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全新版本的皇帝
第329章 全新版本的皇帝
人們總是喜歡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或者說總是喜歡自己沒有擁有的東西。
比如龍鳳年間的臣子們。
在太上皇在位的時候,這些人想要一個溫和一點的、柔和一點的帝王,至少要聽從臣子們的意見、不要總是獨斷橫行,顯得那麼的蠻橫。
那個時候的朝堂諸公們覺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帝王應該是如同太子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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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遜、有禮,尊重臣子的意見,聽得進去臣子們的勸告,總是溫和的聽著臣子們表達自己的不滿,然後對這些不滿有些加以改正、有些則是置之不理。
征和年間,因為太上皇寵愛六皇子、四皇子的緣故,所以那個時候臣子們總是在擔憂太子的未來了。
那會兒他們卯足了勁兒想要讓太子登基,然後享受屬於新朝代、全新版本的皇帝。
他們做到的。
太上皇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突然之間禪讓了皇位,讓太子登基,自己成了太上皇。
每日除了躲在甘泉宮中尋仙問道之外,就是喜歡駕車帶著人出去巡遊,就像是當年的孝仁皇帝一樣。
可.
諸多大臣們迎來了他們日夜期盼的帝王后,他們只在剛開始開心了幾天,後面的幾天一直處於一個迷茫的狀態。
這真的是我想要的麼?這真的是當初我腦殘了,想要的皇帝麼?
新皇的確很好,符合了他們一部分的期待。
比如皇帝不要專權,不要那麼的獨斷專行,但新的皇帝也帶來了新的煩惱。
徐川歸是繼任的丞相府內吏,這個位置一向被認為是下一個丞相的繼承者,但此時的徐川歸只想要一腦袋撞死在陳氏發明出來的那個什麼「豆玉」上,這樣就不必去點卯麻煩了。
如今是龍鳳三年,今上登基的第三年。
整個丞相府、或者說整個朝廷都忙成了一鍋粥。
天子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分潤出來了麼?分潤出來了,但分潤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他們想要的不是這種「提出解決方法的權利」,而是那種「處理事情決定的權利」啊!你將權力分出來了,也願意聽咱們的勸告是不假,但你不能把什麼事情都丟給咱們想辦法去吧?
因為太子順從的聽從了三公十九卿的勸告,如今朝廷諸多衙門簡直是忙的要腳不沾地。
征和年間,他們每工作三日便有一日的休息時間,大多數時候只需要唯唯諾諾的聽從皇帝的吩咐——即:皇帝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皇帝讓他們往東,他們就得往東。
這樣的確是犧牲了一部分的權利和能量,但卻不必這麼麻煩。
如今呢?
如今他們工作十日能夠有半日的休息就已經很不錯了,皇帝也不告訴他們到底想要什麼,只是讓他們提出意見,然後交上去之後,中樞府令進行審核,最後呈閱給皇帝。
皇帝若是同意還好,但若皇帝不同意,就會把奏疏打回來,你再自己重新猜測皇帝想要你怎麼做,然後再制定計劃。
這對於皇帝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皇帝不用自己思考解決辦法了,只需要從一群辦法中找到和自己想法差不多的就行,可對於下面的人來說.真的是滅頂之災。
沒有人是皇帝肚子裡的蛔蟲,所以這奏疏交上去,每十次裡面總有那麼四五次是要重新制定的。
但很多事情又是拖延不得的。
那麼怎麼辦呢?
點燈,然後一群人在奏疏打回來的時候,就開始重新思考、集思廣益,之後一天、或者是兩天後將奏疏再次交上去。
這樣的情況下,能夠最大限度的節省下來時間,讓這件事情能夠順利的如期辦成。
未央宮中
劉據伸了個懶腰,然後讓身旁的中樞府令將奏疏分批放好,之後一溜煙的朝著椒房殿走去。
劉進此時正在椒房殿中呆著,與自己的母親交談。
看到劉據的到來,也連忙躬身行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皇長樂無極——」
劉據只是擺了擺手,砸了咂嘴:「行了,說了不用這些虛禮,你我之間乃是父子,不是君臣,哪有兒子每次都給老子行大禮的?」
他笑眯眯的隨意躺在了地上的毛絨毯子上,打了個哈欠:「今日倒的確是舒坦多了。」
「果然啊,還是要聽老人言。」
「當年我當太子的時候,就在想,父皇為什麼每日都要處理那麼長時間的政務?這些事情有些明明就是那些朝臣拿來應付時間的,而且很多事情用不著皇帝親力親為。」
劉據撇了撇嘴:「像是父皇那樣,什麼事情都要管、什麼事情都要親自想辦法,我恐怕真的是熬不過父皇了。」
陳茗抬起眼眸瞥了一眼劉據,臉上掛著無奈的神色:「你啊,這話就不怕再傳到父皇耳朵裡面,父皇最近和父親在下棋的時候,可是會說起來你在宮裡囉嗦的事兒。」
劉據嘿嘿一笑:「父皇這個身子骨啊,是真的好,我是真的羨慕。」
他伸出手,錘了一下自己的腰。
「哎,我都覺著,我活不到父皇這個年紀啊。」
劉進的臉上帶著些許肅穆,他繃緊小臉:「父皇,還請不要這樣說話!實在是太失禮了!」
劉據翻了個白眼。
在成為皇帝之前,他的性格也是比較內斂的,不然不會教出來劉進這樣古板的「小君子」,但他在成為皇帝之後,逐漸的就開始放鬆自己的性情了。
他真實的性格更加像是「劉邦」的削減般,如果真的要找一個人的話,劉據覺著自己和陳氏的某一位混不吝的先祖更加相似.
「太子啊——」
劉據拉長了語調,嘿嘿一笑:「你是時候該正式的處理國事了,要知道我在伱這個年歲的時候,都已經要自己上朝了。」
他嚴肅著神色,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手中的權力被面前的兒子給「掠奪走」,因為這是太上皇劉徹開的一個好頭。
太上皇劉徹在自己還有精力掌管所有朝政、權力的時候,將自己的權力和太子交接,而後更是在身體還很健康的情況下,放棄了皇位。
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可以避免權力的交接導致朝政、天下混亂。
劉進扶著額頭,他的確還年幼,不知道太多東西,但他知道一件事情——自己的父親絕對不是因為什麼權力交接、避免天下大亂才讓自己接觸朝政的。
他就是單純的「懶」,想要把事情推到自己的身上。
陳茗坐在一旁,神色也十分放鬆的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眼神中帶著點點的平和。
這便是自己丈夫、這便是自己的兒子。
她得到了滿足。
在玩鬧了一會兒之後,劉進才輕聲道:「父親,博望侯第三次出使西域回來了,西域中有幾個小國似乎對這一次的商路溝通有所不滿,所以有些想法。」
「博望侯的意見是,對於這幾個膽敢試圖違背大漢的小國一點小小的懲戒。」
聽到正經事情,劉據也是神色嚴肅。
「你覺得博望侯說的話有沒有道理?我大漢又該如何處理這西域諸國?」
劉進神色飛揚,此時倒是顯得幾分外露的「囂張」:「兒臣以為,博望侯說得對,需要給這幾個小國一點小小的懲戒。」
「西域諸國地理位置一直十分巧妙,這是我們往更西方溝通的必備之路,西域出產的各種香料也好、瓜果也好、甚至是從絲綢之路開始,從歐羅巴抵達我大漢的那些商人也好,他們所販賣的東西都是我們所需要的。」
他神色中閃過一抹寒光:「而這西域人也好,還是歐羅巴人也好,都喜歡咱們大漢的絲綢以及茶葉,通過這兩樣東西,咱們可以讓大量的白銀流入皇室的內帑當中。」
劉進輕聲道:「我曾經聽外祖說過,白銀和黃金必須是掌握在國家的手裡,而且不能是國庫,必須是皇帝的內帑當中!唯有這樣,朝廷、皇帝才能夠在經濟上有足夠的話語權。」
「這種話語權絕對不能丟失。」
他眯著眼睛:「其次,鑄幣便是鑄權,歐羅巴諸國與我們隔著一個巨大的西域諸國,若是我們能夠逐漸的蠶食這些西域小國,將他們換成咱們的人,或者是支持咱們的人,到時候咱們對歐羅巴發起進攻就不會那麼的被動了。」
劉據頗有興趣的看著劉進:「你覺著,咱們與歐羅巴早晚有一戰?」
劉進點頭:「父親,只要大漢的腳步還沒有停歇,大漢的天子就絕對不會對志在必得的土地放棄,祖父那一代將西域諸國收攏、打出了一個「強漢」,可祖父也將曾祖父他們所積累的錢糧用掉了四五成。」
「戰爭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兒臣看來,至少是在父皇這一代、甚至是在兒臣這一代,都不太可能對西域諸國以及歐羅巴諸國發動大面積的進攻了,這樣太消耗大漢的國力了。」
「但」
他的嘴角帶著一抹微小的弧度:「任何國家都是會有內鬥的,他們當中誰當皇帝,都會有人不會臣服,就比如大漢有諸多藩王一樣。」
「祖父時期他們只能乖乖的聽話,但背地裡的小動作少了麼?」
「若是少了,祖父為何總是能找到他們的把柄,然後削除他們的封國呢?」
劉進侃侃而談,劉據也是認認真真的聽著,就好像劉進所說的不是霍亂他國朝政,將掌政之人換成是親近的大漢的狠辣計策一樣。
待到父子兩個琢磨出一套可行方案的時候,一旁早已經是聽累了的陳茗招了招手,便讓人擺宴了。
這裡一家人吃的熱熱鬧鬧,甘泉宮中,陳無實和劉徹下棋下的也很熱鬧。
霍光跟在劉徹的身後、陳多病跟在陳無實的身後。
「哈哈——」
劉徹將棋子放在某處,一剎那之間,陳無實棋盤上的大龍瞬間就被斬斷了。
「啪——」
劉徹將棋子扔在棋盤上,笑眯眯的說道:「我說爾成啊,這局朕可是正兒八經的贏了吧?是不是應該遵循賭約了?」
陳無實皺眉看著棋盤,片刻後輕輕嘆了一口氣:「認賭服輸,既然在開局之前就已經說了,若是這局棋陛下能贏,便讓多病以及霍光進入朝堂,那便讓他們進入吧。」
「終究不是臣能夠擋得住的。」
劉徹嘿嘿一笑,明明已經是滿頭銀髮的老人了,卻還像是當年那樣肆意。
「這話說的,朕能害他們麼?」
「對了,衛青那個老東西怎麼樣了?現在身子骨可還好?」
陳無實嘆了口氣:「我之前去看了看大司馬,他的身子骨已經不太好了,聽太醫令說,也就是這一兩年的功夫了。」
「民間的醫者我也找了,就是那位十分有名的「扁鵲」,應當是戰國時期那位扁鵲的第十幾代傳人了,也被我請了過來給大司馬看了看,結果都是一樣的。」
劉徹冷哼一聲:「朕多次下旨,他都不願意來太醫院,你一封信他倒是眼巴巴的來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陰陽怪氣:「還是官渡陳氏的名頭好用哈?」
陳無實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老頭子:「您也知道的,因為拙身樓的緣故,因為當年先祖與第五代「扁鵲」的緣故,所以陳氏與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好。」
「其實扁鵲也並不是不願意為陛下效力,只是因為扁鵲覺著陛下宮中的太醫並不弱於他,既然如此不如將這福氣散給百姓,也好讓百姓多一條生路。」
劉徹還是撇了撇嘴:「霍去病那個小子呢?」
「這幾日霍不疑那個小子都沒來朕這裡了,難道是霍去病那小子把他拘在家裡了?」
他感慨著:「年輕時候那麼不受拘束的冠軍侯,娶了你陳氏的女兒之後,竟然變得又古板又謹慎!」
劉徹說到生氣的地方,直接指著陳無實的鼻子大罵:「還朕的冠軍侯!」
陳無實更加無語:「陛下,冠軍侯都已經是快有孫女的年紀了,怎麼可能是還像以前那樣?」
他搖了搖頭:「去虜沒有成家,不也是變得慎言了?」
劉徹只是瞥了他一眼,卻不說話了。
龍鳳三年啊,是一個尋常而又不太尋常的日子。
隨著冬日的最後一場雪,龍鳳四年的春天來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