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諸事在我
賈環起身送客,笑道:「既如此,勞林總旗公幹,我稍後便至寧國府!」
林濤聽賈環話里指向趙青,心定下大半,趙青仗著趙全之勢跋扈,眼前這位恐怕尤有甚之。
知賈環有事與陳咸、傅試商談,林濤識趣拱手:「諸位且議!」
林濤前腳剛走,吳新登早已領著順天府官差拿了來旺一家,在奴僕群房候著。
賈環與陳咸、傅試隱晦地提及了賈王氏,也就是王熙鳳有孕在身之事。
商議已定,陳咸、傅試起身就要告辭,賈環打量著陳咸,膚色仍是之前一般,有些蠟黃,可身上卻是白鷳青袍。
順天府府尹張貫知曉傅試乃是賈府門生,方才點其同至,可其中細節賈環只與陳咸通了氣。
此番寧國府之事便是一件肥差,都是政績啊,自是越顯眼越好。
「去歲大水,想必江南河道、河東河道災情已詳細匯總至朝堂,然天子聖明,國朝日盛,百姓繁衍生息,戶籍之數劇增,直隸地區大有可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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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拱手相送,目視陳咸、傅試二人,說了句毫不相干的往事。
傅試者,附勢也,哪有什麼實幹之才,心底正苦思琢磨,想著賈環何時這般憂國憂民。
幹練的陳咸眼內精光一閃,露出與膚色差異較大的白牙,大笑道:「公子得張總憲風骨真傳矣!」
張季重直諫為民,聲聞天下,一旁的傅試聞言,自覺陳鹹的馬屁非比尋常。
傅試一面心底大罵陳咸無恥,這也能牽強附會,夸到張總憲,一面暗暗惱恨自己學藝不精,亟待修行、進取。
陳咸、傅試明白今日不是詳談之機,恰逢順天府差役前來稟報,二人心思各異,這才告辭離去,賈環送至門外。
至於來旺夫婦、兒子等,吳新登何許人也,體會賈環心意,早與官差知會,將一應人等收拾得老老實實,不發一言。
榮國府前沒了亂糟糟的場面,端是體面得很!
林之孝自是少不得一番打點,又吩咐人尋自己婆娘傳話小紅。
「三爺,偏廳金陵薛姨太太家,薛蟠大爺正坐著呢!」林之孝恭立賈環身旁,提醒道。
賈環聞言頷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不言語,便往外書房而去。
林之孝無奈,與吳新登交換了個眼色,只得跟上,聽候賈環差遣。
.....
「吳主事,久仰大名!」外書房內,賈環神色從容,步伐穩健,朝著吳宗仁遙遙一拱手。
這是二人初次見面,至於大名,自是從汪詩聰處聽來。
吳宗仁心底訝異,榮國府今日好大的戲這就落幕了?又覺得賈環所言久仰大名有股子說不上來的怪異味兒。
都是官場摸爬滾打的老油條了,吳宗仁起身還禮,面上客氣道:「不意賈學政已然赴任,還望公子與在下同心協力,吳某也好交差!」
說著,便將一份帖子遞了過來。
好一個同心協力!賈環心底冷笑不已,也不去接,兩步走過,坐到吳宗仁對面,不疾不徐道:「吳主事且坐!」
這位東宮太子果然是選擇了大局落定再來解決自己這個小角色,挑選得時間也很好,就如同錦衣衛百戶趙青。
賈政外任、王子騰升任邊缺,表面看來,倒確實是不可多得之時機。
不過,賈環不想與東宮有半點的牽扯,這帖子出自誰之手,他也沒有半點興趣。
吳宗仁眉頭一皺,這賈環屬實紈絝跋扈,月華軒折辱趙青一幕,他也是在場親眼所見的。
無奈,吳宗仁只得再度坐下,又將帖子遞給一旁侍候的下人。
「不必看了!」賈環抬眼看向吳宗仁,清秀面容之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賈環出言,書房之內,哪有人敢挪動肢體分毫,林之孝也回歸了天聾的角色。
吳宗仁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瞬時臉色漲得通紅,賈環分明是把自己當猴耍,就欲發作。
「上次所提兩成乾股,我同意了!」賈環說罷也不去看吳宗仁,兀自端茶吃了起來,嘴角嘲諷之意明顯!
吳宗仁愣在原地,好一會,平復了心情,硬是擠出一絲笑意道:「吳某告辭!」
賈環起身拱手,並無言語,一旁的林之孝看得是心潮跌宕,直呼犀利。
送走了吳宗仁,賈環看著一臉緊張的林之孝,不由失笑:「與內宅通報,只等筵席,諸事有我!」
林之孝一把年紀被賈環笑得尷尬,恭敬領命,又讓兩名小廝跟著賈環往東府而去。
......
榮慶堂內宅,眾人略用了些點心,吃茶閒聊,可氣氛難言歡欣。
出了這檔子事,賈母哪還有心思擺筵席,一眾奴僕忙前忙後,只等前面消息。
忽地,有小丫鬟進來傳話:「各府官老爺已去,環三爺有話:只等筵席,諸事在我!」
諸事在我!
王熙鳳狹長的眸子為之一亮,似有恢復了往日鳳辣子的作風一般:「瞧瞧環兄弟這話兒,不愧是老祖宗調教出來的,我斷是編不出的!」
迎春、惜春、黛玉相視一笑,探春只覺理所當然,這才是自己那處變不驚、動若游龍的環弟!
邢夫人本色發揮:「老太太教誨自是極好的,代代相傳,這才有環哥兒今日的出息!」
說罷,邢夫人掃了眼一旁的王夫人,對方一言不發,表情木然。
薛姨媽也不著痕跡地瞥了自家姐姐一眼,跟著恭維道:「寶玉、環哥兒倆在幾家同輩之中,向來是難得的翹楚,誰不誇讚!」
薛寶釵很是端謹,初來乍到,又是榮慶堂之內,賈母等長輩俱在,故而並不怎麼同身旁的黛玉、三春等人言語。
一番細細察言觀色,對賈府內宅關係也是有了個初步的了解,待聽到薛姨媽言語,薛寶釵心裡忽然一緊。
今日碰上這等事,也不知前面如何了,薛寶釵素知兄長薛蟠心性,又想著本就是進京避禍而來,可千萬莫要再生了事端。
黛玉心思玲瓏,瞧得寶釵面上並無波動,卻有些神思不屬,眼中也隱隱透著憂慮。
賈母心底大定,聽著眾人恭維,心中歡喜,也懶得理會邢夫人言語,衝著薛姨媽笑道:「府內事多,怠慢了!」
又吩咐擺筵席,一時間,內宅之內又恢復了喜慶、縱樂、奢靡之象。
......
寧國府南向大廳,賈璉與賈蓉陪著林濤說話,賈璉也是會來事的,一時間氣氛倒頗為融洽。
只是賈璉從賈蓉處得知竟是三房的賈芹寫了訴訟狀子,告發了賈珍,面上不顯聲色,心裡卻翻騰得厲害,不知做何猜想。
待賈環到了,賈蓉內心畏懼,伏低做小,讓出位置。
一旁的賈薔面色不大好,東府里,他素日裡是個有想法的。
林濤再次震驚,怎麼到了東邊,這賈環依舊是如此威信?
往日在趙青手底沒少被打罵羞辱,如今被推進這等火坑,林濤當機立斷,衝著賈環拱手道:「趙百戶之命,不得不從,叨擾貴府,請公子見諒!」
南向大廳之內,別無他人,賈環坐在賈璉身旁,開口笑道:「言重了,林總旗所言有理,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無非是動彈不得之耗材而已!」
一句林總旗所言有理,林濤已徹底放心,會意笑道:「改日設宴向公子賠罪,既是順天府查辦,在下亦當告辭!」
送至門外,賈環掃了眼神情各異的賈璉、賈蓉、賈薔三人,笑道:「府里治席給薛姨媽一家接風,同去罷!」
約摸午時正刻,日照漸暖,東府門前兩座石獅子只余不多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