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朝廷也不容易!

  鍾勖點頭:「也是,皇上最大,他老人家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不過這些日子火器監緊鑼密鼓的在造火器,恐怕最少造了有萬餘只火器了。」

  茹太素笑著道:「扯淡!就火器監那效率,能造一千隻火器都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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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勖噢了一聲,又問茹太素道:「大人,您說這怎麼就忽然傳出來皇孫沒死啦?」

  「這是哪門子邪風颳過來的,皇爺知道還不大發雷霆啊?」

  茹太素笑笑,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鍾勖:「這誰知道。」

  很顯然,茹太素也守口如瓶沒有亂說。

  鍾勖繼續道:「話說回來,當年的朱雄煥都死了這麼久了,大人,你說會不會是有心人利用此事禍亂朝綱啊?」

  茹太素笑著道:「應當不會,宮外這股子風,宮庭內不可能不知道,老爺子既然沒有出手,就已經說明一切。」

  鍾勖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麼,心頭忽然一震。

  戶部侍郎是正三品高官,能做到這種掌實權的官,幾乎官場上的任何一句話,對他們來說都能揣摩出更多的訊息。

  茹尚書說老爺子沒有出手,換言之老爺子是知曉的,在換言之,這股子風,源頭會不會就是從宮裡傳出來的?

  老爺子那麼護犢子的性子,有人長了一百個腦袋也不敢拿他老朱家的後人開玩笑。老爺子縱容此事成風,就說明老爺子是默許的……嘶!

  看來這不是空穴來風啊!

  傍晚,霞光輕輕的灑落在地上,映出了一片的紅艷。

  朱雄英正在為戶部人才發愁,雙手托腮的坐在書房的案牘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在思索著什麼,他將嘴巴中咬著的毛筆拿下,提起袖籠,輕輕的在宣紙上寫著什麼。

  門被輕輕推開。

  「大孫,寫啥呢?」

  朱雄英回頭看著朱元璋,示意朱元璋過來。

  「老爺子,您看看。」

  朱元璋有些好奇,走到案牘旁邊,拉了凳子坐下。

  「累進稅率?這是啥?」

  朱雄英道:「增收的一種商業稅。」

  朱元璋有些疑惑:「商稅就商稅,累進是個啥意思?」

  朱雄英解釋道:「在商業這個大框架下,儘可能的實現稅收公平。」

  「譬如老爺子和我都是經商的。」

  「老爺子做小本生意,一月只有一百二十兩收入,那麼如果我將商稅按照三十之一來徵收,老爺子是不是就要交四銀子的稅?」

  朱元璋點頭:「然後呢?」

  朱雄英道:「再比如我一個月有一萬二千兩收入,那麼再按照三十之一來徵收,是不是只要交四百兩?」

  「對一個收入過萬兩白銀的商賈來說,僅僅交四百兩稅收,是不是少了?」

  「如此一來,窮者更窮,富則更富,國家的稅收結構是不公平的,因為如果一視同仁,就是在優待富賈。」

  朱元璋咂摸咂摸嘴:「有道理,然後呢?」

  朱雄英道:「累進稅率就是給他們劃檔,比如當收入高於一萬兩,稅率就不在三十而一,應當按照十取一來收,這樣一萬兩收入就需要交一千兩……」

  朱元璋愣了愣,等朱雄英說完,他才明白朱雄英的言下之意。

  「有點道理,如此一來,倒是能緩解商人階級之間的矛盾……額!」

  朱元璋再次愣住:「好小子!你將爺爺都繞進去了!如此一來,你非但讓交趾商人階級之間穩住了,還將農人階級也穩住了!」

  「在發展商業階級之前,就開始徵收商業重稅,就是讓農民階級看到均衡,同時也讓商人階級內部看到均衡。」

  「按收入檔次徵收商稅……妙啊!高,著實高!」

  「你小子,聰明是真聰明,這腦瓜子比咱靈活!」

  朱元璋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朱雄英的目的是什麼。

  剛開始他還沒覺得什麼,現在細細回想起來,忍不住交口稱讚。

  沉默了一下,朱元璋道:「可是如何把控商人的收入?你總不能讓他們如實上報吧?」


  商人驅利,朱元璋一直不信任商賈,指望這些見利忘義的人如實上報收入,根據如實收入上報的課稅司,這不現實。

  朱雄英也在思考這件事。

  實際他已經大大簡化了交趾稅收架構,要按照後世的稅賦,是需要按照收入拋開成本之後的淨利潤繳納稅收的。

  但朱雄英,就是怕稅賦的架構太複雜,難以徵收,所以才一刀砍了,直接按照收入徵收。

  稅收的過程是不斷的完善過程,只要財政班子搭建出來,一定會有人不斷發掘稅收漏洞從而加以改善。

  無論如何,在這個時代,首次提出累進稅率的概念,這已經是足夠劃時代的。

  要是不然,朱元璋也不會如此驚訝。

  朱雄英撓撓頭:「我也正在想這茬事,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立法。」

  「可惜這又涉及到了刑部,還有這種稅收還需要戶部給以完善……哎,掣肘太大啊!」

  朱元璋默默看了朱雄英一眼,心裡無比震撼。

  現在能阻止這小子發展的,已經不是其他問題,而是權柄了!

  換句話說,這小子需要一樣東西,將他所有的眼光戰略支撐起來,而這種東西……就是皇權!

  只有站在權力巔峰,他才能更好的調動六部合作。

  「刑部、戶部……成!」

  「這事你且莫要煩心,咱回去給你說。」

  朱雄英一喜:「那就多謝老爺子了!」

  朱元璋笑著道:「你恐怕就在等著咱說這話呢吧?前面和咱說了那麼多,都為了推出這些。」

  「哼!今天朝會,藍玉推進開海的事,是不是也是你算計的?」

  朱雄英撓撓頭:「涼國公上疏了?」

  朱元璋嗯了一聲,道:「你不是想讓鄭和去推進開海之事麼?為何最後讓兵部撿了便宜?」

  朱雄英不以為意,「故意的。」

  朱元璋呆呆看著朱雄英:「咱就說麼!為啥藍玉那麼輕而易舉就妥協了,這也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朱雄英點頭:「嗯,兵部派出去的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失敗,那時候才是真正開海的時機。」

  「兵部失敗?怎麼可能?你小子胡扯呢吧?」

  朱元璋饒有深意的道。

  朱雄英笑笑:「這個……反正海上不是老爺子和兵部想的那麼簡單,沒有絕對信念的人,很難支持海上的生活。」

  正在祖孫說話之時,外面忽然傳來迅速的腳步聲。

  蔣瓛拿著該有加急印章的文書進來,走到朱元璋身旁,小聲說道,「左都御史的信件。」

  霎那間,朱元璋身上那股慈祥老人一般的平凡褪去,迅速轉成鐵血弒殺的帝王,眼神銳利如刀。

  「給咱看!」

  「呵!」只聽冷哼一聲,朱元璋滿臉冷笑。

  「老爺子,怎麼了?」朱雄英問道。

  「左都御史傳來東南的消息!」說著,朱元璋仰頭大笑,對朱雄英道,「還真被你說中了!」

  「大孫!爺爺教你處理過官吏,可卻沒教你怎麼血洗大明官!今天爺爺教你血洗東南!」

  一股冷冽的霸氣,陡然從朱元璋口中說出,聲音中帶著無限憤怒!

  朱元璋臉色陰沉,朱雄英心裡暗道:恐怕又有人要遭殃了!

  蔣瓛冷汗涔涔的自覺退下。

  他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是這對爺孫的時間。

  東南的官場和商民,究竟會死多少人,完全都在這對祖孫的一念之間。

  這一老一少,一言能決定千萬人生死!

  等蔣璈離去,朱元璋才看著朱雄英,將左都御史暴昭的奏疏冷冷掂量著遞給朱雄英。

  「大孫,你看看。」

  朱雄英嗯了一聲,接過暴昭的文書,小心翼翼的翻著,瞬間,朱雄英的雙目便瞪大起來。

  上面寫的文字,每一個字都觸目驚心!

  「查處,嘉興縣林氏家族暗中勾結倭奴,藏匿倭奴,泄露軍情秘密,致明軍挫敗。」

  「查處,嘉興縣主簿聯合林氏家族,走私大明瓷器、茶葉、絲綢於海外,共獲利三十七萬兩白銀有餘。」


  「查處,海鹽知縣賣備倭軍布控秘密給倭寇,此外,海鹽村落百姓之傷亡,非倭奴所致,實乃縣衙自導自演……」

  等朱雄英看完,已經面色鐵青。

  「畜生!」

  朱雄英面上升起幾分火氣,「海鹽縣衙是不是找死?他們就不怕麼?」

  本來以為海鹽村落的百姓傷亡是倭奴造就的,可誰能想到,居然是當地縣衙導演的一場戲,真正殺傷村落的不是倭奴,竟是自家人!

  這簡直傷心病狂!

  朱元璋冷笑:「怕他們就不會幹了!」

  「咱天高水遠的,他們以為皇帝看不到東南!」

  「咱貪八十文就要剝皮實草,可依舊有許多人記吃不記打。」

  朱元璋看了一眼,道:「大孫,咱皇帝也有管不到的地方,看不見的東西,大明的天下太大了,想挑起這個梁子不容易。」

  「咱越是高壓對待貪污,可卻依舊堵不住人心這種可怕的東西啊!」

  朱雄英很想說,自家爺爺,給大明官吏的俸祿太低了,在他們權柄和收入不對等的情況下,貪污是正常現象,不貪污才真不正常了。

  譬如一個官吏,成天看著幾萬幾十萬兩的白銀從眼前過,而他自己一年的俸祿只有七十兩,他能不動心麼?

  小貪之後就是大貪,大貪之後是巨貪,人心對財富和權力的欲望只會滋長,不會澆滅。

  所以久而久之,貪腐之風盛行。

  這可以理解,最起碼朱雄英能理解。

  但朱雄英不能理解的是,這群傷心病狂豬狗不如的東西,居然假扮倭奴,將屠刀對準了自己的同袍,自己轄下的百姓!

  這簡直就是畜生,是敗類!

  頓了頓,朱元璋目光凌厲的道:「怎麼處理?!」

  朱雄英咬牙:「殺!」

  朱元璋再次問道:「怎麼殺?」

  朱雄英冷冷的道:「嘉興林家商人,交給浙江按察使司,查明罪證之後,以通倭禍國之罪,屠其滿門!」

  朱元璋暗暗點頭。

  小傢伙,殺人的手段日長了!

  「滅門不夠,宜誅其九族!」

  朱元璋補充!

  對商人,朱元璋給予的懲罰,一定是最重的!

  朱雄英此時到也沒有絲毫同情,繼續道:「至於海鹽和嘉興兩縣的知縣和官府,由都察院押回應天,讓三法司會審,該殺的殺,該滅族的滅族!」

  朱元璋呵呵笑著,緩緩搖頭。

  朱雄英想了想,開口道:「老爺子,怎麼了?」

  朱元璋道:「殺官,不是這麼殺的。」

  「兩個知縣才有多大的權柄啊?沒有人袒護著他們,他們敢這麼囂張?」

  「這樣殺官不行。」

  朱雄英愣了愣,似乎覺得老爺子說的有些道理。

  兩個知縣,怎麼敢有這麼潑天的膽子。

  況且,浙江之地的勢力錯綜複雜,保不齊還有人在後面撐腰。

  朱元璋道:「遇到這種情況,就不要先押到應天了,將他們抓到浙江按察使司,只要他們活著,就有人不安。」

  「暴昭在浙江,可以牽扯出更多更多的人出來,大孫你看著吧,順著這兩條線,能吃到更多更多的大魚!」

  說著,朱元璋緩緩抬頭,有些憂心忡忡的道:「咱怕的是,恐怕浙江的大半個官府已經爛了,要真是那樣,殺官是需要有個度的。」

  朱雄英不解的道:「難倒還要留著他們繼續胡作非為?」

  朱元璋嘆口氣:「在沒有確定權力交接,沒有足夠的人手能接替浙江的官衙系統之前,不能一刀砍了。」

  「咱還需要他們在江浙辦事,需要他們治理浙江,所以不能讓那裡的官衙系統癱瘓了。」

  「所以有一部分人,是不能處理的,但帳,要記著!等權力交接完畢了,再秋後算帳!」

  他看著朱雄英,語重心長的道:「大孫,你懂了嗎?這才是殺官的道理,有些人能殺,有些人要立刻殺,有些人要拖著殺!」

  朱雄英似懂非懂,他真想不到,這殺官居然還有這麼多門道在裡面。

  不過很快,朱雄英就想明白了。

  朝廷每三年才能出一百多名進士,而大明的官位實缺實在太多,這些新進的進士,不能立刻外調為官,需要培養。

  國朝培養人才不容易,培養封疆大吏和各地方機要衙門的官更加不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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