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起風前夕！

  夕陽西下，餘暉灑滿了整個小縣城。

  天空被染成了一片金紅色，晚霞與天邊的雲朵交織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張桂打開門，見到了張揚。

  「二叔，這是一萬五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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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個月後，當再一次見到這位「坑人」的侄子以後，張桂一時間竟有些陌生。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侄子的眼神中，似乎已經找不到任何的年少氣盛和衝動。

  他開始變得很沉穩，特別是烏黑而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成熟男人的光芒，目光與其對視時，隱約間感受到張揚眼中多了一份深邃與堅定。

  他的舉止似乎也悄然改變，緩緩從屋子裡走進來關上門，慢慢從包里拿出一個黑袋子，即便是最簡單的動作，也有著不符於年齡的從容，舉手投足間透露著沉穩與平和。

  「二叔，這是一萬五……」

  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張桂始終都不敢認，當張揚再一次重複了一遍，並遞來黑袋子以後他這才猛然驚醒，隨後低著頭看著那個袋子，：「這些錢，你是哪來的？」

  「只是提前預支了點工資，今天這一趟，我剛好來咱們縣裡跑業務，路過村子的時候，順便還點錢……」

  「報紙上的那個人，真是你？」

  張揚將錢塞到張桂手中：「二叔，感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一把，也感謝在所有人都背棄我，罵我的時候，你能為我說幾句話，二叔，這份恩情，我一直會記著的，……」

  「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坐，你嬸子出去了，這裡沒外人，晚上你就在這裡吃飯吧……」張桂最終收了錢。

  「我就坐會兒，吃過晚飯了，二叔，你清點一下……」

  「沒事，沒事。」

  張揚看著屋子裡的擺設。

  記憶中，二叔和二嬸其實對自己還是不錯的。

  那一年自己開雜貨鋪，兩人也是親戚朋友中第一個借給自己。

  可惜，原主不爭氣，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挨了幾頓罵以後，說了一些戾氣沖天的怪話。

  也怪不得被戳著脊梁骨罵……

  「二叔，我路過這裡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玩具廠……」

  「怪我貪股份，入了股，卻不想，這就是一個天坑……」

  「他們要你們廠索賠三百萬？」

  「是這個意思，不過，具體內容還在商榷，現在內憂外患……」

  屋子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張桂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遞了根煙給張揚，見張揚並不抽後，他只得自己點上，站在窗戶前默默地抽著。

  「……」

  看著張桂那頹廢模樣，張揚則是在腦海中回憶著【天鑫玩具廠】的歷史。

  90年代，【天鑫玩具廠】的老闆金榮順從體制內辭職，跟隨著下海浪潮，下海創業，目標定在了玩具廠。

  那一年，恰逢日本《假面騎士》、《薩亞超人》等著名的特攝IP的崛起。

  他瞅准了商機，僱傭了一批人，最初只是仿照一些邊緣的IP，做周邊，後來賺了點錢，見沒什麼事，而且大家都在做以後，膽子便大了起來。

  開始盯著《假面騎士》、《薩亞超人》、《卡不得小子》等全球知名IP抄，90年代到06年，只要出什麼IP，他就抄什麼IP，而且這一路上順風順水，工廠規模也越做越大，從一家僅五人的家庭作坊工廠到接近千人，整個松香縣都有名氣的大玩具廠……

  但，誰知到了06年下半年開始，【天鑫玩具廠】每個月工資都會延遲發，從剛開始的幾天，到十幾天，再到一個月，兩個月……

  直到，07年上半年，運營得好好的【天鑫玩具廠】突然招股東的，張桂簽了協議，正激動等待著分紅的時候！

  一條消息傳遍了整個松香縣……

  原來，從05年開始，金榮順就瞞著所有人，每月一次赴澳門賭博，每一次都輸百萬以上，起初玩具廠正向盈利的時候，還能蓋住蓋子，維持著經營，並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隨著窟窿越來越大，完全壓不住以後……

  瞬間暴雷！

  ……

  三百萬的索賠款，在以往來說，是無所謂的，相當於灑灑水……

  但現在，金榮順掏空了《天鑫玩具廠》，又集資了一大批人民幣跑了以後，此刻公司除了一堆「侵權」的玩具以及一大批討薪的員工以外，就是個空殼……

  三百萬，怎麼拿得出？

  怎麼發工資，都他媽是問題！

  昏暗的燈光下。

  「公司還欠多少薪水沒發？」

  「一百多萬吧……」

  「員工們正在走勞動仲裁？」

  「是，不過，這些東西很扯皮，不止是工資，還欠著很多材料費沒給呢……」

  「你簽股權合同的時候，難道沒有真正意義上了解這家公司的債務情況，簽訂【債務承擔條款】？你難道不知道【或然債務】嗎？」

  「什麼是【或然債務】？」

  「……」

  如此專業的名詞，張桂饅頭霧水地抬起頭。

  張揚嘆了一口氣：「比如，用公司蓋了個章，錢沒有進公司帳戶，公司財務中根本就沒有登記到這一筆入款，但是公司蓋了章，這個債務是你沒辦法查詢的，我們把它稱之為【或然債務】，這塊債務公司無力承擔，但之前如果有新股東入場，那麼，這筆債務會轉嫁給新股東身上，按比例還債……二叔，你難道連律師都沒有諮詢，就貿然簽什麼股份轉讓協議了？真的以為天下能掉餡餅呢？」

  張桂越聽臉色越慘白，拿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如果，公司還有其他債務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他……

  作為公司股東的他……

  是不是也要……

  張揚看到張桂那驚魂未定的模樣以後，就知道張桂掉了一個大坑裡面：「公司的法務部怎麼說？」

  「法務部，這廠子哪有什么正規的法務部啊，以前都是沒問題，但誰知，現在人家要追責了……」

  「這樣，二叔，這樣，我認識一個律師，如果你需要的話，你聯繫這個號碼，律師費你不用擔心，我會跟他聊，當務之急，我們想辦法從法律層面上分清楚，你的【股權】合同到底是否合法合規，與此同時，更要分清楚你是否有要承擔這一部分的債務的責任……」張揚從西裝里掏出一支筆，寫下了一個號碼，寫完以後遞給張桂。

  張揚看了看時間，見時間還早的時候，他盯著張桂：「二叔，你把公司囤積的玩具，和生產線等大致情況告訴我……」

  「做什麼？」

  「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先清一批玩具……破產欠債，欠多大的債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破產再難爬起……」

  「……」

  …………………………

  一場秋雨一場寒。

  十一月下旬，浙北地區越來越冷了。

  部分山區，早晨和夜晚，已降至五六度。

  但，曾經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鄭氏食品有限公司】卻異常的火熱。

  四天時間裡，【全勤獎和福利獎】的消息很快在整個縣城裡被口口相傳，幾乎每天，都有一批年輕人來公司面試。

  「泰豐縣，已經有數百家小賣部，跟我們簽訂了送貨協議，第一批貨，我們已經運過去了……」

  「隔壁的信昌縣，也陸續有人過來考察我們的廠子，業務部順利簽了一批長期的合作訂單……」

  「大型商場我們沒辦法進入，但兩個縣城裡，一些私人的小超市，我們還是能夠運貨的，雖然訂貨量普遍不算高，也比較鬆散，業務部的數據壓力也很大，但至少，廠子裡的員工們有活干……」

  「這一次，當地電視台和新聞的影響力非常好，客戶們對我們的口味評價也非常積極，我們每天都能收到數百封意見書……」

  「食品研發區域，已經初步搭建完畢，現在正在測試新款【乾脆麵】配方……」

  「……」

  11月25日。

  一場雨過後。

  鄭國棟回到了公司里。

  李秘書激動地拿著一份數據，踩著高跟鞋，一路小跑過來。

  看著這些數據……

  雖然這些數據對比先前在各大城市裡的銷量數據，實在是不值一提，但不斷增漲的數據，卻讓鄭國棟瞬間便意識到，【鄭氏食品有限公司】在經歷了日資品牌的打壓，在即將崩潰的邊緣，撐了下來。

  「張總讓我給你發了一份數據報表……」

  「他現在正帶著團隊，往麗市拓展業務！」

  「市場調查上顯示，麗市一家名為景台市的小縣城，戶籍人口僅為17.1萬，居然有四百家小超市，而且，每一年，這個小縣城的超市都在翻倍地擴張，這些都是以前我們忽略的資源！」

  「張總邀請了當地頗具代表性的私人超市老闆，於今天到我們廠里參觀，並簽訂合作協議，這一趟，您要親自出面，負責解釋、接待……」

  「……」

  鄭國棟看著一組組數據。

  面上平靜，但心中卻越來越振奮了！

  事實證明，他找張揚過來這個廠花了重金進行一系列改革的舉措，是完全賭對了！

  「鄭總，好消息不止這個……」

  「還有，我最近在上網，看到了很多張熱帖，您看看……最具代表性的熱帖，是這個……」

  「……」

  鄭國棟看到李秘書拿著筆記本電腦，遞到了他面前。

  他看到了一個熱帖標題，那個標題名叫《正在消逝的國貨品牌》。

  這條帖子的發帖人，名叫【小羊羊】，點開這個作者後，他發現這個帖子的發帖人幾乎每天都會撰寫一篇帖子。

  《最後的倔強，【海康方便麵】》……

  《從80年代至今，我們還要再失去什麼……》

  《……》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