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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神之祭

  昏黃的火把照亮了夜,一個個村民捏著火把,似乎圍著什麼東西。

  喧喧嚷嚷的人群,繁星點點的夜空。

  還有……疼痛的腦殼。

  怎麼回事,頭怎麼這麼疼?就像是被錘子砸了一樣,讓高見忍不住伸手捂住額頭。

  但是,手沒辦法動彈。

  怎麼回事?

  然後,突然,周圍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醒了!這人醒了!好了,這下好了!」

  「還好醒了,他可不能死啊。」

  「總算是醒了,水,有水嗎?!給他提提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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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自己——

  強烈的痛苦,再加上周圍潮水一樣喧譁聲,讓高見勉勉強強醒了過來,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

  他迷迷糊糊,隱隱約約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等等,搞什麼。

  不是怕自己死了嗎?

  「他要是死了,還拿什麼祭給山神爺爺?把水拿來,給他吊命!」

  好嘛,原來是怕死了不新鮮。

  等等?

  祭山神爺爺?

  啊,這是給自己干哪兒來了?

  這還是國內嗎?

  這時候,一桶冷水從頭到腳澆下,高見一個激靈,渾身抖了一下,這一下,終於讓高見擺脫了那種昏昏沉沉的狀態,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卻看四周,豎著幾根架子,架子上綁著幾個人,身周都是古代的服裝,只是破破爛爛的,粗麻布都磨破了,道具做舊都做不出這樣的來。

  架子上綁的人里,有幾個已經死了,還活著的有兩個,其中就包括了高見自己。

  高見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心底升起來。

  假的吧?

  可是……

  那人被劃開的肚子,肚子裡袒露出來的內臟,還在抽搐著一跳一跳,卻愈發衰弱的心臟。

  切開肚子的刀刃並不鋒利,甚至還有點鏽,因此沾染了許多肉絲,掛在上面,只是瞧著都疼極了。

  高見曾經吃過潮汕牛肉火鍋,新鮮的牛肉,剛剛切出來的時候還會跳。

  現在他發現,新鮮的人肉……也會跳。

  高見沒忍住,一陣乾嘔。


  但是肚子空空,什麼也嘔不出來,只能感覺胃酸反到喉嚨里,引起一陣陣的刺痛。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而已,搞什麼啊!如果是惡作劇的話,快點來人鬆綁啊,能不能旁邊跳出來幾個端著攝像機的人,大笑著喊:「整蠱成功!」啊?!

  只是,那舉著火把的村民,旁邊收拾內臟的屠夫,還有指揮那些村民的村長,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最讓高見感到可怕的……是那些人,好像是自願的。

  他們自願在那裡,被人剖腹,好像作為祭品……是一種榮耀似的。

  那個村長背著手,說道:「一個個,都給我注意點規矩,不要衝撞了廟祝,不要對山神不敬,可別丟了咱們村的臉,廟會上,山腳這幾個村子,都要出來給山神獻香的,要小心再小心!」

  高見不是傻子。

  他差不多已經知道情況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自己應該是穿越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自己好像是要死了。

  於是,高見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各位……我也可以信山神的,咱們不一定非得……」

  聽見這話,村長湊了過來:「你也信山神爺爺?」

  「嗯嗯。」高見連忙點頭。

  「那就好,山神爺爺餓了,要你做貢獻了,你不會捨不得這一身肉吧?」

  草!

  高見垂下頭,看起來是沒轍了。

  他甚至沒辦法反駁對方的話,因為那些人真的主動去死的。

  但也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想辦法。

  可自己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又不是超人,哪有什麼辦法?

  看著那幫人布置現場,說書的、唱戲的、打把式的、賣藝的、掛棚腳的,好像還真的把廟會辦起來了。

  要不是自己是祭品,那這場廟會還真挺熱鬧的……

  村民們辦廟會,還真就沒人理睬高見這個祭品了。

  高見嘗試掙脫這些麻繩。

  這時候,旁邊綁著的另一個人說話了:「小哥,別掙扎了,這大拇指粗的麻繩,你掙不開的。」

  高見聽見這話,扭頭看向旁邊的難兄難弟。

  那是個穿著青色布衣的年輕人,看起來約莫二十幾歲,頭上戴著蓮花冠,和自己一樣被綁在架子上,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

  「道士?」高見開口問道。

  「噢?小哥是見過世面的,讀過書?」那個年輕道士好奇的問道。


  尋常愚夫可沒這個見識。

  「嗯,讀過兩年書,對了,我一醒過來就在架子上,你知道我是怎麼來的嗎?」高見開口問道。

  這點他真有點奇怪,他只記得自己在睡覺,但一覺醒來,已經在這裡了。

  「我倒是看見了,你當時暈倒在路邊,被這幫刁民綁了,然後就是現在了。」那道士如此說道。

  高見沉默。

  那應該是自己睡夢裡來了這裡,但自己運氣比較差而已。

  「唉。」他嘆了口氣,好像也沒什麼辦法了。

  「小哥,別嘆氣,祭祀山神,要用死肉和活肉,死肉已經在一邊擺著了,活肉是要送上去才會死呢,咱們是外來人,外來人,都是活肉。」道士笑道。

  「活肉……是怎麼個死法?」高見抖了抖嘴唇,問道。

  「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還至於被綁在這裡嗎?」那道士如此說道。

  「你倒是看得開啊,咱們可是要死了。」高見苦笑。

  「你不也是嗎?普通人遇到這個場面,會有這麼多閒心在這裡閒聊嗎?」道士回答。

  「唉,我也不想的啊,可還能做什麼呢?我加班的時候想過從樓上跳下來一了百了算了,可沒想到自己最後會死在迷信上。」高見搖頭。

  「迷信?」道士好奇:「怎麼說?」

  「神神鬼鬼之說,還能是什麼?算了,希望到時候不要太痛吧。」高見低頭。

  「哈哈,我看小哥你也是被綁來的,還讀過幾年書,這樣,到時候我數一二三,你就跑,不要回頭,保住一條性命。」那道士如此說道。

  「嗯?」高見猛的抬頭,看向道士。

  但還沒等他說什麼,廟會之上,只聽見當的一聲鑼響!

  下面的村民們紛紛開始跳舞,而廟祝則帶上了面具,面具形如鬼怪,眼窩深陷,眼珠外突,嘴微下翹,呈倒半月形,兩顆獠牙挺立,讓人看了心驚膽戰。

  而村長和下面的村民們則敲鑼打鼓,開始以一種古怪的腔調用方言唱歌,像是山歌的調子,但又有點區別。

  卻聽村長唱到:

  「何年何月法門開?何年何月下凡來?」

  帶著面具的廟祝則跳起舞來,置腳橫直,由左至右,一跬一步,腳劃半月形,以同樣的腔調回答道:

  「七月十五法門開,七月十五下凡來!」

  村長和那些村民們則繼續馬上唱道:

  「千里燒香來相請,千人禮拜望神來!」


  廟祝回道:

  「神領人馬千千萬,統帥神兵萬萬千!」

  村民們繼續唱和:

  「三拜九叩請神到,請神來吃死活肉!」

  每句唱詞之後,均以鑼鼓作過渡,敲敲打打,不斷歌舞。

  然而,那奇妙的唱詞卻似乎有種奇妙的魔力,像是能把人唱去西天一樣,讓人情不自禁的沉迷其中。

  高見情不自禁的看著他們歌唱,舞蹈,敲鑼打鼓,好像都忘了時間,之前清醒的大腦再度昏沉了起來,一場儀式,把人、神、巫、鬼攪成一氣,在渾渾沌沌中歌舞呼號。

  甚至到了後面,各種山歌也此起彼伏。

  然而,沒過多久,就看見周圍的黑暗裡,走出一頭怪異之物。

  那是一隻,白色的蜈蚣?

  不對!那是許多個人擠在一起的肉蟲子!大概三四米長,和小轎車似的。

  一團陰氣,昏慘慘,冷淒淒,周遭旋繞,身上皮血狼藉,血肉泥濘之中,掛著無數的屍骸,卻見左邊一個人渾身心腹多被吃盡,只剩得一頭兩足,右邊一個半脛已上,血肉焦干,衣服、肌膚,黏結一片。

  肉蟲子身上許多肢體,有手有腳有頭,就像是蜈蚣的百足一樣,七手八腳的往前爬行,只是速度有點慢,因為那些肢體還在互相攻擊,各自自噬其他臂腕,互相啃嚼,剜肉粘膚,胸腹腿腳鮮血淋漓,爭吮解渴。

  高見嚇得不敢動彈——

  這,這他媽什麼玩意兒?!

  這時——

  「獻死肉!」村長喊道。

  卻見旁邊的屠夫,用一個石磨接住了半扇人,就頭朝下把人往磨眼裡一填,轉了幾圈,就看不見了,只見磨子旁邊血肉同醬一樣往下流注,黃黑之物當中一星星白的是骨頭粉子,看那一個石磨圍圓地方,血肉紛紛,如下血肉的雹子一樣,中間夾著破衣片子,混在裡面流淌而出。

  那肉蟲朝著石磨的地方走過,將這些東西吸吮了個乾淨,隨後,它的身上也冒出了一陣陣的血氣。

  死肉,還能吃一陣子。

  這時,那道士終於開口:「嘿,小哥,我數一二三,你什麼也別管,就往後跑。」

  「那之後呢……」高見的聲音有點抖,其實他還有點暈,剛剛那些村民和廟祝唱的調子還在他腦子裡環繞。

  道士笑道:「之後你怎麼樣,我就管不著了,這玩意兒,不好對付啊,我也未必回得來,大家自求多福,各管各命。」

  「那……道長,你怎麼不走?如果你能有攔住他們的本事,你也應該能走的吧……」


  「我帶不了你走,所以如果我走,不就是讓你去死,讓這妖魔繼續活,這算什麼?見妖不除,見人不救,那我還下什麼山?」那道士如此說道。

  「道長——」高見愕然,他沒想到竟然得到的是這個答案。

  「好了,已經落到這個地步,患得患失也沒有意義,我開始數了,一。」道士掐了個法訣。

  就在他們小聲議論的時候,

  「獻活肉!」村長又喊。

  高見抖了一下。

  因為那肉蟲朝著他們來了。

  「二。」道士倒是很冷靜。

  肉蟲亦步亦趨的朝著高見走來,高見只覺得五臟六腑、膀胱、腦髓,都在顫動,像是人在他耳畔慢慢說話。

  伴隨著那種聲音,仿佛有一隻只觸手抓住了他,纏繞在他的身上,吸住他的皮膚,黏糊糊的,讓人無法動彈。

  他的胸口突然憋悶了起來,之前因為那些儀式所變的昏沉的腦殼,也有些不受控制。

  「三!」道士一聲厲喝,讓高見勉強清醒了下來。

  就這這一瞬!道士法訣掐完,再度喊道:「劍來!」

  卻見旁邊的小屋之中,一口飛劍撞破屋頂!倏忽一下斬斷了綁縛高見和道士的繩子。

  高見落地,拔腿就跑!

  也顧不得驚呼什麼飛劍不飛劍的了,支配全身的恐懼已經讓他只顧得跑路了,只是胸口的憋悶,頭腦的昏沉,愈發嚴重。

  而那道士一手持劍,一手掐訣,毫不猶豫沖向了那肉蟲!

  一人一蟲交戰到一起。

  劍光沸騰,血肉揮灑,一陣一陣的怪叫聲和劍嘯聲傳來。

  只是那些事情已經和高見沒關係了,高見已經在恐懼的驅使下往外逃去。

  只是,才跑了十幾秒,高見就聽見一聲慘叫。

  這聲音,是那個道士的。

  高見撐著眩暈的頭顱和憋悶的胸口,回頭看過去。

  那道士只剩了一隻手,掐訣那一隻手似乎被某種猩紅腐臭的氣息所纏繞,正在化為膿水。

  高見只覺得心臟猛的跳了一下。

  先前胸口的憋悶感,再加上那些跳大神引來的眩暈感,一下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道士沒有死,依然在拼死周旋,顯然……這只是在爭取時間,也是想殊死一搏。

  那些村民們沒有管高見,而是拿著柴刀草叉,高喊著沖向了道士。


  旁邊的廟祝,依然在跳大神,那猩紅氣息,就是從廟祝的手中飛出的。

  都在管道士。

  自己只要跑,就能活。

  能活命了,高見還不想死。

  快跑,快跑。

  念頭催動著高見挪動腳步。

  只是……

  心口的憋悶更嚴重了,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動彈不得。

  腦袋上的眩暈也逐漸覆蓋了他的理智。

  一股無名火從高見心中生氣,先前那血腥的祭祀,歌謠與舞蹈所帶來的力量,似乎也影響到他了,體內的血液似乎愈發滾燙。

  此刻看見那比自己還年輕的小道士拼命的模樣,怒火竟壓過了恐懼,越過了高見的意識,主宰了他的身體。

  在某種冥冥之中的感應下,高見下意識的猛錘胸口。

  這一瞬,似乎有龍咆虎嘯聲在高見的耳畔炸裂。

  跳大神的廟祝,驚悚回頭,只見眼前赫然多出一柄充滿鏽蝕痕跡的長刀,朝著自己轟然襲來!

  他的身軀反應不及,被長刀刺入心口,然後巨力拖動,砸進了人堆里。

  那道士見狀,眼睛一亮!

  沒了廟祝牽制,他終於得空,以心口精血催動飛劍,和這山神換命!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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