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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逝者不會言語

  我承認,我說的話有點矛盾了。上一句說我們才進入迷宮兩個小時,下一句卻是說眼前這具屍體已經涼了十個小時,可我們幾乎是一起進入迷宮的。也難怪他們會說不可能,覺得我的說法過於荒謬了。

  「他說的應該沒錯。」

  雙劍長發男開口解了圍,他也上前蹲下,檢驗了下屍體。

  「這個人確實已經死了起碼十個小時了,如果沒有其他原因的話。」他翻弄著屍體,印證著我的話。想必像盜賊,斥候這類的人,他們對這些屍體信息的敏感程度也是有說服力的。

  「陶讓,你確定你在酒會上見過這個人嗎。」長發男開口問道。

  被他點名的那個黑臉漢子犯難地思索了下,給出回答「我確實是見過這個傢伙,當時和我喝酒的,我還記得他跟我提過,他家的風車磨坊能做出最好吃的烤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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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沉默,不知道怎麼去解釋這種詭異的錯位感。

  「有沒有可能,他是提前得到消息,然後來踩點的?自己偷偷拿了迷宮權限進來了。」兄弟搭檔的兄長提出了個看法,倒不如說這也是最能令人接受的說法了。

  我們都嘆了口氣,只能先將這個很牽強的可能性,作為眼前荒誕一幕的解釋。

  取下他的名牌,我們選擇了分岔口中的其中一條繼續前進,可惜這一路沒有冒險的興奮和說說笑笑的閒適,大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逐漸步入後塵。

  「你們是因為什麼原因加入這次行動的呢。」

  我左右望著可能存在的異常,對著其他人提出了個問題,就想試圖閒談一下,緩和氣氛。

  但並沒有給出答案,那位嫵媚女子反而開口問道:「那你們呢,是為了賺錢才進入這裡嗎。」

  她說的沒錯,我點點頭,卻得到的是她的輕笑,抿著嘴,欲言又止。

  繼續前行,沿著鐵軌鋪向的方向,周圍的建築逐漸風格銳化起來,我看到了更多的設施,還有武器架子。這些偏軍事化一些的設施讓我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如果這個礦洞有一個「生前」的設定,那麼不同區域的地方,極有可能有不同的存在。

  「是哨兵……不對,裝備更好了,有重甲,就像是……」

  「軍隊本身。」

  太過於專業化的裝備,給人一種相當棘手的壓迫感。這兒按理說應該只是個礦洞而已,為什麼會有這種類似衛隊的存在?

  我看著這些風乾的骨架子卻填充在一幅幅鎧甲里,頭皮都有些發麻,要知道上次我看見這種類似的存在,還是在我那貴族老屋所在的大城市——貝福克斯,看見訓練有素的衛隊在日常拉練。

  「要繞開它們嗎,或者是我們選擇另一條路。」

  大家似乎並不太想無緣無故地和這些怪物發生衝突,在這未知的迷宮裡,儘量保存體力為好,更何況我們的目的是找到其他隊伍匯合,一起協作。

  「我就奇了怪了,這些傢伙就算是打發去守衛哪個亡靈君主的城堡都綽綽有餘,怎麼會在這個礦洞迷宮裡出現。」黑臉漢子憤憤地抱怨著,這時長發雙劍男卻示意大家噤聲,他稍微向前探了幾個身位,好像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發現了什麼嗎。」

  對於這個老哥的偵查能力我還是抱一定信任的,我都在想之後出去了,要是下次我拉個隊缺個斥候這種角色,我都想厚著臉皮來請他加入了。他向我招手,讓我來看看,讓其他人待在原地不要發出動靜。

  小心貓著腰,潛行至他所在的地方,順著他指向的方向。

  「這個怪物,有點特別,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衛兵打扮,而它不一樣,就像是……」

  「劊子手。」我接過他的猜想。

  是的,比起其他的「骷髏衛兵」那個怪物卻看著不一樣:赤裸著大半個上身,裹纏著破布條,卻被血所污染而乾涸得變色,一把巨大的刀布滿鏽跡和血點拖在地上,被它強力壯碩的右手緊緊抓住。

  它看上去更像是一隻血肉新鮮的怪物,而不是一個被歲月侵蝕的風乾骷髏。

  我的第一反應,感覺像是看見了三角頭。

  「不太好惹啊,或許我們真該考慮下換個方向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們決定後撤告訴大家換個岔口前行。

  可就在我們準備回退時,突然一聲渾濁的鐘聲響起來,像是某種契機和啟示,讓我和雙劍長發男都愣了下。下一刻,那個劊子手怪物動了起來,好像向深處走去,到了點兒一樣。


  「它走了嗎?去哪了?!」

  我們在思索,要不要繞過這裡。

  可是很快,它又從昏暗中回來了,而這一次,我不禁瞪大了眼——那個怪物手捏著一個人的腳踝,拖行著,好像要帶去某地,而我們分明看出來,那是一個冒險者!

  「我見過那個傢伙,他就是其他隊伍的人。」長發男瞳孔微縮,很顯然他認識那個人,而對方現在陷入了某種不太妙的處境。

  我和他立刻返回隊伍,告訴了眾人所見的情況。於是比起剛剛所說的撤退,換個方向前進,現在便多了一個選項——營救那個人。

  「我不同意!」德里克咬牙說道,「按照你們的描述,那個怪物肯定很強大,我們過去就是白白送死!更何況那些衛隊,你們看到了吧,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那是你,不是我們。」黑臉漢子冷笑一聲回答道,「先不提見死不救是什麼行為,現在我們和其他隊伍失聯,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可能還活著的人,正在被怪物抓去,是我我一定會去救下他,然後問清楚他和他隊伍的事。」

  「最多也就C級左右的危險,只是個單純的力量怪物罷了。而且那些骷髏衛隊的數量不多,我們得想辦法去救那個人。最差,我們也至少要知道,那個怪物要把他帶去哪,會不會有其他人在。」長發男緩緩開口著。

  眼下這危險的迷宮裡怪異迭生,儘快與大部隊匯合,然後一起處理掉這個迷宮的核心才是關鍵。

  「辛小哥,你說怎麼辦,你有什麼想法嗎。」

  兄弟搭檔的弟弟沉默許久,突然向我發問,他這一問,也讓其他人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老實說,有種奇怪的緊張感,在這危險與未知籠罩前方的迷宮,我的意見也成為了隊伍決定方向的因素,決定著我們的安危。

  我從沒有想過,我自己的一個想法,可能會讓其他人為我一起買單——即便我們才成立一個隊伍不久,都不熟悉,猜忌和磨合同時共存。

  不同想法的人,在等著我的意見。

  我看到烏龍茶,他依舊目光沉穩,仿佛在告訴我,他堅定地支持著我的一切決定。

  「我認為,我們應該去試圖營救,或者至少要搞清楚它們是什麼東西,意味著什麼,這些是我之前在這個迷宮裡都從未遭遇過的事態。」

  我的話讓有的人眉頭舒展,讓有的人扼腕嘆息,但是不管如何,大家還是動起身來,不至於分崩離析,總算是,有個最基礎的團隊的樣子了。

  問題來了,要怎麼救,如何面對這樣的怪物,然後從它手裡救下人來?

  而且,我更在意的一點是,那個鐘聲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怪物是聽見這個鐘聲之後才行動的?這個鐘是誰敲的?

  「沒那麼多時間給我們磨蹭了,現在要立刻想辦法強行突破,不然那個被抓走的傢伙恐怕性命難保。」

  在這個時候,雙劍長發男很主動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打算主導這一次行動,他長嘆一口氣,從自己的兜里摸出了一個瓶子,擰開後,清香的銀色液體如月光般流淌,灑在了他的武器上。

  「希望那個混蛋別讓我虧大了……」

  如法炮製,他把這些液體少量地給前衛們的武器都撒上一點點,從他皺眉的神情就看得出有多肉痛,我也很好奇這玩意怕不是什麼稀罕件。

  「陶讓我就不給你上了,你武器太大,撒不夠,而且你主要幫忙吸引那些骷髏守衛的破綻。這個附魔劍油可以給不死生物一些額外的殺傷,儘量往它們本體上砍,別浪費在盔甲上了。」他將雙劍互相蹭蹉,試圖將其附魔液體抹的均勻一些。

  立刻出發。

  德里克撇嘴,還是承擔後衛保護工作——就目前來看,似乎這個隊伍里唯二的破綻就是我和他,比起其他專業的冒險者,我倆更像個業餘的挖寶獵人。但即便如此,雙劍長發男還是邀請我一起跟上,讓我自己看情況處理。

  「你那個兄弟,很有潛力,我看他也很聽你的話,你倆配合好一樣能發揮出很大的作用。」長發男把自己的長頭髮散開,又重新綁緊,隨後在他眼神示意下,手癢難耐的黑臉漢子拖著大斧,向最近的一個骷髏守衛砍去。

  在他即將接觸到第一個敵人之前,他的腦後上方,一枚閃光術突然炸開,將前方的一切均數照亮——也不知道這樣的一閃能否干擾到那些雙眼空窟窿的守衛們。

  「左三!右四!劊子手還在拖人沒有反應!」


  黑臉漢子視野最清晰,立刻匯報出敵人數量以及分布狀況。

  趕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搶到一個先手,一斧頭帶著巨大的力量砍倒一個還來不及轉身的骷髏守衛——對付外圍的骨頭架子,他這一下明明可以給對方攔腰截斷,而到眼前卻只是堪堪用斧子嵌進對方鎧甲,把它帶倒在地。

  隨後補刀的長髮男用力將雙劍刺入頸椎沒有鎧甲保護的地方,切割開,切割處立即產生一絲如陽光烤乾水滴般的灼燒青煙。

  當骷髏守衛的攻擊落過來時,烏龍茶架著盾,不輕的力道落在他的盾牌上,但他卻站穩了腳跟,沒有任何慌亂,給黑臉漢子和長發男留足了整備時間,調整好動作和節奏。

  當烏龍茶撤開盾後退時,已經舉著斧子蓄勢待發的黑臉漢子獰笑一下,大吼著再次揮砍,重複著剛剛的進攻節奏。

  而那穿著重甲的兄弟搭檔,則在旁邊牽制著其他守衛,給那三人主攻手留夠「三對一」的斬殺空間。本來一人對付一隻可都夠嗆,讓那兩兄弟滿頭大汗,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在堅持,儘量不落下風,不露破綻,拖延著這些守衛的步伐。

  「三隻!」

  黑臉漢子大吼一聲,告知大家他們已經解決了最近的左邊三隻,示意拖延右側的兩兄弟趕快後撤換防。嫵媚女子的元素火球炸開在怪物身上,不見多少殺傷,但至少留給了那兩位後退的機會。

  「德里克!該上了!」

  我知道此時該另一組換防了,雖然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但這個時候容不得團隊行動節奏有一絲斷層。

  在那個傢伙還在質問「上什麼啊!能行嗎!」的時候,我已經衝上去,在混亂中瞅准機會,用劍砍傷了一個怪物的腿骨,德里克只得暗罵一聲,抄著武器跟上。

  對付四人組時,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控制節奏。

  咆哮似乎能給下一次角力更深的決心,和那些沉默的骨架子上顎的嘎嘎作響形成某種對比。

  但是,我在混亂中注意到,那個劊子手依舊頭也不回,向前緩慢走著,仿佛這裡發生的騷亂無法動搖它,它按照著某種旨意一般,不為所動。

  單純沒有靈智的骷髏守衛,也沒有指揮,在簡單的配合下,是能夠抓住機會逐個擊破的。

  很有趣的一點,儘快地造成對方的減員,避免己方的減員,每次對方減員後,此消彼長,雙方的一個壓力變化會非常明顯。

  果然啊,先手拿到了主動權,確立好進攻節奏是很重要的。

  最後一個守衛被粉碎了頭顱後,黑臉漢子咬牙甩了甩手上的血,之前的傷口又開始裂開。但此時不是大家放鬆的時刻,所有人立刻順著這個方向追向那個劊子手——它就這麼不緊不慢地一路前行,都快抵達目的地了。

  稍窄的礦洞通道似乎到了一個新的區域,都有些開闊起來,陳舊的架子隨意地搭建成了一個處刑台,平台建築顏色卻比腳邊的石頭還深,不知道浸染了多少暗紅的液體,逐漸濃郁的血腥味意味著在這裡死去的新鮮生靈屍骨未寒。

  頭顱就散亂地滾落在展示台下,沒用的屍身棄之一旁,仿佛是被挖完精髓的空空容器罷了。

  如果我們不加緊一下,那個生死未卜的同行可能就會成為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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