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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雖千萬人

  「一錘就將馬砸死了?」

  「這漢子還是人嗎……」

  草原之上,目睹劉繼隆在瞬息間將軍馬砸死的回鶻人議論紛紛,每個人額頭都滲出了冷汗。

  三百回鶻甲兵口乾舌燥,握弓的手心汗水直冒。

  

  陣前,回鶻將領將手搭在了刀柄上,可他卻沒有信心能救下黠利。

  他與黠利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那匹軍馬,只見它躺在地上,頭部血肉模糊,時不時肢體抽搐,喘息粗重。

  黠利收回目光,望著那沾滿血肉的鐵錘,這才發覺這鐵錘竟有自己的拳頭大小,要知道尋常鈍兵錘子也不過孩童拳頭大小罷了。

  這錘子,恐怕有十幾斤沉重……

  「將軍不是說好好談嗎,怎麼動手了……」

  「一錘子將馬砸死,這力氣。」

  「不是說不能動手嗎……」

  不止是回鶻人口乾舌燥,就連山丹的將士們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昨日劉繼隆才說了不能輕易動手,可現在他上前都沒和對方說三句話就直接砸死了對方的馬,這……

  一時間,便是張昶、酒居延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將手搭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出手。

  「你這樣的武藝,留在唐軍中太可惜了,來我帳下,我舉薦你做都督!」

  儘管被劉繼隆手中錘子指著,可黠利在慌亂後便冷靜了下來。

  他望向劉繼隆的目光炙熱,生怕劉繼隆覺得價碼不夠:

  「如果你覺得都督的位置太小,那你大可放心,我日後可以幫你做上葉護的位置!」

  「我沒有給人當狗的習慣。」劉繼隆將其打斷。

  「我再說一次,帶著你的人,退回龍首以北!」

  他目光冷冽,好似下一秒就會對黠利動手。

  「你們在甘州才多少人?」

  「我一旦死了,我阿巴(爺爺)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率領十萬騎兵南下甘州,到時候……」

  黠利沒敢繼續說,因為劉繼隆的錘子往前逼近了一寸。

  「十萬騎兵?你們還真敢說……」

  劉繼隆語氣中的輕蔑讓黠利失神,不待黠利反駁,劉繼隆便開口道:

  「你們如果真的控弦十萬,那早就帶領族人殺回草原了。」

  「難不成你以為就這種連甲冑都穿不上的牧民,能對我們形成什麼威脅嗎?」


  他的目光掃過那數千回鶻人,而黠利的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

  確實,甘州回鶻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強大。

  倘若他們真的有十萬男丁,哪怕大部分都沒有甲冑,他們也早就南下擊敗甘州吐蕃了,哪裡會讓沙州軍收復甘州。

  他們這次南下,也不過是奉了自己阿巴的軍令,來看看山丹的唐人是不是外強中乾罷了。

  倘若真的爆發衝突,自己阿巴也不會願意看到。

  況且,就眼前這個漢人的手段來看,山丹的唐軍應該是有依仗……

  思緒間,黠利臉色不定,而劉繼隆也在打量著他。

  來到山丹的這些日子,他已經從山丹城內被解放的回鶻奴隸口中了解了甘州回鶻的制度。

  回鶻人的官制沿襲了草原遊牧汗國的傳統,又深受大唐的影響。

  可汗之下有兩「殺」典兵,大臣自葉護以下共二十八等,這些與突厥相同。

  可汗之下又置內、外宰相,各部設都督,下有將軍、司馬,這是模仿唐朝制度。

  甘州回鶻有大小十餘部,每部設一名都督,節制幾百戶到幾千戶不等。

  自己面前的這少年郎,恐怕便是一部都督,而這數百甲兵和數千牧戶便是他的部眾。

  雖說自己身後只有三百人,但劉繼隆有自信擊垮面前的三百回鶻甲兵。

  沒有這三百回鶻甲兵,剩下的數千牧戶便是待宰的羔羊,任由自己拿捏。

  這般想著,劉繼隆餘光瞥到了龍首山的方向,瞳孔不由緊縮。

  在數里外,沙塵陣陣,顯然是有大隊人馬在行動。

  那個方向,劉繼隆不用猜都知道來人是誰。

  「張昶!」

  劉繼隆拔高聲音:「派兩個弟兄去請張司馬前來,比比誰的人更多!」

  「是!」張昶沒有任何遲疑,果斷調轉馬頭,將軍令傳給了酒居延他們。

  酒居延派出一夥塘騎往山丹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而這一幕幕都被黠利看在眼裡。

  黠利還在想著要不要退走,卻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騷亂聲。

  他用餘光一瞥,卻見後方沙塵滾滾,這讓他喜上眉梢。

  哪怕劉繼隆的破甲錘就在他面前,可他卻有了底氣:「漢子,看樣子你是等不到你的援軍了。」

  「呵……」劉繼隆臉上露出嘲弄:「我也可以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如何,要不要賭一賭?」


  劉繼隆說這話的同時,破甲錘往黠利的臉懟去,嚇得黠利閉上了眼睛,心裡痛罵自己嘴欠。

  好在疼痛感沒有傳來,劉繼隆的破甲錘停留在了他的鼻尖。

  只是呼吸間,他整個人都濕透了,仿佛從水中剛剛撈起。

  「唏律律——」

  遠處,一條黑色浪潮席捲而來,帶著馬匹的嘶鳴與踐踏聲,好似要用氣勢壓垮沙州將士。

  面對那無邊無際的隊伍,沙州陣中不免有些騷動。

  可是這一切的騷動,在看到穩若泰山的劉繼隆背影時戛然而止。

  從肅州到甘州,劉繼隆的事跡不斷被傳播,不同於張淮深、索勛、張淮溶等人,劉繼隆具有極強的特殊性。

  張淮深、索勛、張淮溶等人都是豪強子弟出身,他們得到拔擢並不奇怪。

  哪怕在吐蕃治理河西的時期,地方豪強也是吐蕃需要拉攏的存在。

  正因如此,在吐蕃統治河西的時期,豪強子弟只要謹言慎行,便不會遭到吐蕃人的針對,但平民不一樣。

  河西的平民,不論民族,都是吐蕃貴族的財產。

  他們做過吐蕃人的牧奴、馬奴,做著最累的事情,接受最差的待遇,動輒便要遭受吐蕃貴族的鞭打。

  這些遭遇,豪強子弟體驗不到,只有他們這群平民能體驗到。

  劉繼隆,他和廣大的沙州將士一樣,他是平民出身,而且以平民身份參軍,不到一年就連升十級,從流外的兵卒,成為從七品上的折衝中府別將。

  對於沙州將士而言,尤其是與劉繼隆共事的山丹將士來說,他就是一個平民子弟的標杆。

  張議潮有意拔擢他,也不僅僅是因為劉繼隆的才幹,還有他的背景和出身。

  沙州需要劉繼隆這樣的人,他的存在,代表著平民子弟也能擠進沙州權力的中心。

  在山丹的這些日子,劉繼隆自己想清楚了自己的作用。

  因此在面對外來強敵的時候,他沒有退縮的可能。

  他如果退後,那沙州平民子弟的這杆標杆就倒下了。

  哪怕他心裡同樣怕死,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

  一旦他表現出些許怯懦,豪強子弟們雖然不會嘲笑劉繼隆,但他們會覺得「平民就是平民」。

  這種想法不能出現,所以劉繼隆也不可能後退。

  他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堅定、銳利,仿佛能洞穿面前的黠利,穿越那數千名回鶻人,將那黑色浪潮中的回鶻人盡收眼底……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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