靠近，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逐漸失去了生機。

  當他看清山犬那醜陋狗臉時，妖怪的眼睛裡也倒映著他那蒼老的面龐。

  「幸子已經被你傷透了心，現在是我的主場了，嘿嘿嘿嘿！」

  而被隨手扔下的十兵衛，看上去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到頭來，我還是什麼也沒做到…」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