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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0章 0985【皇帝要考慮的很多】

  第990章 0985【皇帝要考慮的很多】

  朱銘早就許諾過,滅金時會封王,滅夏時還會封王。

  但此次滅夏,封王的卻不是帶兵將帥,而是坐鎮兵部的張廣道。

  現在,大明一共有三位異姓郡王。

  一個是白祺,一個是李寶,一個是張廣道。

  征夏主帥鄧春,獲封國公。

  

  副帥李彥仙,獲封郡公。

  他們都已經調回中樞,前者任職於樞密院,後者則任職於兵部。

  只要不是被封王,今後都還有帶兵的機會,或許哪天就把李彥仙扔出去做主帥了。

  實在到了危急關頭,郡王們也可帶兵打仗。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周圍已經找不出需要大明動真格的勢力了。

  御前會議結束,李彥仙主動留了下來。

  「少嚴有什麼要說的?」朱銘問道。

  李彥仙小心翼翼整理措辭:「陛下,山陝百姓多與西夏有世仇。而今留在寧夏的駐軍,將領們籍貫山陝的約占三成,可士卒與移民卻有八成來自山陝。他們跟西夏遺民起衝突是必然的,軍官們也不可能過於壓制此事。」

  「尤其是這次捅婁子的麟州,那裡依舊屬於陝西管轄,還把一大片西夏故地劃給麟州。拆分西夏故地,自是為長遠打算,但短時間內矛盾激化是必然的。更何況,那裡的屬吏也全是本地人。不僅軍士必定欺壓西夏遺民,麟州屬吏也肯定要報復。」

  「麟州的屬吏與軍士,都想拿西夏遺民撒氣,知州與將領怎麼壓得住?他們若敢強壓,今後就沒法再治吏與帶兵了。」

  「姚平仲打仗還可以,但治軍治民就是一個蠢貨。他得罪了很多友軍將官,對內又壓不住軍士泄憤。如果換成別的事情懲處他,許多武將都會幸災樂禍,他麾下將士也不會抱怨什麼。但萬萬不能因為此事而懲罰過重,否則麟州駐軍必然軍心渙散。因為從文吏到軍士,他們都不認為自己欺壓西夏遺民是錯的。」

  「一道政令,一道軍令,怎化解得了百年仇怨?」

  朱銘耐心聽完,點頭說:「你講得極有道理。」

  李彥仙謙虛道:「臣之智慧,不及陛下萬一。只能在細枝末節上,為陛下查漏補缺。」

  「你知道姚平仲與麟州知州胡翔,他們兩個這次錯在哪裡嗎?」朱銘問道。

  李彥仙有些疑惑:「不是他們肆意欺壓西夏遺民,把那裡的百姓逼反肆虐三府嗎?」

  朱銘冷笑道:「欺壓普通的西夏遺民,便是隨便打殺都不會鬧出事來。領頭鬧事的,是那些大牧主、大地主,這些人本來就是朝廷要收拾的,他們欺負得再狠誰又會追究?就算御史和軍法官,把這些事上報朝廷,我也只會奏疏留中當沒看見。」


  李彥仙愈發迷惑了:「臣實在駑鈍,不知他們錯在哪裡,還請陛下聖訓解惑。」

  朱銘說道:「朝廷已發了軍政命令,而且留足了錢糧,必須賑濟百姓不能死太多人。他們在幹什麼?扣著賑災糧不發,就算發也只有一點點,把窮苦百姓也往死里逼。那些窮苦百姓,說是西夏餘孽,可有多少是被擄去的漢人後代?」

  「他們錯在不執行朝廷命令,或者說對朝廷的命令執行得不徹底。」

  「說一句誅心之言。他們如果依照朝廷命令,把該發的賑災糧都發下去,就不會激得底層百姓全跟著造反。就算鬧出事來,也完全可以控制,還能趁機殺了那些大地主、大牧主。剩下的事情,欺壓幾個西夏遺民而已,只要他們不隨便殺人,朝廷會去管這種小事?朕每天政務繁忙會關心這種屁事?」

  李彥仙恍然大悟,拱手道:「臣明白了。」

  李彥仙確實明白了。

  麟州的軍官、士兵、吏員,欺壓折辱西夏遺民並沒錯,頂多屬於工作方式有瑕疵。即便激起西夏遺民造反,也可以一筆帶過,畢竟百年仇怨擺在那裡。

  這種民族矛盾,處理得好有功,處理不好小過。

  他們錯在不聽話!

  不聽皇帝的話,不聽朝廷的話,該發的賑災糧沒有認真發下去。

  欺壓西夏遺民是工作方式有問題,不發賑災糧卻屬於欺君悖上,代表著朝廷無法控制官府和軍隊!

  政令軍令都已經發下去了,你們特麼的竟然敢打折扣?

  如此違背朝廷意志的做法,不出事情自然沒什麼,現在搞出大亂子能不嚴懲?

  更何況,姚平仲的操作太過智障。他故意把西夏遺民逼得造反,想要平叛立功順便取悅軍民。如果他真能做好,還可以酌情減輕處罰,甚至是可以功過相抵。

  但這貨竟然沒有看住亂軍,還讓那些亂軍跨省越界,席捲了寧夏的北方三府。

  不論是起因、過程,還是事情的結果,都屬於不可饒恕那種!

  李彥仙告退離開。

  張鏜在外面轉了一圈,突然又回來覲見。

  朱銘笑問:「你又有什麼要講的?」

  張鏜說道:「陛下做事自有深意,臣只是有些疑惑。為何那軍正監,既不歸屬兵部,也不歸樞密院,反而交給了督察院?」

  朱銘嘆息:「武將若無人管束,必然囂張跋扈。可讓文官管他們太死,又沒法再從容帶兵打仗。我儘量調和淡化文武之別,讓兵部裡面有武將做官,也讓樞密院裡有文臣辦事。只不過側重點不同,樞密院偏武,兵部則偏文。」


  「軍正監如果隸屬於樞密院,兵部還怎麼壓住武將?樞密院的武臣大員們,又會不會袒護軍中將領?可如果隸屬於兵部,百十年之後,兵部必然暗暗奪去樞密院很多大權。把軍正監交給督察院,還不准他們干涉日常軍務,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張鏜恍然大悟,當即躬身告退。

  等張鏜即將退到殿門口,朱銘喊道:「誰讓你來打聽的,把這番話原封不動告訴他們!」

  張鏜嚇得一激靈,甚至不敢否認,連忙作揖道:「遵旨。」

  張鏜確實是受兵部和樞密院慫恿,跑來皇帝這裡來探一探口風。

  也只能由他出面詢問,因為張鏜是代表軍方的閣臣,他本身就需要為軍方爭取利益。

  軍正監這套垂直管理的軍事法庭系統,隸屬於兵部可以,隸屬於樞密院也可以。反正是肉爛在鍋里,權力依舊歸於軍方,接下來兵部和樞密院還可以爭一爭。

  唯獨交給督察院,武人們實在無法接受,甚至不能讓兵部和樞密院的文官接受!

  ……

  次日。

  張廣道拿到軍正監的具體組建方案,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軍方沒有被收走太多權力。

  日常訓練、行軍打仗,依舊由部隊裡的軍法官來執行軍法,軍正司不會干擾軍隊訓練和打仗。

  軍正監要管什麼事情呢?

  第一,涉及軍人的刑事案件,尤其是牽扯到平民的案件。

  第二,涉及軍人的經濟案件,尤其是貪污軍資、剋扣糧餉。

  第三,如果士兵長期遭到奴役、虐待、盤剝,也可以到軍正監去告狀。實際操作起來,個別現象估計懶得管,但群體現象必然出手,這對軍正監官員來說是大功一件。

  騷擾地方,欺壓百姓,這種當然也是軍正監的管轄範圍。但只要不嚴重,估計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至於破壞軍婚什麼的,用不著再另立法條。

  古代自有關於通姦的法令,一般是捉姦現場激情殺人無罪。

  但如果不是捉姦現場,那就得嚴格遵守法律了。《大明律》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大概是坐牢一年到兩年,而且還民不舉官不究,苦主選擇原諒就懶得去管。

  一個苦主,捉姦現場如果不殺姦夫,事後想起來又覺得後悔,跑去別處殺或者改天再殺。那麼妥妥的謀殺罪!

  這種法律規定,是從隋唐開始的,一直沿用到清朝。

  影視劇里那種浸豬籠、木驢遊街,妥妥的違法犯罪行為,鬧出人命肯定屬於死罪。


  如此制定法律,是考慮了道德人性與法律制度的結果。

  你捉姦現場激情殺人,可以理解,可以無罪,道德與人性都滿足了。

  你事後再跑去殺人,屬於擾亂社會秩序,必須承擔法律後果。因為你完全可以去報官,讓那對狗男女乖乖坐牢。

  隋唐以後還有「堡壘法」呢,夜裡無故闖進別人家裡,房主可以直接把闖入者殺了!

  但有兩個限定條件:一是夜闖民宅,二是登時打死(當場激情殺人)。

  白天闖入不能殺,追出門去也不能殺。

  「堡壘法」和「通姦法」往往混用,伱夜裡跑去別人家裡幹什麼?你說自己是去偷東西?屋主還覺得你來通姦呢。登時打死勿論!

  ……

  寧夏的亂子,已逐漸平息下來。

  因叛亂而死者,包括被殺的亂軍,總計有六萬多人。

  八成以上的大地主、大牧主,要麼在平亂時被殺,要麼被俘之後處斬。剩下兩成倖存者,既恐懼又憤怒,卻也只能乖乖被分走田產和牧場。

  大明第一任「大軍正」,即最高軍事法庭的大法官,親自帶著軍正、軍監前往寧夏和陝西。

  這位大軍正叫富元衡,是追隨朱銘編管的真正首倡者。

  他出身蘇州望族富氏,祖母出自蘇州龔氏。

  龔氏的先祖之一,甚至在北宋初年,為了保衛南唐而舉家殉國。就連家裡的兩個小女孩,都被攻入城內的宋軍殺死。

  富元衡的家產,被方臘禍害殆盡。他當時厭惡昏君奸臣,因此朱銘被編管桂州,他在太學生中首倡追隨朱先生前往廣西。

  可朱銘起兵造反之後,富元衡改名付壽,比較早贊同起義。

  跟他一起出仕的還有雷觀,可惜雷觀英年早逝,否則肯定也已是一位大員。

  這次軍正監系統很重要。

  除了督察院的御史之外,朱銘還從各州府的法曹抽調人手。大部分都屬於年輕人,平均年齡只有三十歲。

  由於不干涉軍隊日常、戰時事務,他們不需要精通軍中律令,只需要熟悉軍隊構架和相關法律即可。

  富元衡這個人,清廉,剛直,本分。

  嗯,字兒也寫得極好,在歷史上是一位書法家。

  富元衡得了新官職,帶著屬下直奔麟州而去。

  (你們說老王寫得戰爭場面難看,可以去看成龍的新片突破一下底線。那戰爭場面,簡直沒法評價。)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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