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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白綾

  第99章 白綾

  詔獄之中一片黑暗,過道牆壁上,每隔七八步便立著一個火把,在黑暗中散發著昏黃的火光

  朱治澗一身緋紅官袍,走入詔獄之中,哪怕他已經穿了數重衣袍,但在踏入詔獄的瞬間,一股陰寒的氣息依舊撲面而來,讓他不禁渾身一顫

  朱治澗緊了緊身上官袍,而後便在詔獄緹騎的帶領下,向著詔獄深處走去

  朱治澗等人一直走到詔獄盡頭,才終於在一間牢房前停下

  丁魁楚坐在木床上,臉上神色恍惚,火光蔓延過來,讓他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丁魁楚向著牢房外看去,待見得一身紅袍的朱治澗,他眼中卻是驟然閃過一道亮光

  他一下從床邊起身,走到牢房門邊,緊緊握著牢房木欄

  「予晦,如何,可是朝廷查清楚了」

  「什麼謀逆,老夫乃是堂堂首輔,怎麼可能會去謀逆,定是有人要陷害老夫,老夫出去以後,定要彈劾瞿式耜那群奸賊」

  

  朱治澗看著神色驚喜的丁魁楚,眼中神色複雜

  牢房之中,丁魁楚滿眼血絲,神色憔悴,灰白色的頭髮如同乾草般一片散亂,哪裡還有當朝首輔的樣子

  「丁閣老,我便再稱你一句丁閣老吧」

  「你雖是身據擁立大功,但殿下亦是待你不薄,首輔之位,兵戶兩部,盡皆交託,伱為何竟還要做這謀逆之事啊」,朱治澗聲音低沉

  丁魁楚聞言,臉上先是一愣,而後忽然勃然大怒

  「一派胡言,老夫何曾做過什麼謀逆之事,這分明是瞿式耜那些奸賊在陷害與我,定是瞿式耜那老賊勾結了李承志等人,在陷害老夫」

  「我等共事數年,別人不信我,予晦還不信我嗎,老夫怎麼可能去謀什麼逆」

  丁魁楚臉色赤紅,他臉上神色憤怒,但眼底卻是閃過一絲驚恐

  「我知你,我怎敢知你」

  朱治澗沉默半晌,臉上神色忽然變得一片冷漠

  這丁魁楚自己作亂,害的自己前程盡毀,如果不是自己盡力爭取到這處置丁魁楚的機會,恐怕自己也早就和其他人一樣,身處詔獄待死了

  如今雖然自己還是穿著緋袍,還是戶部侍郎,但他知道,這只不過是朝中為了讓他這個丁魁楚心腹親手處置了這丁魁楚,讓天下眾人看到,這謀反的逆賊眾叛親離的下場罷了

  等處置完丁魁楚,自己這個侍郎恐怕也就當到頭了,一個逆黨心腹,怎麼可能還能繼續做中樞侍郎

  只是他如今已不敢再多做奢望了,看著原先督府一系之人抄家的抄家,殺頭的殺頭,流放瓊州的流放瓊州,自己還能安然退出朝堂,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但不該是這樣的,他剛剛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就已經是一部侍郎,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就是入閣輔政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現在一切都毀了,官位,爵祿,聲名,一切都毀了

  而原因,就是眼前這逆賊狂心大發,竟想謀反作亂,再立什麼唐王!

  「予晦兄,你這是何意」

  丁魁楚見著神色冰冷的朱治澗,也是開始感覺到不妙,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恐,幹著嗓子連連問道

  「何意,你這逆賊欲圖謀反作亂,擁立唐王,如今罪證確鑿,本官今日正是來送你上路的」,朱治澗臉上神色陰冷

  「不可能,什麼唐王,我根本不知道,這什麼唐王我見都沒見過,怎麼會去擁立什麼唐王」

  「予晦兄,你要信我,此事絕對是有人……」

  丁魁楚臉上神色惶恐,連連開口,但只是說到一半,就被朱治澗打斷

  「陷害你?」

  「唐王渡海前來廣州之事,滿朝大臣無一人知曉,只在王坤與你等的密謀書信中所見」

  「我二十七日受朝中指派前往廣州,但未想我出發之時,那逆王就已經抵達廣州,這人是我親手提回朝中,難道這還有假不成」

  朱治澗臉上神色憤怒,死死盯著牢房內的丁魁楚

  「那唐王福州城破後逃亡廣州,之前十幾日盡皆飄在海上,與陸地音信斷絕,除了你這早有預謀的逆賊,還有誰知這逆王即將抵達廣州」

  「事到如今,你竟還想狡辯」

  朱治澗臉上面容扭曲,低聲吼道

  「不可能」

  丁魁楚聽得朱治澗言語,臉上神色呆滯

  他從知道錦衣府那一套所謂的勾連唐王的說法,便一直驚怒交加,這是赤裸裸的構陷,他何曾想過擁立什麼唐王

  桂監國殿下都捏在自己手上,他又何必再去找什麼唐王,就是桂監國控制不住,他不能去投清廷嗎,何必再守著朱家這艘即將傾覆的破船

  所以他心中一直很有信心,作亂這種事情,沒有切實的證據,他們根本不可能就這樣處置他

  他可是當朝首輔,不說瞿式耜監國殿下是什麼心思,就連朝中眾臣也不會同意瞿式耜和桂監國如此亂來

  下方眾臣見著只是幾封書信,就擅殺朝中首輔,他們會怎麼想,到時候必然是人人自危

  他進入詔獄後思索此事,也已經想清楚此事的由來,定是那瞿式耜等人慾圖頑抗清軍,這才想出此毒計,構陷他謀反


  他們肯定也知道此事無法扳倒他,但只要他此時不在朝中,那他們就可以逼迫朝中定下死守粵省的計劃

  但也正是想清楚了這些,他也愈發確定他們不敢動自己

  那兩萬粵軍可都是他的人馬!

  若是殺了他,粵軍定會驚嘩起來,沒了這兩萬粵軍,他們拿什麼抵抗清軍

  所以這幾日他雖然惶恐,但心中卻仍能安住心神,但此時他聽得朱治澗竟真的在廣州,找到了唐王這個謀反人證,他心中卻頓時變得一片絕望

  朱治澗看著一臉絕望的丁魁楚,也是冷笑出聲

  「知道怕了?」

  「早知如此,你這逆賊又何必當初」

  朱治澗恨聲說道

  「不,不是我,我真不知道這唐王是怎麼回事啊,老夫是冤枉的,冤枉的啊」,丁魁楚大聲喊道

  只是朱治澗此時卻已經不再理他,看著不斷大喊的丁魁楚,冷聲開口

  「丁魁楚你罪犯十惡,本當凌遲處死,但殿下顧念舊情,決定賜你白綾自盡,全你體面,你謝恩吧」

  丁魁楚聽得朱治澗言語,嘴中聲音頓時一滯,先是難以置信的看著前方的朱治澗,而後眼中恐懼再也遮掩不住,大聲喊道

  「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如今清虜入侵,我麾下有兩萬粵軍,若是殺我,粵軍必亂,朝廷不能殺我」

  丁魁楚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了,眼中忽然生出一種光彩,緊緊盯著門外的朱治澗

  「我還有用,我還有用」

  「予晦,你和殿下說,我願意配合殿下整軍,將粵軍交給殿下,只有我親自出面,朝廷才能平穩的接手粵軍」

  「從今以後我必對殿下馬首是瞻,予晦你和殿下說,只要放我一馬,我可以辭官,我還有浮財可以報效朝廷」

  丁魁楚手掌緊緊抓著木欄,死死盯著門外的朱治澗

  門外的朱治澗卻是冷笑一聲,開口說道

  「死到臨頭,你這逆賊竟還不知悔改,還想要挾朝廷!」

  「既是如此,本官便讓你死個明白」

  「粵軍一眾將官皆是忠心朝廷,五日前粵軍眾將已經配合殿下整編,全數歸入龍驤武驤兩營,如今外面已經沒有什麼粵軍了」,朱治澗臉上神情冷漠

  「不可能」

  丁魁楚聞言一愣,而後臉上神色難以置信,他經營粵軍數年,更是親手帶著粵軍平過叛,短短几日,粵軍怎麼可能就會配合朝廷整編


  但看著前方神色陰冷毫無猶疑的朱治澗,他心中又是升起一股絕望

  他怎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粵軍,他的粵軍,那是他最後保命的底牌,怎能就這樣被人整編了

  丁魁楚眼中布滿血絲,紅著眼睛盯著門外的朱治澗,忽然大喊起來

  「你騙我,我掌粵軍數年,粵軍上下皆是我提拔的心腹人手,他們所用糧餉俱是由我而出,他們怎麼可能叛我,他們怎麼敢叛我」

  丁魁楚惡狠狠盯著門前的朱治澗

  朱治澗聞言,臉上卻是神色冰冷,厲聲怒喝

  「到了此時你竟還不知悔悟,丁魁楚,你果是死有餘辜」

  「粵軍乃是朝廷大軍,所耗所用,皆是朝廷粵省的糧餉,與你丁魁楚有何關係!」

  「你倒行逆施,妄做大逆,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你自絕天下,誰人又曾叛你!」

  朱治澗聲色俱厲,說完以後,也是失去了耐心,手對著身後一揮,忽然開口道

  「來人,時辰已到,送他上路」,朱治澗聲音冰冷

  嘩啦

  牢房鎖鏈一下打開,兩個緹騎捧著一條白綾便走入牢房之中

  丁魁楚自從進入此地後,無時無刻不想著打這道房門,但此時當房門真的打開時,他卻不住往後縮去

  「你們不能殺我,我乃大明首輔丁魁楚,誰敢殺我」

  丁魁楚見得緹騎捧著白綾進入,臉上一片驚懼,嘴中連連大吼,不斷向後退去

  兩個錦衣緹騎神色陰冷,向著牆角逼來

  丁魁楚看著逼來的兩個緹騎,臉上卻是閃過一道亮光,像是想清楚了什麼一般,忽然大喊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了,這一切定是桂監國那小賊所為」

  「他組建南鎮撫司,提前發現了唐王蹤跡,所以才設局偽作書信害我,目的就是要奪老夫的兵權」

  「這昏君,老夫扶他即位,他竟敢謀害老夫,他好狠毒的心……」

  丁魁楚眼中一片明亮,目光熾烈,像是忽然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不斷大喊起來

  但朱治澗聞言,臉上卻是浮現出驚懼之色,他臉上頓時神色大變,對著前方的錦衣緹騎高聲大喊

  「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快,快給我堵住這逆賊的嘴」

  兩個錦衣緹騎也是神色驟變,一下將丁魁楚壓在地上,取出一團白布塞進丁魁楚嘴中

  「嗚嗚……」


  丁魁楚被壓在地上,卻仍是不斷掙扎,嘴中嗚嗚不停

  一道白綾很快便懸在了牢房之上,丁魁楚此時嘴中塞著白布,雙手已經被反綁在身後,被兩個緹騎架到白綾之前

  丁魁楚見著身前白綾,此時眼中終於是閃過恐懼之色

  他嘴中聲音嗚咽,哀求的看著前方的朱治澗

  朱治澗臉上卻是一片冰冷,見丁魁楚已經被架到白綾前,直接伸手一揮

  兩個緹騎得令,兩邊各自用力,抓著丁魁楚便往上方的白綾套去

  待丁魁楚脖子已經掛在白綾之上,兩個緹騎頓時一鬆手

  吱呀

  上方房梁發出一聲輕響,白色的布帛驟然繃緊

  丁魁楚身子不斷扭動,想要從白綾上下來,但他此時雙手已被綁住,哪還掙脫的了

  丁魁楚身子懸在白綾之上,扭動了一陣,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掙扎的力度卻越來越小,最終一動不動懸在了白綾之上

  黑暗的牢房中,丁魁楚身子垂掛在白綾之上,眼珠突出,臉上一片青紫,他怔怔望著前方黑暗的虛空,好像依舊能透過這重重的黑暗,看到御座之上,那個身穿明黃龍袍,神色平靜的青年

  第一卷就到這裡了,明天開始是下一卷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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