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這不應該啊!
朱元璋目光凝重,無力的擺擺手,「不用說了。」
老爺子眯著眼,一股子後怕油然而生,再次問道:「如果快刀斬亂麻呢?怎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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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道:「白磷這東西,爺爺您應當是沒聽過。」
「在人死之後,骨灰上會有許多這種東西。」
「他們的燃點很低,質量很輕,就是我們通俗說的鬼火,爺爺不陌生吧?」
「鬼火?」朱元璋咂摸咂摸嘴,「墳頭上見過。」
朱雄英道:「它可以人為製造出來。」
「如果某處埋葬軍兵屍首的將軍冢,突然大面積出現鬼火,而又恰巧在皇帝準備對藍玉動刀的時候呢?」
朱元璋眼珠子漸漸瞪大起來,臉色也變的無比鄭重。
「如果一次不夠,次次都出現這類情況呢?」
朱元璋呼吸有些粗重。
他知道神權意味著什麼。
只要操作當得,在散播漁輪,朱元璋都不敢隨便動刀!
如果執意動手,那麼未來,出現任何天災人禍,甚至是造反等等,都會有了一個合理的藉口!
皇帝無德,濫殺無辜,觸怒上天!
看似荒誕,但在這個封建迷信社會,它又無比凌厲!
李世民因為玄武門之變,後半輩子,許多天災人禍,世家大族都會用來和當年玄武門之變扯上瓜葛,皇帝也有畏懼的東西!
若是不然,歷史上不會出現那麼多罪己詔的作秀!
朱元璋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你給咱上了一課,呵呵,這就是你說的你救不了徐家?」
「你要是真存了救他們的心思,皇帝都沒轍!」
朱元璋後怕的同時,又有些欣慰:「你比咱懂的多,見識也多,咱放心了,將來,你的這一雙眼睛,能看透很多事務和潛在的危險,咱安心了,哈哈!」
朱元璋欣慰的笑了,滿意的點點頭。
朱雄英撓撓頭,雖然這些法子能救得了一時,但只要自家爺爺存了必殺的心思,哪有什麼人是不能殺的啊?
不過所幸,藍玉等人已經完美脫了身,許多以前暴虐不法的事,也都收斂了,現在只要不做出格的事,爺爺應該不會動他們。
「說說藩王吧。」
朱元璋道:「咱讓你觀察他們,有什麼心得?」
朱雄英已經做過總結,現在也是張口就來,道:「如果說還有軍事威脅,那就非四叔燕王不可,其餘藩王大都可以忽視。」
朱元璋道:「對你四叔燕王。你怎麼評價?」
朱雄英給出的評價很高:「能屈能伸,藏器於身。若為明將,可護一方太平;若為皇帝,可開一片盛世!」
朱元璋笑笑:「這麼高的評價?你呢?你若為皇帝呢?」
朱雄英毫不謙虛的道:「比他做的好!」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小子,咱就喜歡你這股子當仁不讓的勁,有擔當,有膽識,有勇氣,有心思,有見識,有胸懷……」
「得得得!」
朱雄英趕緊打住:「爺爺別互吹啦。」
朱元璋沒好氣的罵道:「臭小子!」
「今年你擔子不小,交趾那一片,咱皇帝在看著,好好做,讓咱皇帝看看你的能力多大。」
「嗯。」朱雄英點頭。
朱元璋笑了笑:「開春了,你的暖棚架子也要撤了吧?」
朱雄英笑道:「是啊,馬上就用不著了。」
朱元璋道:「成,馬上就上元節了,你這一年瑣碎的事太多,上元的時候,多帶你師尊出去走走。」
說著,老爺子從懷裡掏出一錠元寶,扔給朱雄英。
朱雄英愣了愣,不解的道:「這是幹啥?」
朱元璋道:「給你的零花錢,帶著你師尊出來,總不能太過埋汰。」
我天!
朱雄英瞪大眼睛,急忙道:「爺爺,需要你您這點錢啊?」
朱元璋哼道:「咋了?看不起咱的錢?」
「額……不是,爺爺,這錢你就留著養老的,我要他幹嘛?我有錢啊!」
朱元璋嘁道:「咱知道你有錢,不過你手頭這些錢,恐怕最後要投入到交趾上去,咱還知道,你的錢不會白投,會拉出來更多的錢回來,如論如何,你現在是個有錢的窮人。」
「成了!莫囉嗦這麼多,咱這做長輩的,哪有不給孩子零花錢?況且那是你師尊,咱也不能小氣,拿著,莫客氣!」
朱雄英哭笑不得。
總共不過二兩銀子,老爺子這股子豪擲千金的勇氣哪兒來的。
老爺子永遠都這麼可愛,看那豪擲千金的樣子,朱雄英咧嘴樂了。
「嘲笑咱?咱告訴你,這點兒錢,咱都出手闊綽了!」
「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不當家不知油鹽貴!」
朱元璋搖搖頭,一臉嘆息的樣子道:「你啊,沒窮過,當年咱……」
話說到一半,朱元璋突然咧嘴大笑:「他娘的!你也窮過,咱不說了,沒意思!」
老爺子發現不能以身作則的教育朱雄英,突然有些興致索然。
朱雄英樂壞了,攙著朱元璋道:「懂!都懂!爺爺在說說往事,我樂意聽,沒得事!」
朱元璋狐疑道:「真的?不嫌咱煩?」
朱雄英搖頭:「不嫌。」
「嘿!」
朱元璋捋著袖子,趕緊道:「咱告訴你,當年你奶奶不是跟著咱麼?那時候家窮,咱記得第一次去鳳陽府的時候,想給你奶奶買個頭釵,可咱買不起啊。」
「咱男人麼,都礙著面子,兜里就三五個錢,也要去充英雄,去了首飾店……嘿!還真他娘的發現一個野花頭釵,那店家說與咱有緣,就送給咱了。」
「咱興沖沖的送給你奶奶,好傢夥,聽到咱沒花錢,弄了這麼個頭釵,你奶奶高興壞了。」
「後來咱有錢了,再去那個首飾店,想買個銀首飾,那店家一個勁的說咱娶了個好媳婦兒。」
「你猜為啥?」
朱雄英撓撓頭,想了半響,也沒想出來為什麼。
朱元璋有些動容,聲音有些梗咽,微笑著道:「因為當初那個野花首飾,是你奶奶花了一晚上時間編好的,偷偷送到了店家,然後和店家知會,讓他白送給咱……」
「你奶奶,她啊….在維持一個落魄男人最體面的自尊心!」
朱雄英愣住了,看了朱元璋陷入回憶……
他終於明白,老爺子為什麼提到馬皇后時,臉上總會掛著不舍和深深的懷念。
「我想,奶奶她以前一定是個漂亮賢惠的女子。」朱雄英柔聲說道。
朱元璋搖頭:「是啊,以前的她不好看,因為有些缺陷……嗯,四里八村的長舌婦都數落她,說她不是大家閨秀,村里一些男人,也當眾奚落過她……」
那時候,村里男人女人都在說大腳婦,大腳婦!
「呵呵,最後村里這些男人女人,咱都一刀砍了。」朱元璋輕描淡寫。
朱雄英:「……」
可怕!
朱元璋繼續道:「你奶奶不好看,不符合大家閨秀的樣子,可在咱心裡,她就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
「很多人都說咱挑兒媳婦、孫媳婦,都找你祖母那樣的,咱也喜歡那樣的女人,為啥?」
「咱爺們再他媽英雄,也架不住這樣的柔綿情誼!人女人能對你這樣,你不做出點成就來,算啥男人?」
「大孫,事情都是拼出來的,咱年輕的時候,比你拼一千倍,一萬倍!咱知道打仗有出息,一刀一槍的幹了他娘的十幾年!」
「咱從一個小兵干到了將軍,咱靠的就那股子信念,咱就為了爭口氣,咱那時候滿心都想著,給你祖母拼出一個榮華富貴出來!」
「感情未必一定要陽春白雪,其實有些生活氣息,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要好很多很多。」
朱雄英點點頭,笑著道:「老爺子,我都知道,我也不會負了以後的媳婦,必定不會是個朝秦暮楚喜新厭舊的人。」
朱元璋哈哈大笑:「對!當然,一個女人也不行,你將來是有大出息的人,也不在乎多要幾個,這沒啥。」
朱雄英也跟著哈哈大笑:「對對!爺爺您老這麼大了,不還在努力造娃嗎?乖乖!爺爺您才是個猛……額。」
朱雄英發現老爺子臉色有些黑。
「臭小子!編排起咱啦?出息啦?老人咋啦?就不能造娃啦?」
「當年迎風尿十丈,現在順風咱也不濕鞋!」
朱雄英趕緊道:「對對對!爺爺您得再弄幾個兒子出來!」
春風搖曳,春雨如油。
外面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
朱雄英攙著老爺子來到書房窗戶前。
朱雄英拖著腮,聽老爺子回憶起往昔。
一幕幕陳年往事,被朱元璋娓娓道來,有感動,有情誼,有百鍊鋼,有繞指柔。
此刻,朱元璋嘆口氣:「米奶奶她啊….呵呵。」
朱元璋傻樂,偷偷對朱雄英道:「咱偷偷告訴你,你奶奶還給咱編過野花圈,咱還帶在頭上,那傢伙,丟死人咯!」
那時候生活艱苦,能有的快樂,也不過一頂花圈,一個野花頭釵。
乾淨,簡單,淳樸。
朱元璋為什麼這麼珍惜家人情感?
他雖然出生卑微,但一路上遇到不少貴人,人生道路上最大的貴人便是馬秀英。
她豐富了這個一代帝王的感情,讓這一代帝王享受過人生最溫暖的愛情。
朱元璋是幸福的,因為他擁有過天下男人都想擁有的東西,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倚窗聽雨聲,閒坐說過往。
這一個下午,爺孫在愉悅中度過。
天色有些晚了,朱元璋臨走前看了一眼朱雄英,有些唏噓。
這個小子,現在正在走咱當年走過的路啊!
人生就是這麼的奇妙,仿佛一切都在輪迴。
老頭子希望你,也有一段快樂而溫暖的感情。
因為在你執政之後,這些美好的東西,都會離你而去,你將再也沒有時間談情說愛。
傻孩子,看到你,老頭子仿佛看到了人生輪迴。
朱元璋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起於草莽,奮起在少年,有一段珍貴的感情,有許多相助的貴人。
「成!莫送了,咱走了!」
朱雄英將朱元璋送到門口,只是外面的雨,似乎越來越大了。
「爺爺,還去皇宮辦差?」
朱元璋點頭:「嗯,開年之後各衙門就恢復秩序了。」
朱元璋對自己要求很高,他是個勤奮的帝王,所以他的臣子也必須勤奮。
初五之後,各衙門就恢復了運轉。
外面雨勢越來越大,路上行人寥寥。
老爺子剛走幾步,發現身後有人跟上來。
朱雄英接過老爺子的雨傘,將老爺子的油紙傘收攏,自己手裡則撐起更大的雨傘。
「以前你為我遮風擋雨,我長大了,現在……我伴你長長久久。」
朱元璋有些動容,呵呵道:「屁!啥就長大了?」
朱雄英撓撓頭:「過年了,總之就是長大了。」
朱元璋恍然,拍了拍額頭,一臉自責的道:「那倒也是。」
朱雄英笑笑:「我送你去皇城,應天府各處在修路,路上泥濘多,又滑。」
朱元璋大喇喇的道:「中!孩子孝順!」
很奇怪,雪走了,雨又來了,而且越來越大,延綿不絕。
說好的春雨貴如油,現在仿佛不要錢一樣,肆意朝人家灑去。
朱雄英攙著朱元璋來到皇城外,將雨傘遞給朱元璋,道:「成,這段路好走了,老爺子,您慢點兒,我先回去了。」
朱元璋嗯了一聲,道:「你自己走路也小心點。」
朱雄英背身招招手,撐著雨傘,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才走沒進步。
朱雄英看到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兩人擦肩時,朱雄英沖其禮貌的點點頭。
徐輝祖愣了愣。
朱郎君?
這小子怎麼出現在皇城?
徐輝祖有些不解,搖搖頭,繼續超前走去,只是沒走幾步。
他再次愣住了,渾身忍不住打個寒顫。
前方雨幕中,老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這一道蒼老的背影……怎麼……那麼熟悉?
怎麼,怎麼這麼像皇帝?
嘶!
……
冬深春淺時節,暴雨如斷線珠子灑落人家。
蒙濛霧氣氤氳而起,包裹著別有一番韻味的應天。
皇城前,空檔的皇城外郭廣場上,雨幕遮住視線。
一道道水花,在護城河上如跳躍的奏章樂符。
四周無人,人煙稀少。
徐輝祖站在廣場中央,朝前,看到那模糊不清的蒼老背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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