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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章 0980【瘋魔畫家】

  第985章 0980【瘋魔畫家】

  看到落魄的趙楷,李仁孝頓生同命相連之感。

  但他又害怕惹來麻煩,於是詢問自己的僕從:「我可以跟他說話嗎?」

  李貨聞言一愣,明顯意會錯了,低聲說:「郎君不必擔憂。這開封城內外百姓,最初也不敢沾染前宋皇室,便是遇到了也要隔出幾步走路。後來朝廷允許他們隨意走動,敢跟前宋皇室說話的就多了,也沒見官府派人來查過誰。」

  

  李仁孝問道:「前宋那些皇子親王們,都是這般落魄嗎?」

  「郎君多想了,」李貨笑道,「除了眼前這人活得遭爛,其餘都還算不錯。最差的也能種田度日,而且朝廷還陸續補發了耕牛,日子比尋常農夫過得更好。還有人開店做買賣呢,店鋪就在南薰門外的一處巷子裡。」

  李仁孝好奇道:「他怎的變成這般?」

  李貨說道:「這廝喚作趙楷,是前宋最受寵的皇子,還差點做了前宋皇帝。他鬧著要參加科舉,十五六歲就中了狀元,當官的沒幫他作弊才怪了。大明開國以後,這人靠賣畫也賺了許多錢,天天在樊樓過夜享受得很。」

  「後來又學別人炒布貨,賠得欠了一屁股債。他靠著賣畫,其實已經把債還完了,卻又跑去勾欄院裡廝混,還看上一個名角要娶回家做妾。他家裡的妻妾就鬧起來,這人在吵鬧的時候發怒,動手毆打了一個妾室。那妾室一氣之下,跑去遞狀子請官府判和離……」

  「和離?」李仁孝驚呼一聲,「前宋親王跟妾室和離?還是那妾室告官離婚!」

  聲音著實有點大,半躺在路邊的趙楷也聽見了。

  趙楷抬頭怒視李仁孝,似乎隨時可能站起來打人。

  李仁孝連忙閉嘴,帶著罔氏和李貨快步走遠。

  李貨朝身後看了看,發現趙楷沒有追來,才繼續說道:「那個妾室,也是有娘家的。她做不成親王的側夫人,也安心做了幾年妾室。但那趙楷實在不顧家,三天兩頭往外跑,這不成了守活寡嗎?趙楷賣畫賺的錢,聽說也不怎拿回家,就算拿回去也是交給正妻。後來因為反對再納妾,這小妾被趙楷打了一頓,就鬧去官府把婚給離了。」

  罔氏連忙說:「陛……夫君,妾身斷不會做那等無恥婦人!」

  李仁孝朝妻子笑了笑,隨即又問:「然後呢?」

  李貨說道:「那官司鬧得很大,不止開封城內外的百姓都知道,甚至還傳去了別的府縣。判案那天,全城百姓跑來圍觀,把法曹衙門外幾條街巷都堵滿了。等趙楷從衙門出來,大家問明白是真離了,全都幸災樂禍哈哈大笑。此後,不管趙楷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點點,嘲笑他連小妾都看不住。日子一久,趙楷的腦子就出了問題。」


  「瘋了?」李仁孝問道。

  李貨笑道:「很多人說他是裝瘋。反正誰敢對著他笑,趙楷就衝過去打人。還經常醉倒在街頭,說一些違禁的胡話,被人檢舉抓去大牢關過好幾次。他在外面喝酒,回家也喝酒,一喝醉就打罵妻妾。再後來,他家的小妾全跟他離婚了,還有個小妾去道觀做了姑子。」

  李仁孝連連搖頭:「此人毫無擔當。」

  李貨唏噓道:「最慘的是他正妻,一直守著家裡沒有離婚,卻要養七個兒子、八個女兒。就算是小妾所生的子女,他那正妻也視若己出。整個開封的百姓,只要提起他那正妻朱氏,哪個不說是好女人?」

  「真乃賢妻良母也。」李仁孝讚嘆道。

  李貨咧嘴笑道:「有幾個兒子已經成年,最年長那個都二十幾歲了。他們如今可以賺錢養家,倒是讓朱氏輕鬆了許多。現在趙楷想回家都回不去,他敢踏進自家院子半步,就會被幾個兒子用棍棒打出去。」

  李仁孝說:「一啄一飲,皆有因果。」

  罔氏卻問道:「這趙楷有家回不得,你又說他並不乞討,是怎麼一直活到現在的?」

  「賣畫,」李貨說道,「他的那些畫,賣得越來越貴了。以前是模仿他爹的畫作弄贗品,瘋了以後就署自己的名。現在一幅畫價值百貫,他得了錢就去喝酒耍樂,等花完了錢再去賣畫。」

  罔氏奇怪道:「怎瘋了賣畫還更貴?」

  李貨回答說:「俺也看不明白。聽人說是前宋昏君死了,鬼魂回來附兒子的體,比翰林院裡的大畫師還畫得好。去年有一個大尺幅,就在街邊上畫的,好幾個商賈搶著買,最後抬價抬到二百多貫。聽說那幅畫,如今收藏在洛陽翰林畫院,很多翰林畫師都跟著學畫法。」

  李仁孝聽完,不知該如何評價,良久才說:「卻也是個怪人。」

  ……

  卻說趙楷在街邊睡覺,被李仁孝一聲驚呼吵醒。

  他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帶著些許醉意觀看來往路人,表情呆滯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良久,趙楷感慨肚子餓了,指著一個路人呼喊:「你……過來!」

  路人並不生氣,反而有些欣喜,快步走來說:「相公是喚俺嗎?」

  趙楷說道:「去叫一輛驢車來。」

  「相公且稍等,俺很快就回。」路人歡天喜地跑開。

  不多時,一輛驢車被叫來。

  路人和車夫聯手攙扶,把趙楷給扶上車去。

  車夫揮鞭趕驢,路人緊緊跟隨,趙楷則四仰八叉躺在敞篷驢車上。


  沿途百姓皆指指點點,也有很多百姓,朝那路人投去羨慕的眼神。

  驢車進入內城,來到樊樓停下。

  好幾個店夥計衝出來,爭相攙扶趙楷入內。

  趙楷說道:「賞他們各一塊銀元!」

  立即有夥計跑去櫃檯處,掌柜的提筆記帳,又拿出兩塊銀元,讓店夥計交給車夫和路人。

  一塊銀元就是一貫銅錢,車費和跑腿兒費可不值這麼多。

  店夥計們把趙楷攙扶到樓梯處,無比殷勤的問道:「相公今日是要騎馬還是坐轎?」

  「坐轎。」趙楷說道。

  立即有兩個店夥計,互相握腕交叉,四條手臂變成「∞」模樣。

  又有夥計彎腰扶著趙楷的腿,小心抬起陸續踩進手臂空檔處。還把趙楷的雙臂,搭在左右「轎夫」的肩頭。

  「趙相公升樓囉!」

  「起轎!」

  兩個「轎夫」緩緩站起,以手臂做轎子,把趙楷緩緩抬去樓上。

  由於距離飯點還很久,樊樓的一樓大堂食客不多。

  僅有的幾名食客,全都見怪不怪,就跟看猴子一樣看著趙楷。

  在二樓拐角處,負責引路的店夥計,居然扯開嗓子大喊:「趙相公駕到,閒人退散!」

  眾夥計跟著一起喊:「退散,退散!」

  身後的一個夥計,見趙楷的衣擺折皺了,連忙伸手去牽開,還不時拍打布料上的灰塵。

  「趙相公升樓,閒人退散!」

  又是一聲呼喊,店夥計抬著趙楷上三樓。

  一直上到五樓,正待店夥計要將他抬進貴賓包間,趙楷突然說:「俺要去觀景!」

  夥計們連忙轉身,把趙楷抬去連接兩樓的天橋處。

  那裡有幾架望遠鏡,其中一架是遷都後安放的,可以觀察小半個開封舊皇宮。

  「落轎!」

  店夥計們扶著趙楷站穩,卻被趙楷推開:「滾一邊去!」

  幾個夥計笑著後退。

  趙楷用望遠鏡看著皇宮,整個人變得無比安靜,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

  然後,他又換了一個位置。用另一幅望遠鏡,觀看自己曾經的王府豪宅,那裡是按照東宮規格違制建造的,很多東西在大明建國時已經拆了。

  從興致盎然,很快變得興趣缺缺。

  「忒沒意思!」


  趙楷離開望遠鏡,留守的兩個夥計,連忙跑來問:「趙相公今日要什麼酒菜?可要叫來哪位娘子陪酒?」

  樊樓是正規酒樓,這裡不是什麼妓院。

  但會長期請來名角唱歌跳舞,如果客人有需求,只要出得起價,也會去別處邀請名妓來作陪。

  「沒興致。」

  趙楷居然就這麼走了,也不玩騎馬坐轎的遊戲,自己扶著欄杆踩著樓梯下去。

  他溜達著走出樊樓,誰也不上前阻攔。

  掌柜的只是默默添上一筆帳,剛才那些店夥計也是有服務費的。

  趙楷一路散步走到艮岳,這裡是宋徽宗搞出的最大的土木工程,就連山上的一塊太湖石都被封侯。

  如今的艮岳,相當於開封人民公園。

  山頂的天文觀星台已遷去洛陽,山腳處則開了許多店鋪。

  山上有好多奇花異木,來自天南海北,沾染著無數百姓血汗,而今也乏人照料自生自滅。

  趙楷在艮岳東看看西逛逛,時而停下腳步,跟山上的石頭或花木說話。一會兒突然發笑,一會兒又突然痛哭,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明顯有問題。

  走得累了,趙楷就原地躺下睡覺,也不管是否有蚊蟲叮咬。

  一覺醒來已是半夜,開封城內依舊有燈火。

  趙楷搖搖晃晃下山去,中途摔了一跤,滾落好幾米遠,身上多處擦傷流血。

  他肚子餓得慌,卻沒有去樊樓,而是鑽進一條巷子拍門。

  這是一家青樓,有錢也只能在外院吃喝,想進內院是比較困難的。

  大門打開,負責迎接的小廝,一看是趙楷來了,連忙躬身笑道:「趙相公快請。」

  「謝娘今日有客嗎?」趙楷問道。

  小廝回答:「不巧了,今日有一位貴客。」

  趙楷說道:「給俺一處院子,弄些酒菜來,還要有紙筆。」

  「趙相公今日要作畫?」小廝大喜過望,「相公快裡面請,小的這就去安排。」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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