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0章 清理

  第2510章 清理

  翌日

  聖歷9571年，空之月，激奏1日

  遊戲時間AM00:13

  西北大陸，格里芬王朝北境，利庫德城，黑骰市場

  作為半個月前那場屠城中唯一的倖存區域，這處位於始終沒能被妥善開發的城南區，不但有著金幣商會、蒸汽財團、雲遊者旅舍與盜賊工會的分部，更是擁有方圓千里內最大規模黑市的地方看上去似乎並未被殺戮盛宴影響分毫。

  只有一條腿、目光兇悍的熊族半獸人攤主賣力地吆喝著，不厭其煩地向每一個客人推薦據說來自聖域的玉粟果種子。

  兩個步履匆匆的盜賊在某條巷口相遇，面帶警惕地互相點頭致意後便錯身而過，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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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帶和善微笑的地精宣傳員正在發放傳單，上面寫著北城區的重建規劃與戰爭結束後的投資收益，身邊圍了好幾個雖然隸屬雲遊者旅舍，但在說、學、逗、唱方面並不在行的三流吟遊詩人。

  街口那座酒館的露天區角落，有幾個氣質陰鬱的傭兵正在喝酒，他們剛剛從市政廳那邊回來，卻被告知了因為現在是戰爭階段，所以拉莫洛克總參謀長只允許屍體出城的消息。

  「可以預見的是，這些可憐的人會在幾天後被榨乾最後一枚金幣。」

  幾個傭兵的隔壁桌旁，半個月前還是這座城市的最高統治者，此時此刻卻披著斗篷在這裡享受著最劣等麥酒的梅拉芙·霍華德搖了搖頭，低聲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人說道：「到時候，他們就只能接受金幣商會那幾個高級銷售的抵押貸服務了，就算是運氣最好的情況下，這些人也會在短時間內配上一筆異常沉重的債務，最終淪為商會的辦事員。」

  「哦。」

  與梅拉芙同樣有著一頭金髮，身材高瘦、陰柔俊俏的湯姆·萊斯特蘭奇同樣披著斗篷，用分外冷淡的姿態給予了最低限度的回應。

  「實在不好意思，蛇先生。」

  梅拉芙歉然地看向湯姆，輕聲道：「明明您肯定不會喜歡這種嘈雜的地方，但我卻非要任性地向拉莫洛克總參申請出來透透氣，以至於您不得不……」

  「是拉莫洛克的錯。」

  湯姆用他那『重生』後便與蛇瞳無二的豎眸瞥了梅拉芙一眼，淡淡地說道：「一直以來，他都太習慣多管閒事了。」

  梅拉芙露出了一個無奈中帶著些許疲憊的微笑，搖頭道：「這是必要的舉措，畢竟我的身份太過於特殊，『市場』又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無論是有心人想要拿我做什麼文章，亦或是我想勾結某些勢力逃回格里芬，對拉莫洛克總參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湯姆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一邊摩挲著自己的魔杖【蛇毒】，一邊隨口說道：「如果你想要逃走的話，我可以幫忙。」

  「……誒？」

  梅拉芙瞪大眼睛，很是驚訝地看向面前的『蛇先生』，愕然道：「為……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拉莫洛克，而你剛剛也說了，如果你勾結某些勢力逃回格里芬的控制區，對拉莫洛克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

  湯姆輕彈了一下自己的魔杖，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並不明顯的碧綠色焰痕，冷冷地解釋說道：「而想辦法讓他難受，是我除了清理雜碎之外為數不多的取樂方式之一。」

  「噗嗤。」

  梅拉芙忍不住掩嘴輕笑，忍俊不禁道：「沒想到您還有這樣的一面，啊，抱歉，我並沒有冒犯的意思。」

  湯姆將視線從這位比自己大了四五歲的貴族女性身上移開，淡淡地問道：「所以，你需要讓我幫你逃走嗎？直接把你送出城也可以，掩護你聯繫金幣財團之類的組織也可以。」

  結果梅拉芙卻是想也沒想，很是乾脆地搖頭道：「雖然很感謝蛇先生您的好意，但……回去格里芬什麼的，果然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

  湯姆皺了皺眉，隨口問道：「我記得霍華德家族在格里芬應該很有影響力，拉莫洛克也說過，你是在霍華德家族內部備受矚目的天才，為什麼不願意回去？」

  「因為我已經無法回頭了，蛇先生。」

  梅拉芙無聲地嘆了口氣，垂眸注視著自己面前那杯散發著蕎麥香味的劣等飲料，喃喃道：「是我葬送了利庫德城，是我親手將這裡交給了拉莫洛克，雖然這件事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但只要我離開這裡，那位總參謀長就會第一時間把這個情報放回格里芬，而在這座黑骰市場中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湯姆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蛇毒】，又問道：「但據我所知，格里芬帝國的貴族並不會因為一城得失而讓你這種大貴族承擔任何責任。」

  「以前的話……或許是這樣吧。」

  梅拉芙無奈地笑了笑，聳肩道：「可現在不同了，蛇先生，拉莫洛克總參的推進速度太快了，就算他在這半個月裡沒有繼續南下，但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格里芬方面的損失勢必已經讓各大上層勢力坐不住了，尤其是我……梅拉芙·霍華德所駐守的利庫德城失守，想必會讓那幫目光短淺的鼠輩變成驚弓之鳥。」

  湯姆微微頷首，罕見地露出了一抹微笑：「你似乎不怎麼喜歡他們。」

  「我曾經嘗試過讓自己喜歡上他們，並為此做出過不知道多少次妥協，但令人遺憾的是，那些人只會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或許在他們眼裡，就算梅拉芙·霍華德再怎麼優秀，也比不上法斯特那個蠢貨一根頭髮絲吧。」

  梅拉芙冷笑了一聲，銀牙輕咬道：「只因為法斯特未來的孩子才能繼承霍華德家族，延續那幫鼠輩的基業。」

  湯姆被對方這股氣勢震得下意識地坐正了身體，數秒鐘後才重新恢復了他平時那漫不經心的模樣，言簡意賅地說道：「哦。」

  「總而言之……我已經回不去了。」

  梅拉芙也很快恢復了平靜，苦笑道：「北境被拉莫洛克總參血洗了整整兩個郡的範圍，這本來就證明了那些只知道搶攻的貴族軍是一幫廢物，如果在這個時候身為霍華德家族『名人』的我重新出現，那麼只要拉莫洛克放幾個人出去，稍微推上那麼一把，梅拉芙這個名字就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然後……」

  並沒有注意到梅拉芙臉上閃過了一抹糾結的湯姆抬頭看向對方，問道：「然後怎樣？」

  「然後那位早就恨不得我們這些貴族全部死絕的血獅大帝切瓦特·羅根，以及她那個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惡毒陰謀的妹妹伊莉莎·羅根就會抓住這個機會，直接拿霍華德家族開刀，讓他們成為北境慘敗的主要責任人。」

  梅拉芙舉起手中的麥酒向湯姆致意，隨即便將那杯中之物一飲而盡，咬牙道：「到時候，雖然我多半能得到一個體面的結果，不至於受到太多傷害或非議，但皇室卻可以順理成章地解除歌薇兒·羅根與法斯特那個蠢貨的婚約，還能迫使霍華德家族在整個貴族階層的壓力下第一個派出家底，衝進北境這台絞肉機中……」

  湯姆微微頷首，又問道：「那不是很好麼？你既沒有受到傷害，你所討厭的家族和那個叫法斯特的人又付出了代價。」

  「蛇先生……」

  梅拉芙悵然地嘆了口氣，對湯姆苦笑著問道：「您知道為什麼所謂的貴族會經久不衰嗎？」

  「不知道。」

  湯姆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順便，不需要用敬語，聽著很煩。」

  「好的……湯姆。」

  梅拉芙露出了一個臉頰略有些泛紅的微笑，隨即便抬手指向自己，解釋道：「因為就算是我這種發自內心看不起本家的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維持地位、鞏固權利、擴大影響、傳承血脈，這是深深刻入絕大多數貴族骨子裡的東西。」

  湯姆點了點頭，平靜地問道：「所以你依然是站在霍華德家族那邊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畢竟我不能永遠被『霍華德』這個冰冷的姓氏所束縛。」

  梅拉芙洒然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我用『訣別』為霍華德家族做出最後的貢獻，而『訣別』也將成為我未來不會再受到家族束縛的理由，正好兩不相欠。」

  「那就再好不過了，親愛的女士。」

  不知何時出現在梅拉芙身後，一雙鳳眼笑盈盈地眯在一起，嘴角洋溢著和煦微笑的高挑男子隨手將兩枚金幣彈向不遠處的酒館老闆，莞爾道：「這頓我請。」

  「拉莫洛克——」

  湯姆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豁然起身，手中的【蛇毒】穩穩地瞄準對方，沉聲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

  「為什麼你沒感覺到？」

  拉莫洛克『貼心』地將對方難以啟齒的推測說完，隨即便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別忘了我好歹也是個神眷者啊，這段時間日以繼夜、不辭辛苦的高強度工作下來，就算吾主再怎麼吝嗇，也不得不給我些微不足道的獎勵嘛，」

  直到拉莫洛克主動開口前都沒有意識到對方的存在，後背幾乎被冷汗浸濕的湯姆冷冷地注視著前者，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了【蛇毒】，語氣不善地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稍微辦點小事。」

  拉莫洛克緩步走到兩人中間，雙手分別按著湯姆和梅拉芙的椅背，笑盈盈地說道：「我剛剛處理完教皇冕下派過來的人，總而言之，休息時間結束了，明天一早，咱們就要離開這座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城市，繼續進行這輪波瀾壯闊的【格里芬遊記】，而在此之前……」

  他並沒有說下去，只是輕輕拍了拍手。

  下一刻，上百個身著夢境教派神官袍，膚色蒼白到與死人無異，雖然體內仍然存在著生機，但表情卻僵硬到讓人覺得無比詭異，緩步從『市場』唯一的出入口處走來，臉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柔和微笑。

  「【腐朽者之影】？」

  湯姆微微蹙眉，因為前段時間曾被迫與其並肩作戰的緣故，所以他很清楚這些看似還活著，其實早已被那些耳語教徒通過血祭與儀式煉製成傀儡的存在早就變成了扭曲、混亂、狂熱的怪物，不解地向拉莫洛克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剛才已經回答你了，湯姆，只是稍微辦點小事而已，不過既然你這麼感興趣，那我說得再具體點倒也沒關係。」

  拉莫洛克輕輕彈了彈自己的單片眼鏡，隨即便擺了擺手，言簡意賅地命令道：「殺光。」

  下一瞬，整個黑骰市場轉眼間就被拖入了層層迭迭的噩夢之中，而這裡的生命氣息也在以一個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

  獨腿的熊族半獸人停止了呼吸，在夢裡，他回到了自己因為饑荒而衰敗的故鄉，手中卻只有幾乎種不出糧食，而且極端難以成活的騙人玩意兒，最終與無數人一起活活餓死。

  兩個分別在執行任務的盜賊停止了呼吸，他們都預見了彼此之間的背叛，而對故友的信任，讓二人都成為了自己夢境中反應比較慢的那個。

  地精宣傳員停止了呼吸，他們看到了無休止的戰爭，看到了整個西南大陸真正意義上變成『絞肉機』的存在後，不可避免被被捲入其中，死在了某個無名的戰場中。

  隔壁桌的傭兵停止了呼吸，他們在夢中被屍山血海所淹沒，被困在永無明日的折磨中難見天日，最終乾脆利落地選擇了自我了斷。

  「雖然我很清楚這只是錯覺~」

  拉莫洛克咧嘴一笑，對湯姆和梅拉芙眨了眨眼，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但不得不說，那些就算無法用肉眼看見，這些甘甜的悲苦依然讓我興奮到血脈噴張，」

  「沒有人想理解你的『藝術』，拉莫洛克。」

  「好吧，那麼拋開我的『藝術』不談，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別忘了他們還有一重身份。」

  「什麼身份？」

  「最後一批能證明梅拉芙·霍華德還活著的人。」

  「……」

  「那麼現在，還請【蛇】先生幫我清理一下有可能存在的漏網之魚吧，尤其是老人和孩子，他們對噩夢的抗性甚至要比其他人高不少。」

  「……」

  「呵呵，那就辛苦了。」

  第兩千五百零一章：終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