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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使臣

  第296章 使臣

  清軍大營,豪格坐在帳中,臉上神色煩悶

  明清兩軍已經對峙七八日,自當日城外那一戰後,兩方又是數次在城下對峙,但清軍依舊沒能找出對付那支明廷騎軍的方法

  經過這幾日的對峙,清軍也大體弄清楚了對面那支騎軍的底細

  豪格等人原本以為那支明廷輕騎之所以能槍彈不絕,是用的分段射擊之法,這法子是步陣火槍中的常用戰法,也並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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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俘虜了一名慌亂跌落的明軍騎軍後,清軍一番辨認,這才發現對面用的根本就不是此時常見的鳥銃,而是自生火銃

  這支明軍輕騎每人皆配備三把自生火銃,而且裝好彈後幾乎是抬槍就能擊發

  這意味著,這支明廷騎軍不是將五百彈丸分為三輪擊發,而是在三輪射擊之中就能打出整整一千五百顆彈丸,火力密度整整提高了三倍

  清軍雖然弄清了這隻古怪明軍輕騎的底細,但卻依舊沒找到應對的方法

  這些明軍燧發騎兵人人皆著輕甲,馬力遠超身著全甲的清軍騎軍,也根本不與他們正面交戰

  這些明軍騎兵往往是打完一輪,便立刻就縮回車陣之後,等裝彈完畢又衝到陣前再打一輪

  清軍也考慮過讓軍卒卸去全甲,同樣以輕甲出戰,但同樣不行,明軍那支燧發騎兵火力太過密集,若是無甲,恐怕還沒接戰,清軍騎軍便要倒下一半

  對這樣的輕騎兵其實最好的方法,便是以兵力優勢進行攔截

  只要能夠近身接戰,明軍輕騎面對全甲的滿軍騎兵,幾乎不可能有反抗之力

  但這同樣不行,清軍只要出動的騎軍超過千人,對面的明軍騎軍就根本不會出來,只是躲在車陣之後

  豪格等人眼看騎軍難以突破,於是便打算先行攻破明軍車陣

  清軍驅來近萬民夫百姓推著盾車沖陣,但對面的明軍的兩個車營火力實在太過恐怖,一兩百門火炮齊發,降兵民夫們往往還沒衝到一半,便徹底潰散

  而豪格等人看過明廷禁軍的火力後,也是齊齊沉默

  這可不是那種幾十近百斤,只能打個七八十米的虎蹲炮,而是兩三百門能打三四百米遠的佛郎機

  清軍若真要強攻,還沒接近明軍車營,便要先承受兩三輪足以擊碎盾車的火炮轟擊

  而等到了八十步以內又要起碼承受兩輪車陣之中的火槍箭矢射擊

  等他們熬過了這兩輪轟擊好不容易到了陣前,他們還要去攻明軍早已布設好的盾車城牆

  這等進攻過程單是想想,就足以讓清軍眾將頭皮發麻

  除非豪格鰲拜等人已經打定主意,打算就是拼光這兩万旗兵,也要為大清朝廷滅此強敵,擒獲城中明廷皇帝,否則沒人會發瘋想去強攻這樣的車陣

  不要說豪格,此時連尼堪都不會願意這樣損耗麾下的兵力

  豪格等人拿對面圍成鐵桶一般的明軍沒有辦法,於是也只能這樣僵持在城下

  而隨著這幾日戰事不利,尼堪又開始在軍中鼓動,想要讓大軍撤兵返回

  豪格心中煩悶,一方面是因為尼堪,但更多的卻是因為城下的那支明軍

  先前他還對所謂的明廷禁軍不以為意,但此時真正接戰過後,明廷禁軍的實力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明廷將禁軍精銳千里迢迢帶到播州,顯然不會擅罷干休,他乃是清廷在川省的主帥,如今兩方雖是對峙,但最終兩邊肯定還是要大打的

  豪格並不怕這支明軍,他麾下的正藍旗兵,亦是隨著清廷開國,血戰十數年而成的強兵

  豪格並不認為自己會輸,但他卻不想讓自己麾下的精銳憑白去和明廷硬拼,這一萬正藍旗兵不僅是他的家底,也是他自保的本錢

  如今他完整掌握一旗兵馬,多爾袞尼堪等人都如此咄咄逼人,若是他麾下正藍旗損傷過重,他自己在清廷中的處境也將更加惡劣

  豪格想及朝中局勢,心中正自煩悶,但此時帳門卻是忽然打開,固山額真覺羅巴哈那忽然匆匆走入帳中

  覺羅巴哈那走到豪格身前,低語幾句,而豪格聽得稟報,臉上亦是閃過一絲錯愕

  「你是說明廷派了使臣過來」

  「是,今晨一個原本已被俘虜的正藍旗兵被我旗哨探帶回,隨同返回的還有一個明廷使臣」

  「據那明廷使臣所說,他乃是明廷桂監國特使,特來入營拜見王爺,而且那明廷使臣說了,他只見王爺一人」

  「只見本王?」

  豪格聞言,卻是眉頭微皺,明廷縱是要派使臣出使談事,那也是應該擺明儀仗,到清軍大營來談

  明廷使臣如今遮遮掩掩,隨著俘虜歸營是什麼意思,他可不記得自己和明廷那桂監國有什麼交情

  「此人前來的事情,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那明廷使臣以及帶回使臣的那一隊騎卒,末將已經將他們扣在別處」

  「末將得了消息便立刻前來稟報,如今除了王爺,無人知得明廷使臣入營之事」

  覺羅巴哈那見得豪格皺眉,久久不語,又是開口說道

  「王爺是否要見那人,若是不見,末將便就地將他處理了」

  「此人私自前來,若為尼堪那些人知道,恐怕會對王爺不利」

  豪格聞言,這才回過神來,開口說道

  「將他帶來吧,本王倒要看看,這明廷桂監國,到底有何事要來找本王」

  覺羅巴哈那領命退去,過的不久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便端著托盤茶碗,恍如營中的漢人僕役一般,被領入豪格帳中

  此時豪格帳中已經空無一人,劉湘客入了帳中,便放下手中的茶盤

  劉湘客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便對著上方身著錦袍的豪格,拱手說道

  「大明僉都御史劉湘客,見過肅親王閣下」

  豪格看了眼下方身形挺直的劉湘客,臉上神色淡淡,開口說道

  「桂王叫你來做什麼,可是想通了準備歸順我大清朝廷」

  「明廷氣數已盡,桂王早日來投,也能落個安樂下場,若待本王攻破播州,你等便是求死也難了」

  劉湘客聽得豪格之言,臉上卻是神色平靜,不見絲毫怒色,反而是輕聲笑道

  「肅親王卻是愛開玩笑,我大明禁軍與清軍在播州城下對峙亦有七八日」

  「若清廷真有能力攻破我大明禁軍,為何遲遲不見來攻,我大明列陣野外,清軍尚且不敢來攻,又更何況攻陷播州」

  豪格聞言,臉上也是一沉,開口說道

  「既不準備投降,那桂王派你來做什麼,本王可不記得與你明廷桂王有什麼交情」

  劉湘客看向豪格,臉上神色卻是一正,開口說道

  「在下此來,乃是奉桂監國殿下之命,特來搭救肅親王閣下」

  「肅親王可知,你如今已是危在旦夕了!」

  豪格聽得劉湘客所言,臉上卻是沒有絲毫驚色,直接冷笑一聲

  「虛言恐嚇,妄做大言,漢人里的縱橫之士便說的是你這等人吧」

  「本王沒有心情聽你廢話,若是今日來此,你便是為了說這番廢話,那你便準備等死吧」

  「入了本王帳下的漢人,要麼跪地為奴,要麼就死」

  豪格話音落下,一旁的覺羅巴哈那也是神色一冷,直接鏗的一聲拔出腰刀,架在了劉湘客脖子之上

  劉湘客瞥了一眼身側的覺羅巴哈那,便直接收回目光,劉湘客臉上神色平靜,開口說道

  「何來虛言恐嚇,肅親王如今的處境,肅親王自己應該最是清楚」

  「清廷朝中連連下令召回肅親王,肅親王為何遲遲不回」

  「肅親王為清廷在川陝之地連立大功,此時班師回朝,按常理而論應是要封官受賞,但肅親王卻戀棧川省,遲遲不願歸朝,此中原因還需在下明說嗎」

  豪格聽得劉湘客所言,神心中一沉,但臉上卻是不露分毫,冷聲說道

  「本王不歸朝,乃是因為本王大功未盡,待本王攻滅播州,替朝廷奪取西南,本王自會班師回朝受賞」

  劉湘客卻是搖了搖頭,臉上神色一肅,開口說道

  「肅親王在西南立的功越大,自身便越危險」

  「若肅親王真奪取了西南,等回到朝中,等著肅親王的恐怕就不是升官受賞,而是殺身之禍了」

  「肅親王此時非是不願回朝,而是不能回朝!」


  豪格聞言,臉上神色也是終於沉了下來,豪格卻是沒管劉湘客所言,而是沉聲說道

  「你等從何處知得朝廷要召我回京」

  「從俘虜的正白旗牛錄額真口中審問而得,尼堪頻頻催促肅親王撤軍回京之事,對我大明已不是秘密」

  「尼堪所領的正白旗,乃是多爾袞麾下嫡系,這真正的主使之人,應也不用在下多說了吧」

  豪格聽得劉湘客竟如此直接,就將情報來源說出,心中也是微愕

  但聽到劉湘客提及多爾袞名字,豪格心中的僥倖也是徹底散去,知道明軍已然摸清了如今軍中的情形

  「本王雖是與多爾袞有所爭執,但那又如何,本王與多爾袞關係不睦,朝中眾人皆知」

  「多爾袞雖是攝政,但本王也是肅親王,他又能奈我何,你想以此挑撥我大清重臣關係,卻是妄想」

  「本王卻正好將你轉交朝廷,讓你這明廷奸細看看,挑撥我大清朝臣到底是何下場」

  劉湘客看著神色冰冷的豪格,卻是忽然輕笑一聲,開口說道

  「當真如此嗎」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再向肅親王通報一個消息」

  「不久前,清廷輔政叔王濟爾哈朗,因為府邸違制被多爾袞懲處,濟爾哈朗罰銀兩千,並奪去輔政之權」

  豪格聞言,卻是神色驚愕,而後臉色卻是立刻便冷了下來,開口喝道

  「不可能,如此大事本王豈會不知」

  「你這賤奴竟敢虛言誆騙,找死」

  劉湘客見得豪格怒喝,臉上卻是一片平靜,開口說道

  「如此大事,若是在下所編,恐怕肅親王轉眼便可查證,若是如此,在下編這虛言又有何用」

  「此事乃是半月前剛發生之事,我大明在京師探得消息以後,便連夜以八百里急遞將消息傳回,期間又轉數程水路,這才在幾日前將消息傳到川中」

  「此事如今在清廷京師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又何須在下來編」

  豪格看著神色平靜的的劉湘客,心中也是一沉,他知道這劉湘客所說極有可能為真,鄭親王濟爾哈朗恐怕真被多爾袞奪職了

  而這個時間也說明了他為何沒能收到消息,他在京師當然也有坐探,但顯然無法和明廷相比

  若是他所料不差,他在京師的哨探此時恐怕也正在往川中趕來,過得幾日應該便會有消息傳至軍中

  此事極易證偽,明廷幾乎不可能拿此事來作假,豪格想起這一月以來尼堪的舉動,卻是愈發確認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自蘇拜暗中抵達軍中以後,尼堪便越來越跋扈,到上個月攻取播州失利以後,尼堪甚至敢當面對其頂撞,最後更是鬧到要向朝中遞疏也不肯聽從自己調遣

  尼堪為什麼突然間就如此膽氣大增,必是因為尼堪提前得知了此事,知道多爾袞已經掌握了朝局,所以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濟爾哈朗那老烏……老好人資歷如此之深,又如此能忍,此時竟還是被多爾袞奪權,可見他離朝兩年以來,多爾袞對朝中的掌控,已經到了旁人難以撼動的程度

  濟爾哈朗與多爾袞同時受封輔政叔王,如今一個輔政叔王卻罷了另一個輔政叔王的職,這簡直是荒唐,如今連濟爾哈朗都倒了,那下一個該輪到誰了

  劉湘客看著神色陰沉的豪格,臉上也是浮現一絲微笑,開口說道

  「對了,濟爾哈朗雖是被奪去了輔政叔王的職位,但此時清廷之中又多了一個輔政叔王,肅親王不妨猜猜,這個新任的輔政叔王是誰」

  「多鐸,是不是多鐸」

  豪格神色一冷,盯向下方的劉湘客,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直接開口,劉湘客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不錯,肅親王英敏,清廷新任輔政叔王正是多爾袞之弟多鐸,封號輔政叔德豫親王」

  豪格聽得劉湘客確認,臉上神色也是徹底陰沉下來

  多爾袞多鐸乃是親兄弟,如今兩人一個攝政王,一個是輔政王,那這大清朝廷到底是他皇太極一脈的,還是他多爾袞一脈的了

  多爾袞實際上在朝中早就已經是野心畢露了,未入關以前,多爾袞是輔政叔王,入關以後當年多爾袞就成了叔父攝政王,再到四五年,連叔父攝政王也不能讓多爾袞滿足了,直接變成了皇叔父攝政王


  去年也就是四六年,多爾袞竟以處理朝事不便,令人將天子印信取到攝政王府中,由多爾袞自己掌管天子印信

  其實若按前世發展,再過不久,多爾袞這皇叔父攝政王的叔字很快也會被去掉,變成皇父攝政王

  什麼叫皇父,那就是皇帝的父親,等多爾袞當上了皇帝的父親,下一步會做什麼,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多爾袞清除異己的打算已經昭然若揭了,濟爾哈朗只是因為所謂的府邸違制便被罷去輔政之職,什麼叫府邸違制,就是多蓋了幾近院落,多用了幾層瓦

  若是這樣都要被重罰,那多爾袞所用儀仗與天子等同,將天子印信搬回府中,是不是就更是大逆不道,該當誅滅九族

  劉湘客看著上方神色陰沉的豪格,眼中一轉,又是開口說道

  「多爾袞麾下的博洛在浙閩大敗,而肅親王卻在川陝連戰連捷,立下大功,若是此時肅親王返回朝中,在下卻是不知多爾袞會……」

  劉湘客話還沒說完,便被豪格揮手打斷,豪格看著下方的劉湘客,沉聲說道

  「桂王派你來到底所為何事,直說吧,本王沒心思與你兜圈子」

  劉湘客聞言卻是沒有回話,而是看向帳中的覺羅巴哈那

  覺羅巴哈那見的劉湘客看來,自也是知道劉湘客的意思,覺羅巴哈那神色大怒,就要給這漢臣一點顏色瞧瞧

  豪格見狀卻是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不必顧忌,有何話直接說來」

  劉湘客聞言,這才神色一正,開口說道

  「桂監國殿下欲與肅親王親自一見,共商大事,肅親王可願往陣前相見」

  劉湘客說完,目光便緊緊盯著上方的豪格,而豪格聞言臉上亦是神色驚愕,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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