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決定當配角的人

  第1章 01. 決定當配角的人

  「.

  是的，風可以吹起一張白紙，卻無法吹走一隻蝴蝶，因為生命的力量在於不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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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原同學，我非常認同你在信中所說的觀點。請不要過度在意周遭的非議，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我相信，這條路最後的風景，和它的過程一樣迷人。

  魅力四射的你永遠忠實的夥伴——大島一郎。」

  淺間靜水模仿著眼前男孩的字跡，寫下了的署名，把信紙折進信封，又拿桌上的膠水輕輕抹勻粘好。

  「大老師，真的，太謝謝您了。」

  名叫大島一郎的學院足球社新王牌，對著淺間非常正式地鞠了一個超過90°的躬，拿起淺間準備好的信，正欲離開部室。

  「慢著。」

  淺間頂著一頭看起來沒怎麼打理的亂發，站了起來，從旁邊書架的抽屜里拿出一瓶香水，拿回信封，在上空噴了一下，又捏著信在其間抖了抖。

  「還記得上次約會讓你用的香水吧，記得以後在禮物上都噴一下，佛手柑和薰衣草溫暖而乾燥的氣味很受女孩子喜歡。

  有氣味的信，能從一沓信里脫穎而出，而這個氣味將成為伱的識別符號，加深她對你的印象。

  嗯，就拿你在我這裡的備用金結算*，用完了再在我這買幾瓶備著，我這有貨。」

  *註：大島一郎曾經以20萬円請淺間幫忙寫一封情書，因為淺間沒有真的當情書寫，所以留作大島的戀愛備用金放在淺間這。

  「另外，北原同學這周末會去福利院做公益。

  地址和公益活動組織方聯繫方式在這，提前2小時到，裝作偶遇，裝作是3年老資格的熱心公益成員。

  人我已經打點好，不會穿幫。

  據說北原是她爺爺帶大的，記得找時機聊一聊你和爺爺的故事。

  後面公益活動請務必全心投入，把它當做和部活一樣重要。

  這個上面的其他事項也請記好。好了，你去吧，祝武運昌隆。」

  「好，好的，大老師。」

  新王牌同學感動得眼裡冒著星星，接過淺間遞過來的一張印著地圖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的A4紙，又鄭重地鞠了一個躬，轉身又有些冒失地沖了出去。

  「請靜候我的好消息！」

  這個學期才成立的戀愛諮詢部，慢慢開始有了人氣。

  而作為在學校毫無存在感的草民，淺間也在戀愛諮詢事業里收穫了不錯的人望。

  「大老師，直球曲線球我都發出去了，為什麼凜子還沒有任何反應啊。」

  二年級的學長中村哭喪著臉，對著一年級的淺間匯報著上周的失利。

  「才1次約會就想有所突破，有些心急了啊，中村前輩。

  總之，過去的輕浮形象還是有些影響，我讓你染回黑髮，約會穿素一點也是這個原因。

  女生的圈子謠言比較多，相信佐藤學姐也有這方面的顧慮，太主動的話會被當成百人斬的。

  從佐藤學姐初中的戀愛對象來看，她並不好這口。

  保持耐心，要相信一輩子的事不在於一時，延遲滿足的愛情更能走的長遠。

  如果只是把佐藤學姐當做快進快出的高中戀愛對象，這種覺悟我勸前輩你還是放棄吧。」

  淺間用著完全不像後輩對前輩的語氣回答中村後，又推開另外一邊書架的暗門，從內室房間中拿出一條紅色底帶白兔印花的領帶。

  接著從部室中間的書桌抽屜中抽出一本封面是兩隻荷蘭垂耳兔的雜誌遞過去。

  「總之，能約出來代表著成功了一半。

  下次約會試試這條領帶吧，穿黑色套裝總要些點綴，最近佐藤學姐養了兔子，趁這個機會和她聊一聊。

  領帶50000円，謝謝惠顧呃，雜誌免費，不用客氣。

  對了，關於和佐藤學姐的第2次約會，前輩你注意這幾點」

  棒球部的三號投手，二年B班的班草中村左手拿著領帶，右手拿著雜誌，重燃自信走出了部室，仿佛是一個剛拿到全新裝備，迫不及待下副本爽一爽的網癮少年。

  淺間靜水在手機里核對了一下今天的銷售額，搖搖頭，像泡發後的茶葉伸了個懶腰，往後靠在軟椅上，拿起書桌上的《擬象與仿真》重新閱讀起來。

  雖然是偏哲學類的書，但鮑德里亞更像一個作家，用感性的直覺詮釋著某種道理，淺間覺得，這份道理也能運用在戀愛顧問上面。

  羅素說，人是輕信的動物，必須得相信點什麼，如果這種信仰沒有什麼好的依據，糟糕的依據也能對付。

  無獨有偶，博爾赫斯也曾提及，愛上一個人就像是創造一種宗教，而那種宗教所信奉的神是靠不住的。

  擬象，用虛假的代替真實的，並比真實更符合「真實」。

  戀愛正是這種東西，並且在如今，更成為了雙方互相考驗角力的一種扭曲的信仰。

  正是這樣一種，盲目、狂熱、前赴後繼的衝動信仰，治癒了淺間病入膏肓的貧窮。

  淺間靜水中指向上，託了托厚重黑框眼鏡的鼻架，短短兩個月，已經賺到了差不多400萬円，純利潤。

  難怪前世金融危機也攔不住婚戀諮詢的生意，在美國據說金融危機時皮條客忙得飛起，離婚率反而還會降低。

  兩個月前，淺間幫助來自沖繩的貴公子坂上同學，順利成為棒球隊的潛力替補。

  只花了兩周時間，陪他訓練出了幾個招牌投球和對應POSE，通過改頭換面、沖繩味十足的異域情調、挑戰正選的熱血少年等幾個人設打造，迅速讓他成為了班上的核心人物。

  坂上也實現了擇偶自由，在喜歡他的十多位女生中間挑選了一位身材嬌小志向卻很大的小林桑作為女朋友。

  也是通過坂上的老帶新，淺間認識了新飯票中村前輩。

  同樣在兩個月前，淺間幫助來自大阪的打架王大輝同學成為了一年級的真正意義上的老大，並通過浪子回頭、英雄救美、喜歡小貓等幾個人設打造，成功展現了個人魅力，和做讀者模特但學習成績卻名列前茅的山下桑順利在一起了。

  一個月前，淺間幫助了御宅系但有著「SONY系攻略之神」的駒場同學通過網遊線下見面會，成功和據說是任天堂高管子女的隔壁聖華女子學園的半澤桑，順利達成「原友」加「戀人」雙羈絆；

  同時期，淺間也幫助了保留過時傲嬌屬性的財閥大小姐二條桑，在推特上發布了幾個滿足目標XP的經典COS形象，接著通過扮演商業街體驗生活COSPLAY打工少女，和優柔寡斷含量100%的瀧島同學相識，並在兩周後成為情侶。

  作為戀愛諮詢部的代理部長，淺間靜水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超級跑車的銷售員，儘管對車如數家珍，卻也是距離擁有豪車最遠的那群人。

  愛是一種扭曲的宗教、是一種沉重的責任、是一種被過度解讀形式大於內容的表演。

  淺間能肆意的塗抹金輝於孔雀的羽毛上，卻無法修飾它們的屁股。

  年輕人的愛，多半是一種高明的偽裝，誰先暴露缺點，誰就會成為輸家。

  但是那些肆無忌憚地暴露自己的劣根性，卻幻想有人會從天而降，無條件地愛慕自己的人，則是更大的蠢蛋。

  他並不確定那些成功配對的戀人們，那份愛意能維持多久。

  但很多堅定信念的底層邏輯都是虛構的謊言，只要他們相互間凝視的角度不變，就能拿到「至少是一場無可挑剔的青春回憶」這樣的低保。

  淺間在眾人之間隨意地牽著紅線，自己卻不會作繭自縛。

  是的，就算從富士山跳下去，他也不會成為那些戀愛悲喜劇中的主角。

  室外的風吹得窗簾輕撫，撓得淺間手臂微癢，遠方操場體育社團的呼喝聲和樓上琴室的演奏聲交融在一起，把青春二字寫進了淺間耳朵里。

  真是個適合睡懶覺的季節啊。

  淺間把書放下，趴在書桌上，頭略向左側，右手在桌上墊著額頭，左手捂住脖頸上方，磨合了幾下位置，找准舒適區，便睡了起來。

  如果說世界是一個舞台，人生是一場戲劇，那麼你會看到，平平無奇的、乏味的橋段，充斥於自詡為主角的芸芸眾生當中。

  才能，是對抗庸俗的唯一解藥。但做到「認識你自己，認知自己才能」的人，和史詩故事裡的主角一樣稀少。

  在淺間靜水眼裡，「認識自己的平庸」這件事沒有任何難度。在他兩輩子加起來快50歲的人生中，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凡人。

  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度，重新適應一個固化且病態的社會，正如遊戲還遠遠沒通關時，系統出BUG把自己送到二周目一樣，這就像是宮崎英高遊戲的地獄模式與豬場遊戲的零氪模式的混合體。

  即使重活一次，淺間靜水也不過是將上輩子的平庸復刻一遍而已。

  沒有深藍加點，沒有老爺爺，沒有系統，沒有聊天群，不帶掛的人生，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記憶力一般，做不成博彩王或者文抄公；顏值也平平無奇，想當東京帥哥出道得去韓國魔改；上輩子也沒什麼一技之長，這輩子投胎水平也一般；除去足夠努力，淺間靜水可以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人】化身。

  歸根結底，還是要努力自強。上輩子沒背幾首的白居易，這輩子倒背如流；上輩子沒學的微積分，這輩子都提前掌握一二；上輩子八字不合的英語，已經和日語一起與自己握手言歡；這也是淺間能從伊豆半島的鄉下，來到東京都生活，並成為極負盛名的貴族學校其中一員的原因。

  但是，相比上輩子所經歷的豐富童年，這輩子卻要蒼白很多，淺間甚至記不得經常偷偷瞄他的同桌2年的女孩，以及時常來拜訪的鄰居家三男的名字。

  在他們眼中，自己恐怕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書呆子。這也是庸人選擇改變人生，必須的取捨吧。

  這樣並沒什麼不好，才能是賦予那些意志強大、命運坎坷的主角的禮物，適合庸人的天賦，唯有自省和努力。

  淺間絕對不是適合當主角的人。

  玩遊戲，他喜歡打輔助;踢足球，他喜歡坐板凳;拍集體照，他喜歡站在後排角落;做團隊課題，他喜歡把自己名字落在最後面。

  小時候看動畫片，他關注的是那些路人角色，並為他們總能在關鍵時刻給主角助攻而激動不已；

  長大後看小說和電影，他也更願意投入精力去分析反派、配角與炮灰們的行為動機，並為他們的悲劇命運扼腕嘆息。

  淺間即便重活一次，也依然沒有想做人生主角的意思。

  但比起庸人，淺間更想做在主角與庸常路人之間的角色——配角。

  比如喬丹光環下的皮蓬、福爾摩斯光環下的華生、包青天光環下的公孫策、陸小鳳光環下的西門吹雪。

  主角面對的光太耀眼，他是一個天生都為配角吸引的配角預備役。

  在淺間心中，

  低級的配角，是為了主角而存在的。

  高級的配角，他在誰身邊，誰才是主角。

  淺間想成為這樣的配角。

  茨威格說過，人生中最大的幸事，莫過於在最富創造力的年紀，發現了自己的使命。

  作為配角，去培養戀愛遊戲的主角，不正是一件可以德藝雙馨的事業嗎？

  讓不自信的人自信起來，並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動權，這不是仁嗎？

  對主角直言不諱，剖析得失，助其成長，這不是義嗎？

  先勝而後求戰，謀事則成，事了收錢拂衣，這不是智嗎？

  知難而進，能抗能C，錢給夠還能放低身段做馬前卒，這不是勇嗎？

  策劃從不虛報預算，代購只收些許跑腿費，帳單明細一目了然，這不是信嗎？

  前世的淺間，仰望著諸多主角甚至偶像的倒影，一事無成。上輩子沒活明白的事，這輩子15年一朝頓悟。

  給助攻，也是有獎金的。

  咚咚兩聲敲門聲，將淺睡的淺間弄醒，緊接著外面傳來一聲告罪，

  「失禮了。」

  部室的門又被拉開，一位同樣黑髮黑框，但比淺間俊朗不止十倍的頎長少年，非常正式有禮地走進來，搞得淺間像一個不稱職的面試官。

  「你是.淺間同學？」有馬看到淺間掛著哈喇子的臉，有些驚訝。

  淺間揉了一把臉，帶上眼鏡，「對，帶不帶眼鏡都是淺間是也。有馬同學啊，請問，有何貴幹？」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冒昧問一下，戀愛諮詢部部長不在這裡嗎？」

  「嗯，肉眼可見，這裡不出意外只有我們兩個人，而我不是部長。」

  「那個.大家口中的那個.大.老.師.他也不在嗎？」有馬有些羞恥地說出了大老師三個字。

  淺間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有馬同學，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你找的大老師，應該指的是我。」

  「.」

  「.」

  互相沉默了數十秒鐘，誰也沒開口說話，似乎這樣的尷尬沒人打破，就沒人會覺得這是尷尬。

  有馬吉彥，一年生新生代表之一，同樣是入學試第一名，名副其實的秀才。在國中時期就是一個靠學習拿獎上報紙的高手。

  同時人品優異，舉止板正，待人接物禮數有加，自帶老幹部氣息，順利加入學生會，擔任副會長，不出意外的話，也會成為下一任會長。

  要問為什麼淺間和有馬為什麼認識，答案是：他們是同班同學。

  入學那天，一年A班是電腦排新生座位的。淺間拿下了靠前門的第二個座位，而有馬抽中了教室後排靠窗的倒數第二位，倒數第一位是空桌子，倒數第三位是一個美人。

  要素聚集之下，瞬間就吸引到了淺間。

  再加上從發梢到鞋跟都無可挑剔的外形，與一看就是學霸加封印道具的大黑框眼鏡，淺間更加確定了有馬就是他高中校園生活的C位存在，就算有馬吉彥背後有《天命在我》四個字，淺間也不會覺得奇怪。

  配角身邊怎麼能沒有主角，如果能當上天命主角有馬的僚機，那麼人生在高中的這一站就不枉旅途了。

  可惜兩人並沒有什麼交集，如果按社交等級劃分，有馬應該是不經營社交也有擁躉的S級人氣王，而淺間是沒什麼存在感的D級動物。

  在親眼目睹有馬接連入水救下兩名私自划船溺水的女生，接著不顧透濕的衣服，找學生會人一起修補漏水船隻並豎起告示牌，最後感冒發燒3天才返校這件事後。

  二世為人的淺間更加相信，有馬吉彥是個自帶金色傳說光芒的絕對主角。

  而這位堪稱完璧的主角，此時正鞠著躬，向著淺間懇求道：

  「淺大老師出於冒昧，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我有一個在意的女孩，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喜歡我，我需要你的幫助。」

  聽言淺間笑了笑，當戀愛的季風吹拂時，哪怕是一顆老幹部的心，也不能不騷動起來啊。

  初衷是想寫一本有點意思的故事。

  新人第一次寫書，請多多關照。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