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423另一種梗阻
第427章 423.另一種梗阻
實時更新,請訪問𝚜𝚝𝚘𝟿.𝚌𝚘𝚖
不論在什麼年代,普通綜合性醫院都很難處理這樣一位特殊病人。
21世紀是沒辦法妥善解決,涉及的科室太多太雜,呼吸、消化、普外、傳染病、婦產、精神心理,說不定還要算上五官和心內可能得組一整個專家團隊才行。
治療起來也非常麻煩,光是對付營養不良和肺炎就要花不少精力,各種治療方案迭加後她和孩子的身體能否吃得消也沒人說得准。
19世紀更多的則是不想解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普通病人還看不過來呢。精神失常就算救回來了,孩子生了,最後也是丟監管所和孤兒院,能活多久也是完全看運氣。
孩子要是能活下來的話,男的還好,每天工作15個小時至少能生活下去。女的可能就得走什琳娜的老路,或者找個靠譜一點的男的在一起搭夥過日子
其實蘭德雷斯說的也不無道理,把一個感染嚴重精神失常的病人放在多人病房裡確實不妥當。
卡維也知道他更多還是想借著其他病人對待精神病患者的態度,來把人趕走,不想趟這個渾水。以這傢伙的脾氣再堅持也沒有用,卡維也沒有再強求。
主宮醫院不行其他醫院也是差不多的結果,有些直接拒絕,有些則會提些不切實際的要求讓卡維知難而退。
理由也很簡單,正值世博會期間,國外皇室貴族和其他有錢的遊客都湧向巴黎,有個頭疼腦熱很正常。留個瘋子在醫院裡,第二天說不定就會見報,以後說不定還會被人釘上「精神病院」的標籤。
最後卡維還是把人秘密送去了巴黎大學醫學院,走的還是後門。
反正整個樓層都是卡維管著,只要做得別太過分,沒人會知道。而且卡維幫巴黎大學爭取到了乾淨自來水,把原本二期引水工程末尾才會接入的引水渠提前了好幾年,讓他們出點力也正常。
卡維看著幾個被霍特派來的年輕實習醫生把什琳娜安頓好,輕輕嘆了口氣,對著身邊的男人說道:「蘭德雷斯醫生,我似乎沒邀請你來啊。」
「嗯?之前你不是答應我來實驗室幫忙的麼?」蘭德雷斯早就摘掉了帽子,給自己換上實驗室用裝,還特地戴上口罩和手套,「當初還說我幫了大忙,分擔了你不少工作量,怎麼?實驗一失敗就反悔了?」
卡維看著他帶來的全套醫療器械和藥品,也沒法多說什麼:「你把人放進病房,也不至於現在那麼麻煩。」
「那不行,制度是制度,主宮醫院雖然是公立醫院,但明文規定不收治精神病患,所以我不會把個瘋子放進自己的病房裡。」蘭德雷斯臉皮厚得根本不像個紳士,「但不收治病人不代表我不參與治療,這點你應該沒意見吧?」
「有個免費打工的外科主任在身邊幫忙,我當然不會拒絕。」
卡維的調侃對蘭德雷斯毫無作用,貪婪地學習卡維的醫術才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其他都可以放在一邊:「這女人要怎麼治療?先洗個澡清洗一下傷口和耳道的寄生蟲?還是先灌腸解決一下腸梗阻的問題?」
「現在體溫多少?」
幾個年輕實習生對新式血壓計和溫度計不太熟悉,操作了好一會兒才給出結果:「38.3℃。」
「血壓有些低,78/44。」
按照常規,卡維現在最想解決的還是肺部感染和營養不良的問題,因為這是最要命的。可問題在於,這兩個恰恰是最難解決的。
亞甲藍只能做抗感染,沒辦法治療肺炎。他手裡也沒有吸痰設備,內科亂搞的草藥就更沒用了。沒有靜脈輸注的維生素和蛋白質,沒有鼻飼管直接打營養液,更沒有水電解質檢查來做平衡,糾正營養不良無從談起。
「先清洗一下吧,把腳底傷口處理了,再把耳朵弄乾淨。」
「行。」
此時的蘭德雷斯沒有主任醫生的架子,戴上手套就和那幾個實習醫生一起上前處理:「灌腸呢?什麼時候灌腸?聽說她已經四天沒大便了。」
「暫時忘了你的灌腸吧,孕婦本來就不適合灌腸,容易刺激子宮導致早產。她這種腸梗阻其實也」
灌腸也有禁忌症,不是什麼情況都可以灌腸,很多時候灌腸液會過分刺激腸道反而引起反效果。卡維現在也很頭疼,沒有影像學檢查,外科的診斷能力下降一半以上。
「怎麼了?」
這時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視觸叩聽:「你們先處理,我摸摸肚子,看看孩子大概幾個月了。」
蘭德雷斯馬上來了興趣,把手裡的鹽水和鑷子交給身邊的實習醫生:「你也會做觸診?」
「這不算難吧。」卡維安撫了什琳娜兩句,把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你會剖宮產,你不會觸診?」
「沒學過,誰教我?」蘭德雷斯緊盯著卡維的手,看得非常仔細,「胡吉爾那老小子和我關係算不上多好,我也懶得開口。反正需要剖宮產我來做,不需要的他自己就會處理。」
卡維一邊做觸診,一邊把四步觸診法都說了一遍。就在他準備放手讓蘭德雷斯來做的時候,他的手忽然停在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幾根手指的指腹跟著感覺慢慢向左側移動。
「怎麼了?」
「有問題。」
「什麼問題?」蘭德雷斯看著自己剛記錄下來的數字,說道,」孩子雙頂徑和頭圍雖然看上去小了些,但考慮母親身體營養不良的因素,應該快足月了。」
「不,不是孩子有問題,是她的肚子有問題。」卡維看著眼神相當迷茫的什琳娜,問道,「你現在肚子疼麼?」
「.」
什琳娜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幾下,看上去像是在笑,但很快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變得毫無反應。她只是側過臉愣愣地看向牆邊,雙手抓著床墊,儘量克制身體的顫抖,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男人圍著的場面。
卡維也考慮過她的精神失常會對問診有一定的影響,之前就問過修女一些問題。只是修女也要時刻工作賺錢,對收容所里那些人的日常生活並不怎麼關心。
「你在收容所里就吐過,車上又噁心了好幾次。」卡維不死心,又問了一句,「有吐出什麼奇怪的東西麼?」
什琳娜依然不回話,但反應更劇烈了,兩手死死扯著床單,止不住的顫抖,臉上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動,眼看就要爆發的樣子。
「吐出奇怪的東西?什麼東西?」
蘭德雷斯不懂卡維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好奇心走上前想看看她的嘴角有沒有殘留。卡維想要去攔,沒曾想還是晚了一步,什琳娜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一口氣全噴了出來。
頓時一團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糊狀胃內容物蓋在了蘭德雷斯的頭髮、臉和衣服上,粘稠、溫熱、臭氣熏天,那是只有解剖屍體才會遇到的酸臭味,已經順著他的吸氣節律鑽進了鼻子裡。
他向後退了好幾步,彎腰低著頭不停用手抹臉,想要把髒東西弄走。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和一絲尚存的紳士風度,蘭德雷斯沒能罵出口。當然也可能是更直接的原因,因為那種介於排泄物和消化殘渣之間的東西,已經像一大早被拍在烤盤上的煎餅麵糊那樣,塗得到處都是了。
「蘭德雷斯醫生,別緊張,只是些食物殘渣而已,你在內科實習的時候應該都見過的。」卡維安慰道。
「啊」
蘭德雷斯勉強睜開眼睛,接過卡維遞去的乾淨擦布。剛抹了兩下,他發覺根本沒用,看似被抹掉的胃內容物會在臉上留下很重的痕跡,在空氣的作用下會和他的臉貼合得愈發緊密,就像就像剛從爛泥坑裡撈出來的一樣。
他難受地把髒布摔在了地上,嘴裡喃喃地發泄著自己的不滿:「我的臉臭死了!啊.這都什麼東西?!」
實驗室里的其他人都是剛畢業的新手,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半會兒除了吃驚不知該作何反應。整間實驗室里除了蘭德雷斯克制到極限的聲音外,就只剩下什琳娜碎布反覆撕扯般的笑聲了。
「還不快去弄點水來給蘭德雷斯醫生好好洗洗!再來點人,把地上弄乾淨」
卡維也想笑,但很快就憋了回去,因為眼前的事實已經驗證了他剛才的猜想:「等等,你先別動!」
「怎麼了?」
「我叫你別動!!!」
卡維從一旁的器械盤裡取來一把鑷子,用手帕捂著鼻子,湊到蘭德雷斯跟前,從他濕漉漉的金色頭髮上取下一根細長的白色東西。它裹著黏液和髒污,在鑷子夾持下緩慢地扭動著身體,直至蜷曲在鑷子上。
蘭德雷斯被卡維這麼一叫,反而冷靜了下來,注意力也全到了他的手上:「這是,這是蟲子?」
「蛔蟲。」
卡維剛才一連串的猜想都匯集了起來,一切都說得通了:「她吃的本來就少,年紀也不大,機械性腸梗阻的可能性很低。原來之前的診斷錯了,真正造成腸梗阻的是這個東西。」
「原來是蛔蟲」
蘭德雷斯也是恍然大悟,不過悟的不是蟲子和相應的治療方法,而是200年前的一位義大利蠕蟲學家:「它讓我想起了雷迪那本《關於活體動物中發現的活體動物的觀察》,當時看得我大為震撼。」
卡維沒有接話,而是轉身找了個玻璃皿,把這條活蟲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你留著蟲子幹嘛?難道你也想做研究?」也許是嗅覺鈍性的影響,蘭德雷斯似乎忘記了自己臉上還抹著臭烘烘的東西,「不過這東西藏在身體裡可不好辦啊,本來手術就不好取,她還懷孕了,我覺得還是得灌腸。」
卡維絕不會因為一個腸梗阻就去給什琳娜手術,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灌腸了:「孩子差不多快足月了,灌腸也不是不行。只不過」
「怎麼了?」
「你準備用什麼來灌腸?」
蘭德雷斯總算等到了實習生拿來的清水,又拿了塊擦布把臉洗了個乾淨:「草藥咯,內科有很多種草藥,隨便挑幾種直接灌進去就行。」
這種胡來的做法肯定不是卡維的首選:「我們不清楚蛔蟲遇到灌腸液後的反應,她的身體也經不起折騰,如果蟲子遇到刺激亂鑽,後果不堪設想。」
「那」
蘭德雷斯把臉和頭髮擦乾,換了身衣服,總覺得還有臭味,只得又搞了些酒精灑在身上:「我倒是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快說。」
「我之前收集的中醫書里有關於這種蟲子的描述,應該有說如何讓身體自動排出蟲子的方法。」蘭德雷斯反覆聞了聞身上的味道,繼續說道,「不過漢字太難懂了,同樣的字有好幾種意思,我也就看個大概,具體用什麼藥就不太清楚了。」
「書呢?」
「在我家裡。」蘭德雷斯忽然想起卡維也是個漢學愛好者,「你能看懂?那可是沒有任何法語注釋的純漢字,就算是埃爾維侯爵也未必看得懂!」
卡維看著玻璃皿裡面的小蟲子,吐槽了一句:「你不是說自己很厲害麼,怎麼連本中醫書都看不明白?」
「喂,你有點過分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蘭德雷斯的臉上卻有些興奮。這些天一直被卡維用外科手術壓著,正是自己扳回一城的機會:「正巧我一直想和你好好切磋一下,我現在就回家拿書,好好比比漢學!」
「這有什麼好比的」卡維沒明白他的腦迴路,「搞定她肚子裡的蛔蟲才是最重要的。」
蘭德雷斯丟下擦布,直接就往門外走:「外科技術能分強弱,漢學實力自然也能分強弱。你要是能看得懂那本書,我在巴黎大學的漢學教授職位就讓給你來坐!」
「別別別!」卡維連忙擺手,「我對那個職位沒興趣,更不可能給巴黎大學的學生上課,我看還是算了吧。」
蘭德雷斯越聽越氣,人已經走出門外了,還能聽到他的聲音,絲毫沒有一位紳士該有的氣度:「你給我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