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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後繼有人了(下)

  第215章 後繼有人了(下)

  鐺鐺鐺——

  正在這時,鐵廠里響起一陣敲鐘聲,一名皂衣小吏走進車間高聲喊道。

  「換班了、換班了,物勒工名,各班組清點產量,做好標記,早點幹完早點休息,各組長注意檢查自己組裡的清單,做好交接,以防出錯。」

  小吏連喊了幾遍,保證各個小組都能聽到,又開始依次巡查各組的清點數目,看看有沒有完成生產任務,若是完成的又快又好,並且超額完成任務的話,就會有加餐和酒水獎勵,不過喝酒也只能下了班喝,上班之前是不允許喝酒的。

  楊恆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此時還是半上午,廠里的工匠都在有序的交接工作,只熱鬧了幾分鐘的時間,就有另一批的工匠站在了工位上,許多機器甚至都沒停,生產工作繼續,毫無滯頓的樣子,一派秩序井然。

  他有些詫異的對身旁那個工匠問道,「這裡一天換幾次班?怎麼這個時候就換班休息了?」

  工匠連忙道,「視工種不同,比如冶煉區,現在是一晝夜出鐵水12爐,煉鐵炒鋼,又熱又累,稍有疏忽便有死傷,若是乾的太累了,還容易出錯,導致出產的鋼鐵質量不佳。

  「於是大帥便讓煉鐵炒鋼的爐前工分成六班,一共三組工匠,一班兩個時辰,出鐵兩次,白晝三班,夜間三班。

  「比如甲組當值清晨卯時和辰時(上午5點到9點),那他們就可以休息四個時辰,下一班就值酉時和戌時(下午5點到晚上9點),其餘兩組乙組和丙組同理,每班都是晝夜兩班,到時便有人叫來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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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冶煉區的,其餘的鍛造組和木工組,基本是按晝夜三班制來做,每個班組當值四個時辰,然後換下一班。

  「大帥說這叫冷工和熱工,凡是燒爐子的就叫熱工,換班就勤快一些,不燒爐子的冷工就可以做的時間久一些,因為燒爐子的煙燻火烤,出汗累的更快,廠里雖然要保質保量的生產,但也要愛惜工匠民力。」

  「原來如此,那他們現在這下了班要去做什麼?」楊恆瞭然的點點頭,看著成群結隊下班出去的工匠問道。

  那人又答道,「吃飯,吃完飯或是回宿舍睡覺,或是沐浴換洗衣物,或是回家做私活,或是去廠校里讀書,也可以出去遊玩,但不能走的太遠。

  「還有煉鐵的爐前工是不允許出鐵廠的,一旦高爐出了事故,或有匠人傷亡,必須立刻有另一班的人補上,總之煉鐵爐絕不能停。」

  楊恆聞言更是詫異道,「這裡還能出去遊玩?」

  那匠人又解釋道,「咱們鐵廠有大幾千人,又吃得飽穿得暖,雖無甚工錢,但有時也會發些補貼,廠里的工匠也會想要買些東西自己用,於是日子久了,附近的百姓便會來這裡趕集,賣東西的,唱戲的,雜耍的,甚至還有給廠里的工匠說親的,應有盡有,工人們累了也會去大集上轉轉,買些零嘴之類。」

  楊恆聞言大為震撼,表示對這種組織制度聞所未聞,你說鐵廠組織散漫吧,它又晝夜三班倒,生產一刻不停,產出更是驚人,你說鐵廠工作勞累吧,廠里的工匠甚至還有時間出去趕集看戲,去學堂讀書,回家干私活

  忙碌又清閒,緊張又鬆弛,兩種完全矛盾的狀態居然在這個鐵廠里同時存在.

  正好這時,旁邊那個鏜槍管的少年方攬月也收拾完了自己的東西,背著個挎包準備下班,楊恆見他這樣子,連忙追上去問道。

  「方小子,你下了班又要去做什麼?」

  方攬月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先去吃飯,吃完飯再去學堂里教書。」

  「你還去學堂教書?!」楊恆更加吃驚。

  「嗯,我數學學的快,夫子便讓我幫忙教算經。」方攬月解釋道,見楊恆還一直跟著自己,便邀請道,「先生要跟小子一起去食堂用飯嗎?我除了做工,還兼著學堂助教的活計,有些儲蓄,可以請先生吃一頓。」

  「行啊,鐵廠的食堂伙食如何?」楊恆根本沒有拒絕,立刻應了下來。

  「大帥說工匠日夜勞作,十分辛苦,尋常百姓一日兩餐,如今正是青黃不接之季,有些貧苦人家更是一日一餐,但我們鐵廠都能吃上一日三餐,肉雖不多,但飯管夠,魚肉也能經常吃上,醃菜和醬也是有的。」

  「那的確算得上好日子了,想必附近想來做工的百姓不少吧?」楊恆評價道。

  「正是,不止想來做工的不少,來廠里說親的更是絡繹不絕。」


  兩人邊走邊說,到了食堂里打了飯坐下,說著說著,便聊到了方攬月的出身。

  「我家本是六安的匠戶,大帥奪取六安後,我一家沒有土地,家父年紀又大,大帥又嫌我這樣的年少,招兵時便沒選上,恰好鐵廠這邊需要工匠,我一家便遷到了這裡來,我在廠里做工鏜槍管,家父也在木工組造馬車。

  「我家中雖貧,但幼時家父也曾教我讀過書,是以我本來就識些字會算數,後來廠里開辦學堂夜校,教了大帥的公輸秘典,我學的最快,並對秘典十分痴迷。

  「再後來大帥的親傳弟子孟先生來廠里,我趁機向他請教了些問題,他也與我一樣,痴迷於秘典,時常與我討論,孟先生惜我才智,便寫信向大帥舉薦我做弟子,但大帥沒有收我,只把我算作記名弟子,但給我寫了一封回信。

  「小子原本名叫方七五,是大帥用秘典續篇里的那句,『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給我賜名攬月,希望我志存高遠,將來做個有用之人。」

  楊恆沒怎麼吃東西,他此時手裡正捧著一本公輸子,是從方攬月這借來看的,聽他這麼說,立刻翻到了前面的序言。

  『入公輸門下,習科學之道,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窮天地變化之道,格萬物自然之理,假天地之力,行鬼神之能。』

  『墨者視我如仙神,腐儒視我為妖鬼,非懷天下之廣,難窺經世之才,管中窺豹,只得一斑,一斑得利,則富可敵國,萬民得養,九州可平.』

  好大的口氣,居然自比神仙妖鬼,平九州,養萬民,還對墨者儒生多有鄙視,這真是.

  楊恆好奇道,「你真信這書里說的東西,還有那什麼石灰里煉出鈣金,食鹽里煉出鈉金,人可以操控雷電?」

  方攬月皺眉抬頭看向他,「為何不信,一看先生就沒認真研讀公輸子,公輸秘典第一部的公輸子,其中最重要的兩篇便是科學世界觀和科學方法論,科學就是要大膽質疑,別人說什麼不一定是真的,公輸門徒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親手實驗所得才是真相。

  「公輸秘典以數學為基,算經里有一句話說得好,這世間若有真理,那一定是數學,因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這世上誰都可能騙你,便是連親生父母也會欺騙你,只有數學不會,只要自己親手驗算出了結果,那我為何不信?

  「我雖然還沒從石灰和食鹽中煉出金屬,但我用書里的法子做出了電池,發出了電,還能用電點燈,我親自驗證所得,我為何不信?」

  楊恆聞言只覺得面前這少年是個瘋子,居然相信這樣的話,但他又不知道怎麼反駁,於是又好奇道。

  「你既然對這公輸之學如此有心得,那大帥為何沒有收你為徒?」

  方攬月又道,「大帥給我回信中說,他那裡公務繁忙,沒多少時間教我,也沒有教學條件,而且若把公輸秘典比作武功秘籍,那物理化學就是招式,但想要習武,只學會招式是沒用的,便如劍法,只學了劍招,手中卻沒有劍,這劍是什麼?就是機械,也就是公輸家的機關術。

  「物理化學這些只是術,想要把術使出來,就得有器,機械製造就是公輸氏的器,想要學好機器,鐵廠這裡比帥府更加方便,所以才讓我留在這裡學習,若有學不會的地方,也可以向大帥寫信請教。」

  楊恆聽著這小子的理論,還一套一套的,想要反駁,告訴他人想要上天,自比鬼神,那都是無稽之談,但又不知該怎麼反駁,更何況這還是魯錦家傳的書,自己也不能在外面公開詆毀自家主公不是?

  於是只能幹笑兩聲,將書合上,「那就祝你學有所成,早日成為大帥口中的有用之才吧。」

  言罷便喝完了粥,起身離去,繼續視察廠中的情況。

  方攬月默默拿回自己的寶貝書,看了看那篇序言,小聲嘀咕道,「你就是大帥口中的那種腐儒,呸!迂腐無知之徒!」

  魯錦讓楊恆來看看怎麼讓鐵廠把火器產量提高一倍,他來看了,槍管打造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就是鏜槍管的效率提不上去,想要提高產量,只能改良技術,或是增加人工。

  火銃如此,火炮也一樣。

  楊恆又去看了鑄造區,這裡的地上有三排大坑,鑄炮的鐵模就豎立在坑中,旁邊還有用大鍋炒沙子的,將沙子炒熱之後,倒在鑄造坑裡,把整個鐵模埋起來,聽說這是為了保溫,把鑄造的生鐵經過熱處理,從白口鐵變成可以鍛造的灰口鐵,這樣鑄出來的大炮容易車削,還不容易炸膛。

  每門火炮澆鑄好了之後,都要在坑裡保溫三天,但是只要安排好生產數量,三個坑輪流使用,每天都能有新一批的火炮鑄造出來。


  可現在的問題是,能給火炮鏜孔的大型水力鏜床,鐵廠也只有這麼一台,還只有少數幾個熟練的工匠能夠操作,大量的火炮炮胚在旁邊堆著,但就是鏜不過來。

  若想提高火炮產量,也只能從鏜孔方面下手,而火炮這麼大的玩意,想要用人工鏜孔恐怕也很難,只能想辦法造新的鏜床。

  查明了鐵廠的情況,楊恆這才回去跟魯錦交差。

  元帥府這邊,魯錦正在二進的院子裡拿鏟子和泥,旁邊放著一張巨大的桌案,上面用麻線拉出了許多方格,包毓拿著一摞資料侍立在一旁,兩人正在按照最新搜集的情報製作長江東岸的沙盤。

  「你是說牛渚磯在采石磯外面,咱們無法直接進攻到采石磯是吧?」

  「正是如此,許是之前大帥對江東的地形不熟,把外面那個當成了采石磯。」包毓抽出一張草圖,又來到沙盤前解釋道。

  「所謂的采石磯,實際上是一個港口碼頭,但採石這處港口又分為內港和外港,采石磯其實是內港,外面沿江的一線有灘涂和山脈丘陵阻擋,是無法直接登陸到采石磯的。

  「然內港外面又有外港,這一條沿江丘陵山地中有一個缺口,形成一片臨江的平地,這裡便是牛渚磯。

  「牛渚磯身為外港,扼守內港采石磯的門戶,只有先奪取牛渚磯,大軍才能湧入采石磯。」

  魯錦看著沙盤一陣無語,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發現被歷史上的虛假宣傳給騙了。

  倒也不能說是完全虛假,也可能是史書記載的太省略了,或者寫史書的文人壓根沒有到實地考察地形。

  歷史上常遇春先登采石磯的事情大概是真的,但就算拿下採石,也肯定是在牛渚磯登的陸,然後再殺到裡面的採石,不然外港沒破,怎麼拿下的內港?

  魯錦站在沙盤前打量半晌,腦海中模擬了一遍登陸戰的過程,有火炮加持的情況下,除非敵軍在牛渚磯的灘頭築起厚實的高牆,否則絕對擋不住他的步兵登岸。

  但築牆這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千里長江,處處設防等於處處不防,除非敵軍沿著長江修一道長城出來,不過那就更離譜了。

  所以登陸不是問題,關鍵是登上東岸,控制采石磯之後,下一步該怎麼打?

  按照包毓搜集的情報,浙西地區保守估計也有十萬兵力,這還是在魯錦判斷成功,江浙主力南下反攻徐宋,江浙空虛的情況下,如果江浙主力不離開的話,那就得做好面對二十萬敵軍的準備。

  魯錦這時又看向采石磯南邊的當塗縣城,「從采石磯到當塗城有多遠?」

  「大概16公里,30里左右,若從採石登岸,走陸路前往當塗,途中就要過兩條河,到了當塗城下,還要面對當塗的護城河。」

  魯錦聞言面色頓時嚴峻了起來,當塗城的護城河可是有上百米寬的,寬的離譜,從陸路一側進攻,絕非易事,另外就是采石磯到當塗的距離,若是行軍速度太慢,估計到城下就得一天時間,所以怎麼拿下東岸這第一座城池,還得好好合計一番。

  正在這時,楊恆從鐵廠回來了,有侍衛進來稟報,「大帥,武院後勤司的楊掌司求見。」

  「讓他進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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