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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427爭論不休的手術二階段

  第431章 427.爭論不休的手術二階段

  無肛並不是沒有那個「眼」,孩子依然會有肛窩,眼也還在那裡,只是徒有其外表沒有功能性。因為胚胎發育出了問題,這裡不和直腸相連,也就是常說的先天性肛門閉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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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世紀懷孕肯定伴隨著許多高危因素,畸胎率很高,肛門閉鎖屬於直腸肛門畸形的一種,不算少見。當然想要立刻發現它也沒那麼容易,往往是過了好幾天發現孩子無法排便,腹部鼓脹嚴重才會選擇就醫。

  拉夏貝爾夫人能發現完全是巧合。

  在按照卡維要求測量胎兒三圍和體重的時候,她發現胎糞的位置更偏向胎兒的正面。尤其小丁丁周圍有不少胎糞堆積,而本該排便的肛窩卻很乾淨。

  再看孩子頭腹圍的大小,發現本該頭大身體小的孩子現在腹部反而要大一些,她這才試著碰了碰肛門。

  果然這個「眼」不是一道門,而是個死胡同。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孩子身上那層白白的應該是胎糞吧。」

  觀眾席上有人提出了異議,「可既然肛門閉鎖了又哪兒來的胎糞呢?」

  「是啊,有道理.」

  「拉夏貝爾夫人接生的孩子比你們吃過的牡蠣還多,肛門有沒有功能怎麼會看錯。」

  「我只是提出異議,又不是在否認她的技術,你急什麼?」

  「我」

  兩人爭論的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問題,卻是那幾位美國來的留學生沒能想到的。他們雙手不停地在紙上寫著,也紛紛投去質疑的目光。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著實嚇了一跳:「怎麼是他?他怎麼來巴黎了?」

  「肯定是他那個有錢的父親來參加巴黎世博會,他就索性跟過來看看吧。」

  「可他是內科醫生跑來看外科手術幹嘛???」

  「天知道啊!!!」

  幾人邊聊邊避開視線,擠做一團向相反的方向挪了幾步,生怕被那個傢伙看見。好在對方的注意力一直在卡維身上,卡維也很快回應了他的質疑。

  「你們停一下,我不喜歡太吵的環境。」

  卡維仔細確認了孩子的肛窩,然後解釋道:「拉夏貝爾夫人沒有看錯,確實是肛門閉鎖。至於你們說的胎糞,我只能說,肛門閉鎖不等於直腸閉鎖,很多時候直腸只是連錯了管道,並不是完全封閉的狀態。」

  剛才還吵吵嚷嚷的觀眾席終於安靜了下來,很多人也像霍姆斯他們一樣拿出了紙筆開始記錄卡維的話。

  「我解剖過很多嬰幼兒的屍體,裡面就有不少肛門閉鎖。」卡維把手裡的縫針給了負責剝離胎盤的蘭德雷斯,又觀察了孩子的手指和腳趾,「閉鎖分好幾種,有完全封閉的閉鎖,也有開口在其他地方產生瘺道的閉鎖。這個孩子應該是直腸尿道瘺,胎糞會隨著尿液從尿道口一點點漏出來。」

  直腸尿道瘺,還是剛出生的男孩兒,包含了肛腸和泌尿兩大專科,而且從卡維的回覆中不難聽出他對這方面也相當有研究。這無疑給手術增加了「亮點」,在場所有人都希望看看卡維會如何處理直腸尿道瘺。

  但在卡維這裡,現在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意外,尤其是這種有著明顯畸形的孩子,往往也伴隨著其他方面的畸形。

  「拿聽診器過來,讓我先聽聽他的心跳。」卡維把染了血和羊水的手放在切口邊緣,然後扭過頭讓護士給自己戴上聽診器,「聽診頭放胸口上面點好,往中間靠一些.再去原來那個地方再外面一點,向下,心尖的位置」

  剛才質疑拉夏貝爾的人又忍不住開了口:「請問卡維醫生,為何你要聽一個嬰兒的心跳?他的問題不是肛門閉鎖麼?」

  「他怎麼又開始了!」霍姆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卡維醫生現在在聽心跳,心跳啊,那可是他的領域,不多說兩句怎麼對得起當年那篇論文呢。」

  「倒也是.」

  連續兩次質疑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剛才反駁他的法國醫生又開始躍躍欲試了。縱觀全場,可能只有卡維覺得很有趣,沒等其他人站出來,便反問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心臟雜音。」

  「聽說過。」台上那人回道。

  「5年前,美國一位內科醫生曾經寫過一篇論著,著重說明了用雙耳聽診器能清晰地聽見一種心臟病中才存在的心臟雜音。」卡維簡單做了介紹,「那個醫生叫奧斯汀·弗林特。」


  「沒想到卡維醫生會關注內科。」

  這時身邊的拉夏貝爾夫人輕聲對卡維說了一句,卡維這才意識到對方就是奧斯汀·弗林特:「原來是論著作者本人,沒想到專供心肺內科的弗林特醫生也會關注外科。」

  弗林特聽了卡維的話也沒生氣只是簡單回道:「內科外科都是醫學,是為病人服務,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沒錯.」

  弗林特馬上又回到了正題上,「所以說,你為什麼要聽一個沒肛門的孩子的心跳?」

  卡維讓拉夏貝爾將孩子帶了下去,然後開始檢查蘭德雷斯剝離的胎盤:「人是從一個胚胎慢慢發育而來的,出生時不管身體哪裡出了問題都是發育的問題。既然肛門發育出了問題,那心臟也有可能出問題。和其他問題不同,如果心臟出問題,那就沒辦法上手術台了。」

  這套根據子宮發育學說所做的解釋讓弗林特抓不到任何錯漏,但接下來卡維的進一步解釋就有點超出這位心臟雜音之父的認知了。

  「孩子的心臟還是有點雜音,位置很微妙,有可能只是生理性的,但我現在沒辦法下判斷。不過皮膚沒有缺氧的表現,呼吸頻率還行,就算真有問題也不致命。」

  雜音的位置?

  生理性?病理性?

  雜音和缺氧?呼吸頻率?

  這段話不只是一段對孩子身體情況的簡單描述,而是一段能讓最權威的《內科學》都汗顏的經驗之談。外科看重技術,對這句話沒什麼感覺,而內科更看重經驗,弗林特第一次從一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宛如高山般難以逾越的經驗代差。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足以讓他覺得震撼。

  他將這句話原原本本記在了本子上,反覆回味,以至於最後都沒有繼續觀看手術的興趣,直接離開了手術劇場。

  19世紀處理新生兒畸形很困難,只要不影響生活就不會處理。即使是多一根手指這種最簡單的畸形,也會因為術後併發症讓人望而卻步。

  而肛門閉鎖這樣複雜的先天畸形就更不會去挑戰手術極限了,能活多久是多久才是先天畸形兒的生存常態。當然也會有些嘗試,大多數是沒有外泄瘺道的完全性閉鎖,手術也只是搏一條命,以及為懵懂的兒外科開創一些先例。

  這類手術從上世紀開始就一直處於待開發的階段,時常有人冒險,只是成功的案例不多。

  卡維也確實見過相關的報導,就是簡單在後腰或者腹壁上做個造口,但縫合方法有瑕疵,導致造口塌陷回縮等併發症。即使成功了,保證了孩子的基本排便問題,卻也把他一生扼殺掉了。

  「我記得是30年前,就是在主宮醫院,阿穆薩特醫生為29例病人做了側腰造口,其中有結腸和直腸腫瘤緩震,也有患肛門閉鎖的嬰兒,最後存活率只有不到30%。」

  卡維又重新回到了眼前的手術中,繼續說道:「如果不考慮成人腫瘤病人,其中21例先天肛門閉鎖的孩子最後挽救回來的只有4例,不足25%。考慮人工肛門造口在後續生活中產生的一系列問題,能活滿10年的機率肯定還要再降一些。」

  當時沒有麻醉,能有這樣的存活率已經很不錯了。

  「我並不是對阿穆薩特醫生的技術表示懷疑,他畢竟是杜邦伊特朗醫生,這家醫院曾經的外科皇帝最出色的學生之一。當時也沒有麻醉,手術總伴隨著不斷扭動的肢體和撕心裂肺的喊叫,造口本身也確實帶有相當多的併發症,包括回縮、狹窄、炎症和營養不良」

  卡維看了眼逐漸縮小的子宮,簡單問了什琳娜的生命體徵,繼續說道:「但不可否認的是,簡單的結腸造口術並不適合這個孩子。」

  這個說法又一次在觀眾席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對原本通路進行改造重新完成排便功能的造口術,在所有人眼裡都一直是個相當精妙的外科手術,他們很難想像更為複雜的手術該有多危險,所以從理性層面並不相信卡維的結論。

  只不過這位年輕人已經創造了多項外科歷史,他們嘴上否認的同時心裡還藏著一份期待。

  「沒有造口,那糞便又該如何排出?」

  「聽說卡維醫生在泌尿外科領域也頗有建樹,難道想要利用直腸尿道瘺,對尿道進行改造,以完成二合一的壯舉?」

  「想像力很豐富,可惜沒有可行性。」

  「你怎麼知道沒有可行性?你試過了???」


  「這需要嘗試麼?你但凡學過解剖,即使是最爛的醫學院的解剖學,也該知道尿道和直腸的不同!」

  「事事都有可能,不去嘗試又怎麼知道該如何開拓創新?難道你就永遠抱著原來的外科書用一輩子?守舊派還是滾出巴黎吧,我可不想看到這樣的外科中心淪落在你們這種人的手裡!」

  「你才是外科罪人!不基於基本理論的胡亂創新是在胡扯!是對日益精細的外科學的玷污!」

  也許是受到了弗林特的刺激,在他離開後,觀眾席里依然有人對手術方案提出質疑,甚至最後選擇用惡毒的語言來抨擊對方。這種現象不論在學術界還是在別的地方都很常見,只不過卡維並不喜歡。

  「安靜!我說了,我喜歡安靜!!!」

  卡維用換下來的血管鉗敲著身邊的金屬支架,待眾人有了反應,這才把它扔進清洗的水盆里:「想爭論就去劇場外面,或者你們想來一次決鬥也完全沒問題,我想主宮醫院的病人們非常樂意見到醫生因為一次可有可無的口角,在他們面前殊死一搏。」

  「.」

  卡維嘆了口氣,用縫針在什琳娜的子宮上縫上最後幾針:「等這台手術完成後,我會對剛才的孩子做一個全身評估,看看有沒有直接做肛門的可行性。如果你們還有興趣的話,這幾天就多關注一下主宮醫院的手術時間。」

  當子宮縫合完畢,全場關注的焦點似乎又回到了什琳娜的身上。

  卡維檢查了子宮周圍,沒有破損,沒有出血點:「什琳娜的情況還不錯,心率和呼吸比剛才快了些,但子宮收縮良好,出血量非常少,至少剖宮產是順利度過了。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我們還需要至少一個小時來解決蛔蟲腸梗阻。」

  縮小之後的子宮釋放出了大量腹腔空間,原本往周圍擠壓的腸管回落到了原來的位置上。不需卡維多做尋找,一條腫脹到有些發暗的腸管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蘭德雷斯眼疾手快,連忙用擋板和止血鉗為卡維創造視野,把那根腸子給撈出了體外。

  在柔和的煤油燈光下,腸管似乎只是缺血,並沒有完全壞死。倒是在其上段空腸繫膜側,能看到許多鼓大的大憩室:「因為蛔蟲長期存在引起的壓力異常,腸道出現了許多憩室雖然對腸道有影響,但沒有出血和穿孔,暫時不動它們。」

  手術沒有因為意外而改變術式,這是個好兆頭。

  卡維用手指輕輕揉搓腸壁,找到了蛔蟲所在的範圍,找了個靠下的位置。蘭德雷斯提起兩側腸壁,卡維用刀片切開,只見白色蠕動纏繞在一起的蟲子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鑽出了腸道。

  只不過等待它們的是卡維無情的卵圓鉗以及鐵桶。

  蛔蟲宛如煮熟了的義大利麵條那樣在桶中蠕動蜷縮,手術已經在向最後勝利的終點衝刺。觀眾台上已經有不少人站起來歡呼和鼓掌,激動到無以復加的霍姆斯和他另外兩位同學就在其中。

  然而卡維深知外科的兇險,總會在別人慶祝成功的時候思考手術中的漏洞。即使整個過程都沒有漏洞,他也至少會多問護士一句:「生命體徵。」

  「心率108,血壓2分鐘前測的97/53。」

  「心率比剛才又快了些,不過還在可控範圍內。對了,呼吸呢?呼吸怎麼樣?」

  護士用手指搭在什琳娜的鼻前,眉頭微皺,幾秒後才有些猶豫地回答道:「她的呼吸.呼吸好像有點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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