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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027【茶藝】

  第28章 0027【茶藝】

  春雨過後的茶山,天空清淨如洗,嫩葉翠綠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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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也在採茶,但只是茶戶小規模採摘。

  這幾天雨水增多,新芽大量生發,就必須出動附近所有村民。

  數百男女散在各處,腰間挎著竹簍,用指甲掐出新芽扔進去。為了多掙錢,大部分人都專心致志,少部分採茶高手談笑唱歌。

  還設有茶葉收集點,農民采完一簍茶葉,就拿去稱重量算工錢。

  在稱重之前,還要先檢查,若不合格的茶葉過多,是有可能被扣工資的。

  「大哥,三郎君來了。」

  「哪裡?」

  「那邊。」

  白福德五兄弟也在採茶,附近所有的茶山,皆屬老白員外所有。那些小型種茶戶,抗風險能力太差,早被官府給逼得破產。

  幾畝貧瘠山地,老白員外可以主動送出。

  若是換成幾十畝茶山,老白員外就要巧取豪奪了!

  白福德五兄弟發家很晚,靠妹子給貴人做外室冒頭。欺負村鄰好幾年,再加上妹子送錢回來,如今也不過弄到百來畝地,再算上他們的父母家小,平攤下來每人不到十畝田而已。

  人均僅幾畝,且包含山地,說實話並不富裕。

  做小地主都不夠格,自耕農這身份更適合他們,每年甚至還得親自採茶打工。

  「把你們采的茶勻給俺!」

  白福德歸攏幾個兄弟的茶葉,裝滿一個竹簍,裝模作樣跑去稱重,實際是想跟白崇彥套近乎。

  這廝興奮疾走,沒行多遠,便笑容頓失,因為他看到了朱家父子。

  兩個外來破落戶,咋跟三郎君走在一起?

  思來想去,白福德決定暫緩計劃,不能直接跟朱家父子對著幹。他是有腦子的人,否則早就完蛋了,畢竟一直在老白員外眼皮底下搞事兒。

  「三郎君安好!」白福德點頭哈腰問候。

  白崇彥表情和藹,微笑道:「好。」

  白福德恭維道:「三郎君真是孝順,提前這多日子回家給老太君祝壽。」

  「子孫本分而已。」白崇彥說。

  雙方沒啥共同語言,白福德越聊越尬,見白三郎頗不耐煩,又說幾句便主動告辭。

  一陣微風吹拂,茶樹輕輕搖動。

  聽著不時傳來採茶歌聲,李含章不禁詩興大發,當場作詩道:「鑼鼓噹噹天未明,上山採茶見心誠。時歌一曲春風裡,葉氣雲蒸玉條新。」


  玉條,就是春茶。

  「好詩!」

  白崇彥拍手大讚,雖然平仄稍有不工,但能脫口而出已是不易。

  李含章自我感覺挺滿意,又覺此詩還能繼續修改。他仔細思索片刻,暫時不知該如何改,於是轉而考教朱銘:「聽聞朱大郎滿腹才學,不如以眼前採茶之景,即興作詩一首如何?」

  朱銘婉言拒絕:「在下不精詩詞之道。」

  「不精,便是粗通,打油詩也可。」李含章面帶微笑。

  他倒不是想讓朱銘出醜,而是要試探朱銘的才華,看看「公私」二字是否湊巧偶得。

  白崇彥站在旁邊,同樣笑而不語,跟李含章的心思差不多。

  朱銘扭頭望向老爸,朱國祥轉身看風景。老朱同志能背不少唐詩宋詞,但跟茶葉相關的卻一首都不會。

  是繼續「藏拙」,還是該露一手?

  朱銘飛速搜索腦子裡的存貨,雖然有穿越金手指,但他讀過的採茶詩詞真不多。不遠處,一個婦人正忙碌採摘,背上居然有個熟睡的嬰兒,也不怕雨後山路太滑摔著了,估計是家裡實在沒人帶孩子。

  再想想嚴大婆鬢角插花,朱銘靈光一閃,拍手道:「有了!」

  「洗耳恭聽大作。」白崇彥頗為期待。

  朱銘吟誦道:「白頭老媼簪紅花,黑頭女娘三髻丫。背上兒眠上山去,採桑已閒當採茶。」

  李含章笑著讚嘆:「好詩,好文采!」

  白崇彥評價道:「可貞兄之詩,道盡時情時景。朱大郎之詩,專於寫事寫人。兩詩合璧,趣味更生。」

  朱銘抄的這首詩,並不算上乘,但放在這裡剛好——既展露了自己的才情,又不會把李含章壓得太沒面子。

  真要吟出個千古名句,這位州判之子怎下得來台?

  一首採茶詩甩出,李含章已然認可朱銘,確定朱銘屬於自己人。

  都是讀書人,並非蒙昧黔首。

  這邊幾人放聲大笑,白福德隱約聽到動靜,瞬間更覺腦殼疼,叮囑兄弟道:「你們莫要亂來,這兩個外鄉人不好惹。」

  「大哥說的是。」幾兄弟紛紛認同。

  他們哪裡知道,老白員外一句話,早已判了兄弟幾個的死刑!

  白崇彥帶著大家繼續游山,半路遇到正在採茶的嚴大婆和沈有容。

  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告離開。

  白崇彥對李含章說:「那位便是時予兄的遺孀,自時予兄病逝後,一直悉心教養幼子。」


  「殊為難得。」李含章感慨道。

  他們兩個,還有沈有容的亡夫,都曾在關中拜師求學。

  當時的關係一般,只屬於點頭之交,直到李含章隨父來洋州,才跟白崇彥迅速成為好朋友。

  在茶山轉悠片刻,朱國祥提議去看地,早早敲定土地買賣事宜。

  白崇彥卻不急,邀請道:「前方有一幽谷,俺在其中發現甘泉,名之以『靈泉』。又在泉邊築亭,謂之『碧雲亭』。今日悠閒,春風宜人,不若先去亭中品鑑新茶。」

  新茶,當然不是今天採摘的,而是一個多月前的立春茶。

  主人相邀,客人不便拒絕。

  四人帶著白祺,一路欣賞景色,朝著山中谷地走去。

  溪水落下形成瀑布,落在山谷水潭中。距離水潭數百米遠,便是靈泉和碧雲亭所在。

  亭中的石桌石椅,已提前打掃乾淨。

  幾個奴僕忙前忙後,抬著木炭、炊具、茶盞等物過來,還有全套的點茶設備。

  白崇彥坐定,立即喊道:「上新茶!」

  話音落下,便得響應。

  幾個奴僕,迅速捧著茶葉上前,有末茶和臘茶各兩種。

  白崇彥笑著說:「此有四種新茶,請諸君隨意挑選。」

  「哈哈,雋才兄這是要鬥茶?」李含章開懷大笑。

  白崇彥說:「都是俺家的茶,鬥起來沒甚意思,只請可貞兄展露點茶技藝。」

  宋代的有錢人,特別是風雅之輩,經常聚在一起鬥茶耍樂。

  而且,往往自己帶茶。

  李含章沒有直接挑選茶葉,而是舀來小半碗泉水。他仔細品嘗了泉水味道,這才去挑選適合的新茶,觀其色,聞其味,最終挑了一團臘茶。

  白崇彥頓時笑道:「可貞兄好眼力!」

  臘茶最為貴重,茶葉選用嚴格,必須是早春嫩芽——臘月的臘。

  宋朝皇室推崇的小龍鳳團茶,便是臘茶中的極品。茶芽優中選優,採摘時手指不得觸碰,必須留長指甲去掐斷,採下也不能放到竹簍里,須立即投進隨身攜帶的泉水中。

  製作工序更是複雜,先蒸,再榨,還要磨成粉,期間又有晾曬、烘焙等程序。還有一部分茶葉,研磨熬製成茶膏,加入許多香料。最後將茶膏與茶末混合,又是好幾道工序,最後壓製成茶團以供保存和運輸。

  「請可貞兄點茶。」白崇彥抬手道。

  茶團很小,李含章取來器具,將茶團慢慢研磨成末。


  再用茶匕取末放入盞中,泉水已經沸騰,輕輕倒入一些,便開始調勻茶湯。

  他左手拉著右袖,右手持著茶筅,舉止優雅從容。茶筅點入茶湯,輕輕的來回拂擊,精彩的一幕隨之來臨。隨著茶筅的拂動,縷縷銀絲浮於茶湯表面,繼而形成千姿百態的圖案,猶如漂浮著一副江上飄雪圖。

  還未飲用,一股茶香就撲鼻而來。

  李含章贊道:「好茶!茶湯純白,用芽肥嫩,制藝極佳,雋才兄家裡養著好茶工啊。」

  這人一邊說話,一邊拂擊茶筅,茶湯表面的圖案還在繼續變幻。

  白崇彥得意道:「此茶是仿龍鳳團茶所制,茶芽皆在立春前採摘。雖不及龍鳳團茶精湛,但也不可多得,吾且名之『驚鴻踏雪』。」

  「驚鴻踏雪,果然好名字!」李含章由衷讚嘆。

  待水溫不那麼燙了,李含章端起茶盞,將茶水倒入杯中,甚至給白祺這小屁孩倒了一杯:「請品茶。」

  朱銘好奇的舉杯品嘗,沒有什麼怪味,一點都不苦澀,而且特別香濃,裡面雖含茶膏,卻不會讓人覺得膩。

  甚至,還隱約帶著一絲甘冽。

  就這味道,能把平民喝的散茶甩出十八條街。

  「好喝,也好看,香得很!」白祺由衷讚嘆,然後把茶一飲而盡。

  小孩子的誇獎最真實,白崇彥和李含章都哈哈大笑。

  ……

  漢水江邊。

  一條客船靠岸,家僕提醒道:「二郎,上白村到了。」

  有個小胖子伸懶腰打哈欠,揉著惺忪睡眼從船艙走出。

  這廝年約二十五六歲,一身讀書人打扮,肥頭肥腦的,身高還不到一米六。

  由於雨後路滑,他剛下船就摔了一跤,爬起來罵罵咧咧繼續走。

  中途派家僕前去打探,問明老白員外的宅邸,便前去遞上自己的拜帖。

  小胖子一身絲綢,門房老頭不敢怠慢,連忙進去通報,很快就把客人引到廳中。

  老白員外親自接待,作揖詢問道:「閣下是洋州鄭大官人家的郎君?」

  「俺在家行二,都喚俺叫鄭二,這回是來尋李二郎(李含章)的。」小胖子說。

  「貴客駕臨,有失遠迎,」老白員外說,「俺家三郎,與李二郎上山去了,貴客可在家中等待,傍晚之前他們就能回來。」

  小胖子擺手道:「俺不等了,自上山尋他們去。」

  老白員外立即喚來家僕,領著小胖子上山。

  這位威震四里八鄉的老員外,硬拖著病腿拄拐杖,讓僕人左右攙扶著,親自把小胖子給送出正門。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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