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復爵
第304章 復爵
京師,鄭親王府,王府正門大開
內臣吳良輔在禁軍護衛下,捧著聖旨走入府門,王府正堂,濟爾哈朗早已備好香案供桌,跪在地上,等待宣旨
吳良輔入得正堂,先是躬身對著濟爾哈朗行禮,而後才取過聖旨,站到濟爾哈朗之前開始宣讀
「聖喻,鄭親王濟爾哈朗,忠貞天挺,素懷英毅,王以本支之親,膺心膂之任,躬擐甲冑,奮冒矢石,以佐國業,實有大功」
「前番王府違制,朝廷稍做警戒,王居家三月,悔過甚誠,今特復鄭親王輔政之職,望王警醒前過,忠勤用命,再佐社稷」
「臣領旨謝恩」
濟爾哈朗聽完聖旨,便叩頭領旨,而吳良輔見得濟爾哈朗拜下,卻是立時閃至一側
濟爾哈朗哪怕是在旗人之中,都是最頂階的皇親貴胄,此時京師之中,哪怕是尋常的八旗勛貴,都敢對朝中的漢臣呵斥打罵
吳良輔一個宮中內臣,哪怕此時是在替宮中宣旨,又哪敢去受濟爾哈朗這一拜
吳良輔將聖旨交給濟爾哈朗,而後又是躬身行過一禮,便帶著宮中禁衛儀仗回宮復命
待得吳良輔離去後,等在一旁的尚善這才上前,將跪在地上的濟爾哈朗扶起
尚善看著供案上明黃色的絹帛聖旨,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開口說道
「恭喜叔父,再復輔政之職」
濟爾哈朗臉上卻是神色平靜,開口說道
「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有何可喜」
三個月前他才被罷去輔政之權,他只是在家呆了三月,什麼都沒做,忽然間就悔過甚誠了,開什麼玩笑
這可是輔政之職,短短三月之內,奪而又復,簡直是兒戲
朝廷此時令他復職,或者說多爾袞此時令他復職,不過是形勢所迫罷了
一旁的尚善聞言,臉上的喜色也是散去,開口說道
「叔父看得透徹,剛剛宣旨之前祁充格便遞帖過來,說是三日後,朝中又要再開議政王會議」
「此次議事恐怕便是要議肅親王之事,叔父此時復職,應該便與此事有關」
濟爾哈朗聞言,也是眉頭微皺,開口說道
「豪格那邊可有信過來」
「沒有,還是五日前的那一封,只說讓我等相助,助其獲取川陝總督一職,令其留在川省」
尚善說到此處,臉上也是神色凝重,豪格在信中已經直接向濟爾哈朗表明,此次絕不會領兵回朝
豪格的這番表態,卻是讓尚善頗為驚懼,豪格此時的做法說的好聽是為國戍邊,說的不好聽,便是擁兵自重欲圖謀叛
尚善看著身側的濟爾哈朗,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叔父,你說尼堪那些人,當真是肅親王除掉的嗎」
自去年以來,朝中的戰事便連連失利,先是博洛,然後現在又是尼堪,閩省六千,川省四千,清廷一年之內已經損失了一萬精銳
這可不是漢軍旗與那些綠營兵,而是真真正正的滿人,整個八旗也不過八九萬人,這兩場大敗,相當於清廷直接損失了一旗人馬
尼堪四千人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入京師,朝中各方皆是大震
其實有過年初博洛的事情,川省戰敗一事本不會造成這樣大的震動,但問題是川省這次的戰敗,實在太古怪了
清廷出征川省的大軍共有六旗人馬,豪格正藍旗,滿達海正紅旗,鰲拜正黃旗,李國翰鑲藍旗,尼堪正白旗,羅洛渾鑲紅旗
若是清軍在川省與明廷展開大戰,最後慘遭重創,那朝中誰也不會說什麼
但此次川省戰敗,卻是多爾袞麾下的正白鑲紅兩旗全軍覆沒,而豪格所領的正藍旗,以及隨軍出征的其他各旗卻完好無損,這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川省的戰報傳入京師後,多爾袞暴跳如雷,而朝中各方也是流言四起,種種聳人聽聞的流言迅速在京師中不斷流傳
其實在看過豪格給鄭親王府的信件,以及此次極為詭異的戰報後,尚善幾乎已經認定,豪格與尼堪戰死一事必定脫不了干係
但尚善在發現京師之中的流言,在短時間迅速爆發,甚囂塵上以後,尚善反而是開始懷疑起來
這些聳人聽聞的流言,能如此迅速的傳播開去,背後必然有推手,那推動這些流言之人的目的是什麼
川省之事是否可能當真就只是一個巧合,會不會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欲藉此事徹底除去豪格
濟爾哈朗聞言,臉上亦是眉頭緊皺,沉默片刻後,這才開口說道
「豪格那邊是什麼說法」
「侄兒親口問過豪格私下派來的信使,據其所言尼堪之事只是意外,他們堅稱此事與他們無關」
濟爾哈朗聞言,臉上神色卻是沒有半點放鬆,又是開口說道
「李國翰呢,他是什麼說法」
「李國翰傳書回來,說此事經過條理清晰,明廷那邊也直接認下」
「但川中諸將私下對此事皆有所疑慮,據李國翰所言,此事似有疑點,若要探明真假,還需朝中徹查」
濟爾哈朗聞言,思索片刻,臉上神色卻是忽然放鬆下來
「需要朝中徹查嗎,那就等朝中徹查吧」
李國翰乃是鑲藍旗出身,在此事上沒理由會騙他,尼堪四千人戰沒,如此大事李國翰卻也只敢說似有疑點,連個有傾向性的答案都不敢下
此時連在身處川省之中的諸將,都無法確定尼堪敗亡一事是否與豪格有關,也就是說,這件事哪怕當真是豪格所為,他此次做的也極為乾淨
朝廷現在才開始商議川省之事,等朝廷使臣抵達川省進行徹查,恐怕都已經一兩個月後了
川省此時本就是戰場,大軍爭戰之下,一兩個月後,哪怕真有什麼證據,恐怕也早就被抹的一乾二淨,朝廷想要查清此事,基本已經不可能
濟爾哈朗想到此處,心中也是一松,既然確認了此事多爾袞註定查不到把柄,那一些事情也不必太過顧忌了
尚善看著陷入沉思的濟爾哈朗,卻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叔父,明日議事我等是否要協助肅親王,助其拿下川陝總督之位」
濟爾哈朗聞言,只是瞥了尚善一眼,而後便自顧自轉身,向著後院走去
尚善看著忽然轉身離去的濟爾哈朗,也是一愣,而後卻是反應過來,苦笑一聲
自己也是昏了頭了,叔父為人向來謹慎,旁人素來難猜他的心思,這等大事叔父又怎麼會輕易給自己答案
京師乾清宮,大殿之中,清廷各旗勛貴各自落座
議政王大臣會議乃是清廷之中規格極高的會議,從清廷繼承自後金的法理來說,議政王大臣會議定下的事情,哪怕清廷皇帝都不能推翻
議政王大臣會議實際上是與皇權相衝突的,是以多爾袞掌握朝政以來,也一直有意避免召開議政王會議
但未想到年初之時清廷方才召集過一次諸王議政,此時不過僅僅半年,朝中竟又被逼得再次召集諸王議事
大殿之中,十歲的順治皇帝身著寬大冕服,端坐御座上方
下方左側首位乃是多爾袞,多爾袞往下依次是輔政豫親王多鐸,輔政鄭親王濟爾哈朗,禮親王代善,英親王阿濟格,以及跟隨多鐸北征喀爾喀蒙古,剛剛才隨軍歸朝的承澤郡王碩塞
右側上首則是大學士剛林,及正黃旗固山額真譚泰等人,再往下則是兩黃旗中的索尼遏必隆,及貝子尚善等各旗勛貴
此時單從場上的情況,便已能看出多爾袞在朝中的權勢
左側六人,多爾袞,多鐸,阿濟格乃是親兄弟,右側剛林祁充格乃是朝中大學士,牢牢掌握著朝中的滿漢文臣勢力
甚至向來只忠於皇帝的兩黃旗中,譚泰鞏阿岱等兩黃旗軍將,都已經倒向多爾袞
論武,多爾袞三兄弟實掌兩白旗,通過譚泰鞏阿岱等人控制大半個兩黃旗,又通過勒克德渾瓦克達等人間接控制住鑲紅旗,多爾袞一人便掌握了清廷五旗的軍隊
而文臣一邊就更不用說了,朝中無論滿臣漢臣,哪一個不是多爾袞的麾下之人
多爾袞眼見各旗勛貴到齊,便坐在椅子上,對著上方的小皇帝微微拱手行禮
三個月前,在奪去濟爾哈朗輔政之權的第二日,多爾袞便以風疾為由,給自己免去了參見皇帝的跪禮
此時多爾袞在見順治之時,無論在何種場合,都已經不用再行任何大禮
多爾袞掃了場中眾臣一眼,便開口說道
「今日召諸王前來要議之事,諸位應該也清楚,此次諸王議政,要議的就是豪格兵敗播州,致川省淪陷之事」
「豪格喪師辱國,致我八旗四千精銳盡滅,本王決定立刻將豪格召回京師,審問待罪,你等可有意見」
多爾袞目光凌厲,盯著下方眾人,而場中除了剛林祁充格等人出聲附和,尚善屯齊等各旗勛貴卻皆是沉默不語
多爾袞見得場中稀稀拉拉的應和之聲,臉上神色也是微沉,此時多鐸也是開口說道
「我大清賞罰分明,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豪格既兵敗川省,那依律便當回朝待罪,本王以為攝政王此議可行」
多鐸說完,下方阿濟格也是開口說道
「博洛是廢物,豪格同樣也是廢物,我大清整整一萬八旗勇士,竟就被他們這般耗費了」
「若是將這一萬人交給本王,現在整個西南都已經是我大清的了」
「豪格既是廢物,那就當儘快調回朝中,莫要再在外面丟我大清的臉」
下方眾臣聞言,心中皆是一沉,多爾袞三人在豪格一事上,顯然已經達成一致了
多爾袞攝政王,多鐸輔政王,阿濟格同樣是戰功赫赫,此時三人聯手,朝中還有誰敢反對
多爾袞三人平時亦多有矛盾,在多爾袞權傾朝野時,多鐸與阿濟格也會有意拉攏其他勛貴,與多爾袞唱反調,但此時當多爾袞的權威真正受到挑戰時,三人卻立刻團結起來
無論三人私下有怎樣的矛盾,三人畢竟乃是親兄弟,這種關係已經將三人牢牢綁在了一起
多鐸與阿濟格都很清楚,一旦多爾袞倒下,他們必然也不會有好下場
多爾袞見得多鐸兩人出聲,臉上神色這才略微放鬆下來,但沒等他出聲,一旁的濟爾哈朗卻是忽然開口
「攝政王此言卻是苛求太過,我等皆是領過兵的人,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領兵,誰能保證自己一直不敗」
「據川省傳回的情報,此次與肅親王對陣的,乃是年初在閩浙的那一支明廷禁軍」
「肅親王以一旅偏師,面對明廷傾朝精銳,此時雖是遭遇敗績,也情有可原」
濟爾哈朗不管上方神色陰沉的多爾袞,又是開口說道
「當然了,無論如何,肅親王終究是兵敗播州,確屬有罪,不可不罰」
「本王以為不如削其親王之爵以做懲罰,而後令其領兵坐鎮川陝,抵禦明軍,戴罪立功」
濟爾哈朗說完,下方各旗勛貴也是微微點頭,多爾袞看著下方出言附和的尚善等人,臉色卻是一沉,開口說道
「本王要召回肅親王,不僅是因為其兵敗有罪,更是因為其難堪大用!」
「我八旗滿人精銳不過十萬,這等滿人旗兵方是我大清根基,而豪格此次卻一下便葬送四千大軍,我大清還有多少人,能容得他這般浪擲」
「因此豪格已經不適合再在前線領兵,為避免豪格貽誤國事,必須立刻將其召回朝中」
大殿之中,剛林等人再次開口附和,而索尼尚善等人卻又是沉默不言
多爾袞此時雖是說的好聽,但眾人皆是心知肚明,多爾袞想召豪格歸來不僅是因為川省之敗,更是要藉機去報四千精銳盡沒的大仇,尼堪麾下的這四千人,可都是多爾袞麾下的嫡系人馬
只是眾人雖是知道多爾袞的心思,但此時卻皆是不敢多言,自從幾月前多爾袞廢去濟爾哈朗的輔政之職後,多爾袞在朝中的權勢便已經到了無人能擋,也無人敢擋的地步
此時場中誰敢開口反對,恐怕立時便要成為多爾袞的眼中釘肉中刺
以多爾袞的此處的權勢,恐怕今日議事剛散,都不用等到明天,反對之人就會立刻遭到多爾袞報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