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果

  「路明非!路明非!」如同雷聲般響亮的叫喚聲灌入耳朵,仿佛能震碎耳膜。這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卻又無比熟悉。

  

  路明非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台有些陳舊磨損的IBM筆記本電腦,沒有滑鼠,只有一個鍵盤上的一個小紅點。電腦上的時間定格在了2009年5月13日。

  「什麼情況?」他有些恍惚,明明前一秒還是2012年,怎麼時間倒流啦?

  再看四周——那個自己無比熟悉,承載自己整個青春的小房間。

  「這是嬸嬸家……」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心中難以置信,「我這是穿越了?還是做夢?」

  他上一秒還在聽著學生會的眾成員們就各個部門的經費而爭論得面紅耳赤。伊莎貝爾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絲綢般光亮的長髮微微吹動,帶來陣陣芳香。

  而下一秒卻……

  「路明非!路明非!你聾啦?」恍惚間,嬸嬸的叫喚聲再次傳來,這次又提高了一個度。路明非知道,再不答應,恐怕就得世界末日了。

  他抹了抹嘴角邊的口水,站起身,連忙答應:「來了!來了!」結果一個不小心,桌角磕到了膝蓋,疼痛之下,一個趔趄撞倒了凳子,人頓時摔倒在了地下。頓時房間裡噼里啪啦,響成一片。

  「路明非!你拆家啊!家裡沒醬油了!快去買!」嬸嬸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卻帶著些許的不耐煩與惱怒,聽上去有些猙獰可怖,讓大名鼎鼎的路主席一下子沒脾氣。

  所謂河東獅吼莫非於此了吧!佩服佩服!就沖這個,就不可能是夢!路明非吸著涼氣站起身,顧不上混亂的房間,連忙打開房門,心裡鬱悶極了,「我堂堂卡塞爾學院學生會的主席,屠過三條龍王的大人物,竟然被如此叫喚!真是……」

  真是好極了……

  事實就是這樣,縱使自己再多牛逼,在外面混的多好,回到了嬸嬸身邊,自己又變成了那個低頭順眉的衰仔。卻又來的自在,他不必再挺直腰板,穿著昂貴拘束的西裝,逼迫自己做自己完全不擅長的事情;他可以盡情的衰下去,痛快的喝著可樂,坐在天台上,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靜靜地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CBD。

  打開門,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客廳,那些熟悉的面孔。

  「路明非!怎麼這麼磨蹭!趕緊去!醬油,打著的袋裝奶,還有路鳴澤要的《萌芽》!」嬸嬸依舊切著菜,視線完全沒有看向自己,「還有,看看信箱,有沒有大學錄取通知書!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錢,別打了水漂!」

  叔叔在旁苦笑搖頭。

  路明非連忙點頭稱是,夾著尾巴,縮著頭,一溜煙地溜出大門。


  屋外殘陽如血。

  日暮時分,城市被一層橘紅色的霞光溫柔包裹,餘暉灑在高樓的玻璃幕牆上,反射出淡淡的金輝。

  街道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匆匆的身影投下長長的倒影,綿長而急促。樹影婆娑,隨風輕輕搖曳,落日的餘暉透過枝葉縫隙,斑駁陸離地灑在地面,恍若時光碎片,無法拾起。

  這就是路明非的老家,一個二線城市,沒有大洋遠岸的紙醉金迷,也沒有高天原夜店的目酣神醉,卻讓他無比的眷念。

  一股莫名其妙的疲憊感湧上心頭,路明非想起了諾諾說過的一句話:當你選擇一扇門後,其餘的門就會關閉。或許真如小魔鬼所說,就這樣過平凡的日子也好,那些猙獰可怖的爬行動物,那些混血種們的鬥爭都隨他去吧!反正自己並不適合當一個戰士,頂多在大後方給戰士搖旗助威。

  可就在這個念頭湧現的瞬間,一個女孩的臉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是在《東京愛情故事》中出現的梅津寺町。梅津寺火車站在日本四國島愛媛縣的松山市西北方,人們會從東京直飛松山市,然後坐上開往高浜的列車——就是《東京愛情故事》里莉香坐的那輛。

  很多情侶會特意去到向海的2號月台,月台上有劇集的紀念牌,很多情侶會將一條手帕系在月台的欄杆上。

  這是路明非心裡日本最漂亮的地方,他曾在網上看過遊客站在這塊岩石上拍的落日景象,跟眼前所見的一模一樣。這可能是繪梨衣一生中最後的一次旅行,就算不是也是他們兩個人的最後一次旅行,他希望她能喜歡這個地方。

  畫面定格在他與繪梨衣分開的瞬間,兩人隔著車窗的對視。繪梨衣抱著毛茸茸的玩具熊,低著頭,仿佛失去整個世界的小孩。

  而另一幅畫面,則源自那個他無數次忍不住回想,卻又不敢細想的記憶:紅井。

  他曾無數次夢回紅井,夢回那個仿佛世界末日的日子,那個從白繭中挖出的乾枯女孩,那個愛著自己、堅信自己會拯救她的女孩。

  她的雙目輕輕閉著,仿佛睡著了一般,而生命卻被永遠定格在了這個瞬間。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直到生命的最後,嘴中依舊充滿希望的呼喚著那個名字:Sakura。

  兩幅畫面間隔的距離是生與死,而生與死之間,只差三十分鐘。如果路明非能勇敢點,果斷點,能夠再提前三十分鐘趕到紅井,或許就能救下那個女孩了。

  只差三十分鐘!如果!如果,如果……

  世間哪來那麼多的如果呢?

  黃昏的城市,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唯美中帶著一絲不可言說的憂傷。

  可路明非同時意識到這是一個一切美好事情即將發生的季節。

  老唐還沒意識到自己是青銅與火之王,他們依舊能夠嬉笑打鬧,徹夜交談;小龍女即將來到卡塞爾學院,只要不去BJ的那個地鐵站,一切似乎都能改變……

  以及那個無條件相信自己的暗紅色長髮的日本女孩……那個自己曾無數次夢回,卻無法逃脫的地方……

  一切既定的故事結局或許能夠被改寫,上天真的給了他一次再來的機會!

  「如果真是穿越了,我他媽就來救你!」路明非咬牙,很難想像,一個衰仔竟能有如此兇橫的眼神。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