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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塵埃,落地

  那個老雜毛一定是瘋了,才會想著去跟眼前那個怪物談條件。

  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這個礦工麥克按理說已經是死了兩百年的貨色了,麥克說的「回去」是回哪?回那個已經大變樣的,我都得去地圖上驗證下是否還存在的帕丁鎮?

  總不能讓我把留給麥克的保險殺招,拿來對付他這個不知輕重緩急的老登吧!

  我抬頭看了看老登那副嘴臉,此時他風輕雲淡的,好像又回到了高高在上的談判姿態。

  「辛啊,你小子,這點就是該好好學學。」德里克惋惜地嘆口氣,「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老是會這樣上當受騙。」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這個?!」

  我直接咆哮出聲了,試圖掙脫這個混蛋的束縛,但他確實經驗老道,稍微一用力,被他擰住關節押著的我根本沒法反抗。

  「那個,麥克先生,需要我怎麼幫你嗎?」德里克一副得意樣,邀功一般地喊道。

  「……把他的表,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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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嘞,當然沒問題。」

  德里克一膝蓋踢在我的腹部,不輕的力道差點讓我吐出酸水來,我跪在地上咳嗽,他則慢條斯理地從我衣袋裡摸著懷表,我正反應過來準備罵回去時,卻發現,他沒有拿走什麼東西,而是象徵性地摸了一下。

  「你……!」

  我剛剛疑惑地想出聲,卻被他一個巴掌扇熄火,像是快准狠地打斷了我想反抗的動作。

  「老實呆著吧你。」

  他手裡有個手帕包裹得好好的圓形物體,捏的緊緊的。

  「行了,麥克先生,不用擔心這小子逃跑,東西我先拿給你。」德里克笑嘻嘻的,走兩步突然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好像是因為升降台的緣故沒有踩穩,然後爬起來往前竄了幾步,他就走到了麥克的面前。

  「啊哈哈,不好意思,沒站穩,這就拿給你。」德里克一副「雞湯來咯」的諂媚笑容,正準備靠近麥克時,突然麥克渾身黑氣瀰漫,毫不猶豫地出手阻止德里克的靠近!

  「我就知道,你個傢伙會提前知道!」

  德里克沒有膽怯,他亮出手裡的東西——一塊銀白的礦石,在接觸到麥克的黑氣後卻反而發亮沸騰起來,他攥緊著礦石,拼盡全力按向麥克,黑暗之中的光芒炸開得有些刺眼。

  我立刻爬起來,準備撿起劍去幫德里克,可已經來不及了,那個老登本來戰鬥力也不高,更何況這樣的突襲,麥克那個傢伙要是發動了能力,是完全可以化解的。


  「咳咳……嘿嘿,你忍不住了吧……用在這個時候了哇……」

  被踩在地上的德里克表情痛苦,卻帶著奸計得逞的笑。麥克大口地喘著氣,似乎有點驚魂未定,想必就算是他,如果被德里克的那一下偷襲得手也不好受。但現在一切都太晚了,那顆銀白礦石被麥克丟下了升降台,再沒法造成威脅。

  「你先別急!我馬上來幫你!」

  我咬牙切齒的,很難評價那個老登剛剛的行為,像個鯊臂一樣,搞這個「板載」襲擊是為了什麼?但我剛剛準備衝上去,麥克卻加大了力道,德里克那老身子骨哪裡承得起,即便他沒有吱聲,我也看出來他汗流浹背,臉漲得變色。

  「把表給我,我就放過他。」

  也許是被我接二連三的各種伏擊和姦計折磨得快發脾氣了,麥克此時也冷淡地開口,他已經信不過我們這夥人的任何舉動了。

  「別!別聽他的!」德里克儘可能地喊道,「老子不需要你可憐!不用當拖累你的人質!」

  「把表給我,不然我就殺了他。」

  「辛!你個小雜種!你忘了我是怎麼使喚你的嗎!這個時候你不要不知輕重!」

  麥克依舊冷淡,但是他的手已經舉起,我不用懷疑他做不做得到。

  呼吸在那一刻在加劇,心跳也死命地扳動著,我死死地盯著前方,聲嘶力竭叫我不要管他的德里克,冷淡地在倒計時的礦工怪物。

  可最終,我還是沉默地從懷裡摸出了那塊壞了的懷表,看到這一幕的德里克都有點痛苦地閉上了眼。

  「你這個小子……怎麼一直都那麼傻……這個時候了,還這麼婆婆媽媽的……」

  我把表放在了腳邊,推了過去,麥克腳邊的黑氣攔截住了表,緩緩抬起,隨後他把懷表拿在手中。

  「終於……我快要成功了……我要回去了……」

  他喃喃自語,從自己的胸前摸出了那個寶石吊墜,冰藍色的小小寶石,也就小指甲蓋那般大小。他把寶石放進了懷錶盤上,如同冰化在了水面上一般。

  下一刻,他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如臨大敵,面色驚恐,仿佛遇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可惡……!還是在這裡!」

  他似乎經歷過什麼,卻無法擺脫一樣恐慌了,他意識到了什麼,意識到剛剛德里克的行為,是為了什麼。

  「你……還不死心!」

  麥克低吼著,壓著德里克的黑氣一瞬間爆發,如利劍般刺穿了德里克的身體。德里克咳出血,手中藏起的另一顆銀白寶石,緩緩滑落。

  我在那一刻都忘記了我在喊什麼。

  只是心中的憤恨和悲涼隨著那個老登臨死前揚起的一絲笑意一起被燒得滾燙。

  「你他媽該死啊!!」

  我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個怪物!他就是個怪物!不值得我半點共情同理的怪物!他唯一的結局就是死在這裡!絕對回不到他的狗窩!去見草他媽的老母!

  與此同時,升降台上升的軌道上方,突然落下一道矯健的身影,在昏暗中一瞬間拉出兩道銀白的劍光!從天而降!

  升降台上升的高度,終於抵達到了一直扒在軌道上方埋伏已久的長髮男所在的位置。

  這一次的突襲,麥克沒能再「提前反應過來」。

  他呼喊著「不可能!」「為什麼!」「再提前一點!」諸如此類聽不懂的話,即便已經向雙劍男做出防守,可還是遲了一步。

  無論是德里克的殊死一搏,還是長發男的伏擊,兩次出手的間隔時間非常短,都是卡死了他在這升降平台上的時間和位置。

  我原本只是設想讓長發男在此設伏,來打斷麥克的回溯節奏,讓他把回溯交在即將抵達最高點之前,可沒想到德里克那個傢伙推波助瀾,把這個可能性焊死,變為無法改變的「絕對」。

  如果只是我和德里克直接與麥克戰鬥,我倆這半吊子水平肯定拖不到最後,但這個老登最後演了一齣好戲,不但逼逼叨叨和麥克瞎扯拖延了時間,還通過「內訌」,讓他得到了一個「獻寶」機會,實際上是擺了這個不知人情世故的礦工巫妖一道。

  連續的兩次異變讓麥克應接不暇,在他不斷的被打亂節奏,方寸大亂的時候,終於拖到了長發男的出手!

  銀白的光芒如新月般鋒利,切開黑氣,我還沒來得及衝到麥克所在的位置,卻聽見了一聲「接著!」隨後那塊懷表被丟到了我手中。

  升降台終於抵達了預定的位置,隨著幾聲連綿不斷的爆炸,整個平台開始迅速失重下滑,我也一下子沒站穩摔在了地上,手只能緊緊攥著那塊懷表。

  「還給我!還給我!」

  就像是命匣被搶走的巫妖,麥克已經陷入了完全的瘋狂之中,爆發的每一縷黑氣都似亂舞的劍刃,我跌坐在地上,眼神都無法看清眼前的戰鬥——攔在最前方的長髮男揮舞雙劍不斷格擋,撥開,刺入還擊,把那道即死的風暴擋在我的前方,不讓它流露一點來傷到我。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老哥他會這麼強大。

  失重感開始爆發般加劇。

  升降台的爪與軌道發出刺耳猛烈的摩擦聲,煙塵和火光中再一次極速地打出尖銳的火花,一路蔓延,從上至下!


  但是可能是年久失修,也可能是這個升降台原本的保護措施做的還不錯。

  幾次加速下墜又被突然的墜落減速裝置給狠狠地攔停幾分,我在平台上顛簸得快吐出來,眼冒金星看不清任何東西,唯有耳畔還迴響著金鐵交接的戰鬥聲,不知道那兩個大佬是怎麼在這種狀態下還能打起來的。

  最終幾番顛簸後,伴隨一聲沉悶的聲響,這個平台終於落地——落到了最開始的位置。

  煙塵和火光中,似乎有人過來了,我看見烏龍茶那個傢伙一把抓住了我,試圖把我往外拖。由於墜落的恍惚,我視線里一片天旋地轉五臟六腑感覺都震得快碎了,一咳嗽都是血,耳朵也是嗡嗡的銳鳴,幾乎聽不清別的聲音。

  「還有……老哥……!他也在!」

  烏龍茶沒有回答我,他只是不聲響地把我拖出平台,我一把推開他,試圖回去,德里克他還在……長發男也還在……那個該死的怪物,也還在!

  我卻幾乎爬不起來,只能隱約看見,升降台上,一個人騎在另一個人身上。上面的傢伙,用劍扎穿了下面之人的胸膛,下面的傢伙,掙扎之中,也用數道利刃刺穿對方,黑色的尖刺突刺出鮮血,從上方之人背後長出。

  「快退出去!把其他人先拉出去!」

  有人在慌忙大喊。

  下一刻,升降台繼續爆炸,徹底失去制動控制,從這一層也墜落下去,向著下方一路墜去,如同墜入深淵。

  落入最底層的悶響和爆炸,成為了一切塵埃落定的句號。

  ……

  「喂,你小子,放著好好的貴族老爺不當,跟我們一起來湊熱鬧,圖個啥啊?」

  「是為了生活?哈哈哈,像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也用得著愁生活?天天不都是聲色犬馬的,半晚上起個夜都得要漂亮女僕把尿的上流生活嗎?跟老子裝什麼與民同樂呢?」

  「是嗎?窮?嘖,窮嘛,就是這樣,但你別不服氣,跟著我好好干,有你的好日子過。」

  「辛,你要記住,刺殺的動作,預備動作要穩,慢一些都沒事,但啟動要快,收招乾淨一些。」

  「你不用擔心,在我看來,你是一個很有潛力的小伙子,你要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可以去我們幫派來找我,我這邊可以教你一些。」

  「為什麼要聽你的?」

  「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這傢伙(小伙子)本來就很值得信賴啊。」

  我突然一下子驚醒,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渾身上下疼得要命,證明我還活著。一旁守著的瀧薇也被我驚醒,看著我坐起來,她眼淚都快出來了,連忙叫烏龍茶過來,說是我醒了。


  「感覺如何。」

  烏龍茶用不咸不淡的聲音在慰問我,可我很著急,我一把伸手拉住他,連忙問道:

  「德里克!雙劍老哥!他倆怎麼樣了!?還有那個怪物,死了沒有?!」

  媽了個巴子的,烏龍茶那副兩棍子都敲不出一個屁的面癱樣子是遺傳的誰啊!?不說話是要急死我嗎!?

  「你先別急,這邊是用治療藥劑把你的命先吊住的,不代表你就好了。」

  「你先回答我問題!」

  「……聽我說,礦工麥克應該是死了,這邊迷宮的出口已經亮了,應該是完成迷宮的攻略了。」

  「那他倆呢!?他倆怎麼樣了?!」

  「……」

  烏龍茶沒有說話,我卻如同心臟被狠狠地洞穿了一槍一般,所有的力氣和情緒都隨之流逝了。

  瀧薇在一旁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擦著眼睛,卻又想止住淚水堅強起來,可就是不能如願。烏龍茶沒有說話,他只是把一塊手帕交給了她。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就不說了。」

  我還是呆呆的,忘記了說話。

  看向四周,仍然是昏暗的礦洞,但是依舊紮起來了一個臨時營地。

  「行吧……讓我冷靜一點,呼……現在好好告訴我,他倆怎麼樣了。」

  「德里克,他沒救過來。雙劍老哥……立倫達,他和怪物一起墜入最底層了,我們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苦笑一下,莫名其妙的。

  我們勝利了,成功殺死了那個強到幾乎是規則之外般的怪物,解開了這個迷宮。

  可是,我的心還是空空的,失去了什麼一般……

  「帶我……去看看他。」

  我語氣低落。

  ……

  似乎在升降台徹底墜落前,我和德里克都被拖出來了,但是長發男和那個礦工麥克還在廝殺,他倆互相刺穿了對方,最後是長發男讓大家撤出去,馬上引爆剩下的裝置,主動帶著這個麥克一起墜入地獄。

  我看了一眼那個老傢伙,還算有個人樣,以及我們隊的法師小姐,隊裡的那個黑臉漢子,還有那對兄弟搭檔,他們此時都安安靜靜地排在我的面前。

  我的第一支隊伍,一共九個人,只活了三個。

  我無法去形容我現在的心態,悲痛?麻木?還是懊悔?可能,會偏向麻木一些吧,我已經不知道我現在該做什麼,說什麼,只能呆呆地看著我的隊友們。


  如果我更強大一些,考慮更周全一些,他們是不是,都不用死?

  有個人在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到的是狼隊——赫里爾斯,他知道我在經歷什麼,也沒有過多安慰,仿佛男人之間的安慰,最多就是一下拍肩。

  「這些是常態,雖然這樣說,有點冷血,但我們確實不能一直停滯不前。」

  如果是跟他的同級,他不會說這些,也許考慮到我是新人,狼隊還是覺得應該說教開導兩句。

  「我們這個時候,應該是儘量收殮他們,隊裡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出去之後,要給他們善後,處理後續的酬勞分配,撫恤啥的……如果你們關係好到那種地步,可以幫下忙的話。」

  他斷斷續續地,好像在教我之後該怎麼為死去的隊友多做一些,才能盡力地減輕負罪感。

  大名鼎鼎的狼隊砍怪面不改色,說教卻抓耳撓腮的。我大概理解了他的好意,忍不住反過來勸慰起他來:

  「道理我都懂,逝者長已矣,生者負擔得,還更多更多。」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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