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人飲水
抱廈廳院外,賈環眼神詢問了如意、小吉祥,二人搖了搖頭,她們回去找賈環時探春屋裡並無動靜。
「怎麼回事?」賈環只得進了探春的房間,開口問道。
探春身後的侍書、小嬋見來者是賈環小臉上有氣憤湧現,顯然認為此刻剛好出現的賈環是配合趙姨娘來鬧她們姑娘的,以往一向如此。
探春見到賈環,別過臉去,表情冷冷地,只不說話。
趙姨娘心虛地看著賈環,眼神閃爍道:「你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
賈環性格大變,如今在外的事,她已經不大管了。
賈環掃了一眼探春並未理會趙姨娘,劍眉微蹙,喝斥道:「小鵲你來說。」
小鵲看看趙姨娘,又看看賈環,臉色為難。
賈環見狀冷冷道:「你若不說,我就回稟老爺說你挑唆主子,將你攆了出去!」
賈環只不過藉此順便敲打小鵲而已,他可清楚地記得紅樓原著里小鵲給王夫人和賈寶玉通風報信之事,就如同王夫人身邊的彩霞、彩雲。
「與奴婢無關啊,都是張麽麽,三爺你走後,她後腳便到了姨奶奶屋內,說二姑娘往日體己錢都花給了寶二爺,還說二姑娘這月月例銀子發了,獨我們屋內還沒發.....」小鵲聞言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被攆出賈府,她就幾乎沒了生路。
張麽麽聽了小鵲的話頓時急了眼,指著小鵲罵道:「好你個小爛蹄子,竟然敢在姨奶奶面前編排起我的是非?!」
賈環面色驟然陰沉了下來,喝道:「主子問話,有你插嘴的份?」一邊對如意吩咐道:「去請璉二嫂子來,就說我要綁了這老東西去見官!」如意應了聲便出了抱廈。
張麽麽陡然被喝罵有些失了陣腳,剛反應過來準備反擊就聽到賈環讓去請王熙鳳,又聽賈環要綁了自己去見官,頓時縮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趙姨娘。
「環兒這是咱們自家的事。」趙姨娘看著臉色不善的賈環,試探道,對王熙鳳她本能地懼怕。
「姨娘也知道是家事?!」賈環反問道。
「我是她娘,管教自己的女兒怎麼了?」聽賈環換了稱呼,趙姨娘梗著脖子不願弱了氣勢,只是這話她自己都不信,畢竟她只是姨娘。
「你也知道她是你女兒?!」賈環冷著臉說道,他清楚趙姨娘的性子,若是不狠狠警告一番恐怕日後還要生事。
「一個不相干的老貨在你耳邊聒噪兩句,你就來鬧?」賈環指著一旁的張麽麽氣道:「她是我哪門子親戚?」
見趙姨娘不說話,賈環方緩了緩語氣,手心手背,他如何抉擇?他又怎會去抉擇!
兩世為人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人生百味,唯情唯真。
內心感懷,賈環心中嘆息一聲對著趙姨娘跪拜道:「兒往昔不肖無能,仰愧父母教誨,羞於長姊看護。賴上天憐憫,而今方得醒悟。既知舐犢情深,方有慈烏反哺,請母親垂憐!」。
說罷,賈環起身對著趙姨娘、探春行禮道:「望母親、姐姐全我赤子之心」,都是自己至親之人,這從來都不是選擇題。
一番言語,屋內寂靜,趙姨娘再沒了熾盛氣焰,耷拉著腦袋如同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探春聽到「既知舐犢情深,方有慈烏反哺。」再難自已,低聲抽噎。
見差不多了,賈環將趙姨娘拉到一旁嘆道:「我如今正打算出府讀書,母親這般鬧豈不是絕了兒子的路?」
賈環近些日子沒少讓趙姨娘去試探賈政口風,如今唯一顧慮的便是王夫人,這是賈環嫡母,出府讀書,必然要她同意。
說著,賈環從袖中摸出幾兩銀子塞給趙姨娘,正色道:「往後不可再來鬧三姐姐,你若不同意,等璉二嫂子來鬧開了,往後我也只能是夫人的兒子了!」
趙姨娘還沒開心兩秒聽到賈環這般話語,頓時氣急,狠狠剜了賈環一眼,手上卻沒停下,接過銀子塞入袖中,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帶著小鵲離開,邊走邊罵:「你也是個黑了心的,如今倒是和她親近了,她拿你當兄弟?!」,只是語氣再不復往日。
見趙姨娘走了,張麽麽傻了眼,就打算開溜。
「站住!」賈環大喝一聲:「有膽子在我們母子間挑唆,沒膽子見璉二嫂?!若不是考慮到母親與姐姐顏面,我今日定讓人綁了你!」
「一會你自己主動找璉二嫂請罰,否則我定要在老爺面前說個分明看看你這老東西有幾條命!」賈環放了句狠話,便不再理會,這老婆子多看一眼都讓人生厭!
張麽麽心中後悔不迭,只得求饒稱是,誰不知如今的賈環在賈政面前說話有些分量,若是鬧到爺們面前,她這條老命怕是沒了半條!
一旁的侍書、翠墨見趙姨娘離去,又懲戒了張麽麽,不由長長舒了口氣,看向賈環的目光也是與往日不同了,想著三爺的話實在可親可敬。
探春心中回想著賈環的話語,心頭觸動。
「我去二姐姐那邊看看!」見探春有些失神,賈環以為是趙姨娘鬧得,轉身帶了小吉祥就往迎春院內去,他與探春之間終究是積累了許多隔閡,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賈環先到探春這邊倒不是因為對方是自己親姐姐,正如趙姨娘所說這是家事,況且趙姨娘很在乎賈環,所以處理起來會比較簡單。
而迎春是大老爺女兒,她屋內的事賈環處理起來自然沒那麼方便,不過往日連探春都不願親近自己,只有迎春願意平等待他,同他玩耍。
迎春一直是賈環在這冰冷賈府中為數不多的率真、溫暖所在,他又豈能坐視不管?!
......
「平日裡,不是老媽子我費心到處找補?你看看府上誰家不是仗著主子哥兒多得些意,偏到了咱們這,丁是丁卯是卯,我往日裡的供給豈不白費了?」
「今兒我只問姑娘借二兩銀子轉圜,往日裡怎麼計,我也供給了二三十兩銀子的。」迎春門前一老媽子趾高氣昂地說著。
那老麽麽寬臉闊鼻,皺紋滿布,令人望之生厭。此時她面腮暗紅,粗大的四肢東倒西歪,一身酒氣,顯然喝了不少,正借著酒勁撒潑。
「今兒已是中旬,我又哪裡尋來二兩銀子與你?!」迎春心中愁苦,只能無可奈何地說道。
這老媽子正是迎春奶麽麽,王住兒娘,跋扈慣了。
眼看那老東西還要作妖,賈環今日正一肚子情緒無處發泄呢,大喝道:「往日竟不知府里的奴才竟都敢欺負到主子頭上了,我倒是要問問璉二嫂子如何管得家?!」
同為庶出,又是那樣的爹娘,他人口中戳一針都不哎喲一聲的「二木頭」,賈環怎會不理解,在「只有門前兩個石獅子是乾淨的」賈府內,迎春一個女兒家又能如何?
二人都是不幸的,是相似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喲,環哥兒,你這是什麼話?!」賈環話音剛落,丹唇未啟笑先聞的鳳辣子到了,笑語之間似帶著千鈞壓力,儘是上位者的姿態!
賈環心裡清楚若非自己如今真有鬧到府衙的本事,王熙鳳恐怕只會把如意傳的話當個屁,哪裡會親自來迎春院內。
紅樓夢裡,作為名義上的哥哥嫂子,賈璉、王熙鳳平日裡連三春的院子都懶得進,又何談照看迎春、惜春,反而是異姓的林黛玉、薛寶釵在賈府頗受照顧,無非是看賈母、王夫人臉色行事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誰又不是,惜春年幼尚且不說,抱廈後院西廂房的李紈恐怕早已聽到了動靜,又何曾見了人影?
古人云: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不外如是。
賈環早就留意到了門口看戲的王熙鳳,如今的自己尚未站穩腳跟,請王熙鳳來既是借勢,也是敲打,心裡想著賈府乃至四王八公的這些豬隊友,或早或晚,有一個算一個,都給爺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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