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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袁竹著第四章

  在那段光影交錯的少年歲月里,陳子昂以他獨有的光芒照亮了小鎮的一隅,卻也因自身的頑皮與不羈,讓周圍的人既愛又憂。他的父親陳元敬,一位沉浸在道學世界中的隱士,心中雖對子昂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繼承家學,卻因修行之路的漫長與艱辛,難以分出精力來細緻引導兒子的成長之路。那份深沉而內斂的父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遙遠而難以觸及。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繼母那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溺愛。她如同春日裡溫柔的陽光,溫暖著陳子昂的每一個角落,對他的每一個願望都盡力滿足,不論其是否合理。然而,這份過度的寵愛,卻像一把無形的雙刃劍,一方面讓子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家庭溫暖,另一方面也讓他在無憂無慮中逐漸迷失了方向,對學業的熱情悄然消退,甚至被賭博的誘惑所吞噬,將大好年華虛度於無意義的賭局之中。

  陳子昂的少年時代,是一幅與書香世界截然不同的畫卷。他自幼便對武藝情有獨鍾,尚武好劍,騎射狩獵,無一不精。在那些陽光明媚或風雨交加的日子裡,他更愛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在郊外策馬奔騰,追逐嬉戲,享受著青春獨有的肆意與不羈。

  然而,這份對武力的崇尚,也讓他漸漸沾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燈火闌珊之處,總能見到他豪爽地擲下籌碼,與友人一較高下的身影。他的任俠尚氣,讓他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卻也讓他逐漸遠離了書本的薰陶,忽略了知識的力量。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比武大會上的那場變故,如同一記重錘,擊碎了陳子昂對武藝的熱愛與追求。他曾以為,舞刀弄劍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是證明自己、實現價值的途徑之一。但現實的殘酷讓他意識到,自己或許並不適合這條道路,一時間,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方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自我懷疑之中。

  公元676年,唐高宗上元三年,丙子之秋,天際雲捲雲舒,長安城內外,一派盛世繁華。這一年,對於陳子昂而言,卻是命運轉折的起點。年僅十八歲的他,本是豪族之後,自幼便過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然而,這光鮮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未曾被詩書浸潤的心。

  

  那年秋意漸濃的一日,天空如洗過的藍,卻也被秋風染上了幾分蕭瑟的涼意。陽光雖明媚,卻似乎無力穿透那層淡淡的憂愁,灑落在大地上,只留下一片斑駁的金黃。生性不羈的少年陳子昂,應一群玩友之邀,踏上了前往郊外探尋未知的旅程,心中滿是對新奇事物的渴望與嚮往。

  他們穿梭於林間小道,腳下是落葉鋪就的金色地毯,每一步都伴隨著輕微的沙沙聲,仿佛是季節在低語,訴說著歲月的流轉與更迭。然而,隨著深入,周遭的喧囂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寧靜,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靜默。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穿透了這份寧靜,它不同於自然界的任何聲響,那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如同山間清泉,潺潺流動,洗滌著每一個人的心靈。陳子昂與玩友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眼中閃爍著好奇與驚訝。


  循聲而去,他們發現聲音的源頭竟源自一座隱藏在村落深處的古老宅院。宅院不大,卻透著一股古樸與雅致,木門半掩,仿佛是特意為有緣人留下的邀請。

  好奇心驅使下,陳子昂緩緩推開了那扇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為之一震。簡陋的私塾內,幾排桌椅錯落有致,燭光搖曳下,孩子們正襟危坐,跟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搖頭晃腦地誦讀著古文。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墨香,與外面世界的浮躁形成了鮮明對比。陳子昂站在那裡,仿佛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一個他從未踏足過的世界。

  起初,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中滿是好奇與不解。但很快,那些古老的文字,那些關於家國情懷、忠孝節義的故事,像一股無形的力量,悄悄地滲透進了他的心田。他從未想過,那些平日裡被他視為枯燥無味的經史子集,竟能如此動人心魄,引人深思。

  老先生注意到了這位不速之客,他停下講授,目光溫和地望向陳子昂,那眼神中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陳子昂有些尷尬,正欲轉身離去,老先生卻輕輕一笑,邀請他入座旁聽。那一刻,陳子昂的心中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那是對知識的渴望,也是對自我認知的重新審視。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捲起窗邊的竹簡,輕輕拍打在子昂的臉上,也似乎拍醒了他沉睡已久的靈魂。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長久以來的空虛與無知,並非源於外界的評價與得失,而是內心那份對自我價值的迷失與逃避。在這簡陋的學堂里,他找到了久違的歸屬感與方向感,仿佛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子昂緩緩轉身,目光堅定而明亮。他決定留下,與這些孩子們一同學習,與夫子共同探討人生的真諦。他要在這片充滿智慧光芒的土地上,重新找回自己,用所學所悟去影響更多的人,讓智慧與希望的種子在更廣闊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自那以後,陳子昂成了私塾的常客。他不再是那個只知鬥雞走馬的少年,而是開始沉浸在書海之中,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一切新知。他驚訝於文字的魅力,那些曾經讓他頭疼的經史子集,如今卻成了他最親密的夥伴。他學會了思考,學會了用另一種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更學會了如何用武勇之外的力量去守護和改變。

  歲月流轉,當又一個春天來臨,陳子昂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輕狂的少年。他站在私塾前,望著滿地的落葉,心中充滿了感激。他知道,是那個偶然的機會,讓他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道路。而那條路,不僅通往知識的殿堂,更通向了一個更加廣闊、深邃的靈魂世界。

  「我,豈能如此虛度光陰?」陳子昂在心中暗暗發誓,那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是對過往的告別,也是對未來無聲的承諾。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決心與光芒,轉身離開那簡陋卻充滿智慧的學堂,沒有回頭,沒有與任何人告別,只留下一個決絕而堅毅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拉長。


  這一次偶遇,對陳子昂而言,無異於一次心靈的覺醒。他意識到,自己曾經的生活是多麼的空虛與無意義,而那些被荒廢的學業,正是他通往更廣闊世界的鑰匙。於是,他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摒棄過去的放縱與不羈,重新拾起書本,閉門讀書,潛心向學。

  回到那座曾經輝煌如今卻顯得異常空曠的陳家院子,陳子昂的腳步在空曠的大廳中迴響,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時間的塵埃上。四周的雕樑畫棟雖依舊精美,卻已失去了往昔的生機與活力,只留下一片沉寂與空曠,映照出他內心的轉變。

  望著這曾經是他榮耀與地位象徵的地方,陳子昂的心中卻無半點留戀於昔日的浮華。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權勢、財富與名聲,在經歷了那一日的邂逅與心靈的洗禮後,都變得如此渺小與虛無。他深刻體會到,真正的富有不在於物質的堆砌,不在於世人眼中的光鮮亮麗,而在於精神的充盈與靈魂的覺醒。

  於是,一個大膽而堅定的決定在他心中悄然生根。他提筆寫下了一封封信函,言辭誠懇而堅決,謝絕了所有門客的來訪,表示自己將從此歸隱書海,追求心靈的自由與智慧的真諦。這些信函如同一枚枚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讓整個梓州乃至四方都為之震驚。

  緊接著,陳子昂親自下令關閉了陳家院子那扇曾無數次開啟,象徵著權勢與地位的大門。隨著沉重的門軸緩緩轉動,兩扇朱紅大門轟然關閉,將外界的喧囂與紛擾隔絕於外,也標誌著陳子昂人生新篇章的開始。

  在這樣一個決定性的時刻,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後悔。因為他知道,只有遠離塵世的紛擾,他才能真正地靜下心來,去探尋那些古老而深邃的知識,去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去追尋那份屬於他的精神富足與靈魂覺醒。

  於是,陳子昂踏上了尋找讀書絕佳處的旅程。他遊歷射洪乃至梓州的名山大川,探訪古剎書院,最終在金華山上一片幽靜的山谷中找到了他的歸宿。那裡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他在這裡搭建了一座簡陋的讀書堂,收藏了萬卷古籍,每日與書為伴,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享受著那份前所未有的寧靜與自由。

  歲月流轉,時光荏苒。陳子昂的名字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他的故事卻在民間流傳開來,成為了一個關於追求精神自由與靈魂覺醒的傳奇。而陳家院子也沒有了往日的繁華,但它見證了陳子昂從一個追求浮華的少年成長為一位追求精神富足與靈魂覺醒的智者的過程,永遠地鐫刻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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