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生命存留於過去
第326章 生命存留於過去
無頭將軍目光落在自己那位老對手的手裡的「武器」。
許三兩站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他正不斷的晃動著手中的鎖鏈。
任憑這鎖鏈在地面上划過,發出金屬轟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當無頭將軍的眼睛落在那看似平平無奇的鐵鏈上時,內心卻滋生起了一股難以言感覺。
這玩意……
不似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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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頭將軍不曉得自己這位老對手到底是弄來了什麼古怪的玩意,便打算稍微同對方叫囂兩句,探一探虛實:
「許三兩,你這是去了什麼地方啊?尋了這麼多鐵索過來?還想靠著這玩意把你爺爺們全都捆起來?」
許三兩聞言,卻是直接冷哼:
「我等如今為生死簿之使,專門為擒打你這種擇人而噬之鬼,我勸你老老實實跪下求饒,說不定還能免一些痛苦。」
「生死簿鬼使?」無頭將軍皺眉,心裡嘀咕這是哪門子的垃圾話。
他估計著這應該只是對方搪塞自己的藉口,便乾脆不再深究,打算直接手底下見真章:
「你倒是挺會起名!看你就是待了太久,腦子徹底癲了!還真以為拿幾根鐵鏈子就翻天了?」
無頭將軍高高抓起自己的長戟,朝天一揮:
「兄弟們,放箭!這些狗娘養的屎打出來!」
他身邊這群京都鬼軍接到了指令,沉默的拿出早已有些破爛的長弓,當背後背著的有骨骼,削尖做成的長箭架在弓弦上,齊齊射了出去!
這些弓箭也不知道是誰的骨頭,可能是他們的,也可能是豫州軍的,有可能是誤入荒野被殺死之後的無辜鬼魂的,在普通箭矢的物精徹底被消磨乾淨之後,這種靈魂骨質成的箭反倒成了最好用的武器。
箭矢脫手,鋪天蓋地的綠色螢光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直接便朝著豫州軍的方向壓了過去。
許三兩站在最前面,猛地甩起了手中的鐵鏈,這根鐵鏈在他的手腕轉動飛速被晃成了一個大圈,見識落到了鐵鏈形成的避障上方,也驟然發出了噼噼啪啪的破碎。
無頭將軍本來還沒怎麼在意,但他馬上就發現,那些被擊落的箭矢並未落在地面上,而是化作了一片幽綠色的粉末直接騰飛到了半空當中!
嗯?
無頭將軍腦子微微一僵。
他還沒反應過來這件事情代表著什麼,忽然就瞧見已經盪開了所有箭矢的許三兩直接將手中的鎖鏈向後一揚,對準了遠處的將軍。
隨後嗖的一下把手中的鎖鏈扔了出去!
這根鎖鏈直接騰越半空,原本看起來一點也不長的鎖鏈,莫名其妙飛越了小半個山頭,直接就朝著那無頭將軍的方向砸了過去。
無頭將軍腹部的面孔大驚,他下意識的從旁邊將自己手下拽了來,扔到自己面前,然後自己猛地朝著旁邊一跳。
被他扔過去的那名手下直接就被鐵鏈擊穿。
無頭將軍非常清楚的看到,自己那個被打穿了胸口的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分崩離析,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股奇特的淡綠色光芒順著鐵鏈直接湧入了許三兩的身體當中。
許三兩的身體旁邊立刻就出現了一道小小的虛影,那虛影的模樣和剛才的手下完全一致!
只不過剛才還手持兵器,滿臉呆滯的鬼兵現在已經換上了一身的囚服,脖子上戴上了枷鎖鐐銬,茫然且垂頭喪氣的前者。
像是被牽著的狗。
「你!」
無頭將軍心頭猛顫,七魄中的屍狗都開始戰慄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鎖鏈竟真的能擒住鬼魂?
思緒紊亂,「生死簿」三個字浮現在了他的胎光當中,可他實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並未成鬼時他曾聽過不少神話小傳,卻未有任何神話故事寫過這個。
許三兩背後的幾個士兵都拿著鐵鏈揮舞了起來,他們直接把手中的鐵鏈當成武器,大片的橫掃,猛敲猛砸。
而原本勢均力敵的戰場在一瞬間化作了單方面的屠戮。
鐵鏈觸碰到的亡魂簡直就是粘著死碰的亡,不管是穿著厚重的板甲,還是騎著高聳的大馬,只要鐵鏈觸碰到,就會在一瞬間化作支離破碎的飛灰。
京州軍的攻擊卻又同前二十年一樣,雖然能切斷這些衝擊的豫州軍身體,但豫州軍只需要用手向上一托,能把傷口粘上繼續用。
一方根本打不死,一方挨打就亡。
已經死去了二十年的鬼軍再次墮入死亡,而這一次,他們恐怕再也不會從亡者的屍堆裡面爬出來。
無頭將軍哪裡能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如若是正常交鋒,他自能豪情萬丈,領兵殺敵,可面對這種無法理解的詭異情況,他也是慌了神。
「將軍,咱們找個時間先跑吧……」
書生腦袋發出嗡嗡的鳴叫聲,他似乎急切的想要讓將軍離開,可話才說了一半,一條鎖鏈就直接騰飛了出來,猛然拍到了書生的腦門上。
「啪!」
書生的腦殼一下子炸開了,變成了一地的蟲子,滿地亂走亂爬。
其中最大個的是個蜈蚣,身體上開始熊熊燃燒起來了淡綠色的火焰,發出一股難言的焦臭氣味。
他甚至都沒有被鎖鏈拘走,便徹底被烤成了粉末。
不遠處,許三兩利用鎖鏈牽引,盪過樹木,落到了戰場的正中央。
他把鎖鏈纏繞到自己的拳頭上,一圈又一圈,緊緊握著。
「娘的!」
畏懼的太盛,反而激起了內心怒火,無頭將軍直接舉起了手中兵器,對準了眼前的許三兩,怒吼:
「來啊,雜種!」
許三兩一言不發,直接將自己的鎖鏈猛地一甩,橫著向無頭將軍腰間斬去。
無頭將軍想要用自己的武器攔住這條鎖鏈,然而他的長兵剛打在鎖鏈上,這條彎軟的鐵索就直接繞了個彎,猛地砸到了他腰間的臉上。
下一刻,將軍的視野天旋地轉。
上半身砸到了地面上。
半點風塵都沒揚起。
……
許三兩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鐵鏈。
鐵鏈的盡頭拴了不少的亡魂,中也包含著剛剛被自己打死那個將軍。
他沒有任何反應,被鐵鏈牢牢的拴起,腰腹部分的面容全無表情,已經失去了神志。
然而,許三兩卻沒有任何勝利的實質感。
他和京都鬼軍不一樣。
二十年年,他神志仍在。
他是實打實的和這群京都鬼軍互相打了二十年。
從最開始的惶恐、指揮不好士兵,到熟悉之後依靠自己現在的優勢一次又一次的重創對手,時至最後變得麻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戰鬥。
直到今天,這糾纏了二十年的因果被這條鎖鏈直接終結,許三兩心頭卻變得空落落的。
也許,這群畜生們打來打去也變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過很快他就重新調整好了心情。
看著自己這些尚且沒有什麼太多神智的下屬,許三兩仍是高高揚起拳頭,大笑著道:
「今日得勝,討了惡賊,當真辛苦兄弟們了!」
面前這些靈魂的將士們無一人作答,都只是直直的盯著他,他卻毫不在意。
正好看到附近有一條乾淨的河流,就用身上拿出來了一個早已破損的杯子,在山泉當中舀了一下。
作為靈魂,他自然是一滴水也沒能舀上來,這還是裝模作樣的,仰頭痛飲。
「好酒!好酒啊!」
仍是沒人回答,四周落落的。
笑罷,許三兩也沉默的牽著鎖鏈,他的那些被他捕獲的靈魂,一步一步的下了山。
沒過太久,他就來到了鬼城的位置。
左辰還在城門前,之前那張長桌也還擺放著。
看許三兩回來,左辰露出笑容。
許三兩行至左辰面前,拱手作揖:
「道長,已經被擒,自此我再無任何牽掛,可放心帶著兄弟們成為生死簿鬼使,肅正大梁亡魂。」
「辛苦了。」
左辰起身,忽然伸手指了一下桌面上的杯子:
「之前給你留的茶,城主喝了,你還沒喝,白扔了可不好。」
「這……」
許三兩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摸向了那茶杯。
同鎖鏈一樣,他能碰得到,甚至還有觸碰的手感。
將其端在掌心當中,停頓片刻,最終一飲而盡。
許三兩覺得有一股清流,順著喉嚨傳入流到了本不應該存在的胃這個位置。
甘甜、舒爽。
是他這二十年來都未曾品味過的味道。
許三兩默默的放下杯子,本想說上一聲「謝謝道長」,話到喉嚨里卻變得僵死。
他只能僵硬的把茶杯擺回去,又朝著左辰的方向拱了拱手,這才帶著自己的兵走到了已經顯現出真形態的落山城當中。
踏入城門之後,許三兩看到道路兩邊有不少亡魂正驚奇的看著自己的方向,有許多鬼靈好像正朝他們揮手,像是在歡迎。
也不知道為什麼,許三兩又想到了左辰剛才給他放的那杯茶水,那種觸感仍然在他嘴唇的位置迴蕩。
難言的酸楚感自心頭湧起,一路攀升到了喉嚨。
如若不是許三兩早已沒有了哭泣的能力,他的眼淚恐怕早已布滿面具下的面孔。
唯獨只有這群人沉默的將士們跟隨著他,一路上一言不發。
許三兩覺得,也許是那左辰道長在茶水裡下了一些方術,才會讓他變成這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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