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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一拳打死馬

  戰馬唏律律叫喚著,揚起的前腿併攏收緊,只待發力蹬踏,兩隻蹄子就會像兩柄重錘,狠狠砸中梁廣胸膛!

  倏地,只見梁廣蹲身擺臂揮拳,拳頭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擊中戰馬前腿和頸部之間的位置!

  那裡有一圈黑毛,柔軟有彈性,是馬匹的上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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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擊得中,梁廣慢悠悠站起身。

  戰馬慘嘶著落下前腿,連連後退,不停甩頭打響嚏,四肢似乎有些發軟。

  支豹又驚又怒,明顯感覺到坐騎有些軟癱,像是隨時有可能倒地!

  戰馬摔倒極易對騎士造成傷害,上千斤的重量足以壓斷腿骨。

  支豹慌忙下馬,圍繞馬匹四處檢查,很快發現馬鼻孔里有鮮血流出!

  「狗奴!你敢傷我坐騎?」

  支豹勃然色變,嗆啷一聲拔出隨身懸佩的環首刀。

  梁廣微眯眼,若是動了兵刃,今日這事只怕就無可迴轉了。

  一群氐兵面帶不善地聚攏在支豹身後。

  另一隊漢兵遠遠觀望,方才同梁廣說笑打趣的幾名什長神情複雜。

  看樣子,沒有人願意冒著得罪伯長的風險,上前為他求情勸和。

  幾名少年兵相互看看,低下頭站著不動,也不吭聲。

  鄧興猛地推開身邊同伴,隨手從地上撿了根木杖,衝到梁廣身旁,喘著粗氣一副如臨大敵樣。

  梁廣詫異地看著他,鄧興瘦弱身子微微發顫,黢黑面龐難掩恐懼,神情卻十分決然,還流露一絲兇狠!

  這小子,已經準備搏命了!

  梁廣看了眼不遠處幾名少年兵,平時滿口義氣,喜歡和他稱兄道弟的幾個,現在全都眼神躲閃不敢相視。

  反倒是最不起眼、沒說過幾句話的黑瘦鄧興,危急時刻選擇和他並肩戰鬥!

  雖說方才救他一命,可梁廣並不苛求回報。

  支豹欺辱他什中子弟,身為什長,自然要站出來維護自己人。

  這在梁廣看來是應盡之義,並不能要求鄧興一定要用性命報答。

  不過既然他選擇和自己站在一起,足以證明,他才是本什子弟里,最值得拉攏結交之人。

  支豹刀尖一指:「把這兩個狗奴給我拿下!」

  幾名氐兵從左右兩側逼上前!

  梁廣微微屈膝墊步,不論如何,絕不能在此落入支豹手中。


  不如把事情鬧大,等回到長安,自有掌管家法的宗老出面判定罪責。

  宗老不一定會主持公道,不過為了維護宗內漢人佃客人心,也不至於太過偏失。

  梁氏宗族占有大量田地,半數以上依靠漢人佃客耕種。

  漢人佃客既是私產,也是組成宗族勢力的重要部分。

  梁氏私兵、單列戶籍的部曲、衣食客、典計雜役里,漢人至少占三分之一。

  就算最後受到宗族處罰,也好過遭受支豹酷刑折磨。

  雙方劍拔弩張,漢兵們屏著一口氣!

  鄧興兩條腿抖得厲害,卻咬緊牙關不退半步!

  梁廣瞟眼緊盯支豹,一旦動手,必定要先擒住這廝......

  「使不得!」

  一聲驚呼從遠處傳來,隊主李方提袴從雜草叢中跑出。

  「使不得!使不得呀!」

  李方攔在梁廣和氐兵中間,急得滿頭大汗。

  「給我滾開!若不然連你一塊打!」支豹怒罵。

  李方沖他訕笑,又急忙湊到梁廣耳邊小聲罵咧:

  「你個後生也忒不安分!乃公屙泡屎的工夫,你怎麼就和這西域胡打了起來?」

  梁廣無奈苦笑:「隊主明鑑,是他惡意縱馬傷人在先......」

  「莫要多話,躲一邊去,我來解決!」

  李方瞪他一眼,一邊系褲帶一邊跑向支豹,屁顛顛賠著笑,活脫脫一副狗腿樣。

  「伯長,你看......」

  不等李方說完,支豹揚手「啪」地一聲打他一記耳光:

  「你個賤奴,也配來說情?

  等我收拾完他,再來收拾你!」

  李方半邊臉立時紅腫一片,嘴角隱隱滲出血跡。

  他眼底獰色一閃而過,兩手牢牢抓住支豹握刀的手腕,仍舊賠著笑臉低聲道:

  「奮武都尉面前我也能說上話,伯長當真不賣我幾分面子?」

  支豹大罵:「休要拿叔父來壓我,滾開!」

  李方一咬牙,扭頭衝著畜車內圈大聲叫嚷:「請郭娘子出面主持公道!

  若不然壞了宗法,郭娘子也難逃干係!」

  支豹罵嚷掙扎,竟然甩不脫李方的手。

  梁廣猛然一驚,方才動靜鬧得大,帷布內的郭娘子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不傳話、不露面,擺明不想干預支豹拿人,任憑事態發展。

  在郭娘子眼裡,只要兩隊氐兵、漢兵不發生火併,死幾個漢人根本不算什麼!

  那些個睡窩棚的奴人與畜產同等,他們這些睡羊皮褥子的漢兵又好得到哪裡去?

  倒不是郭娘子身為氐族權貴之妻,偏向於氐人。

  而是在當今宗法制時代,階級分明,人身依附關係極強。

  在宗族上層眼裡,奴隸、家籍僮僕、私兵部曲其實根本算不得人!

  梁廣心頭泛起絲絲寒意,想通這些,對於宗族門閥時代的黑暗又多了幾分深刻了解。

  片刻後,一名四十歲許的僕婢出現在眾人面前。

  支豹和李方急忙見禮,口稱:「劉姥!」

  劉姥冷著臉:「娘子有訓,什長梁廣以卑犯尊,罰其到藍田礦冶勞役兩月,以示懲戒!

  伯長支豹縱馬衝撞,罰錢五百!

  隊主李方擅離營地,御下不嚴,罰錢一千!

  汝等不可再生事,速速整備行裝,準備起行回京!」

  說罷,劉姥看了眼梁廣,轉身步入畜車內圈,消失在帷布之後。

  支豹惡狠狠地唾了口:「算是便宜爾等狗奴了!」

  郭娘子派劉姥傳話,縱使支豹火氣難消,也不敢忤逆,帶領一隊氐兵散去。

  李方長鬆口氣,沖支豹背影呸了口:「爾母婢的西域胡賊,乃公遲早弄死你!」

  梁廣攙扶鄧興:「傷勢如何?」

  鄧興掙扎著跪倒,哽咽道:「興叩謝什長救命之恩!」

  「快起來!」

  梁廣輕輕一拽便把他拉起身,第一次認真打量這黑瘦小子,笑道:「你這瘦猴倒是膽量不俗,有種!」

  鄧興撓頭:「什長為救我才激怒伯長,我又怎能棄什長不顧?」

  梁廣大笑:「甚好!今日我便認下你這義氣兄弟!」

  鄧興咧嘴憨笑,眼裡湧出歡喜雀躍。

  什長頗為勇武,和他做兄弟,自己在梁氏私兵里也能有個照應。

  安撫了幾句,梁廣讓鄧興先下去歇息。

  其餘八名少年兵卻是低著頭從旁邊走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幾位漢兵什長圍上前噓寒問暖,盛讚梁廣剛才豪勇之姿,紛紛表示欽佩。

  梁廣面上掛笑,與他們客套幾句。

  待眾人散去,李方嘆了口氣:「你也莫怪他們怯弱勢利,都是為養家餬口,得罪支豹的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梁廣淡淡道:「無妨,我能想得通。」

  李方拍拍他肩頭:「似鄧興這般義氣之人,值得拉攏栽培。

  今後在軍中闖蕩,身邊少不了袍澤手足支持。」

  梁廣抱拳:「多謝隊主提點!」

  李方嘿嘿笑笑,卻又臉一垮:「乃公屙泡屎的工夫,就損失了一千錢,還被那賊殺的打了一耳光,真是晦氣!

  這錢,今後你可得賠我!」

  梁廣乾笑兩聲,岔開話題道:「這宗族私兵我實在不願做。

  聽聞天王發諸州兵馬伐晉,我想投身官軍出征,不知如何才能做到?

  請隊主指教!」

  李方眼珠輪了輪:「我與你母同姓,和你父又曾是袍澤,與你家也算有些淵源。

  你若喚我一聲『舅』,今後我便幫你,如何?」

  梁廣愕然,萬沒想到李方竟然想和他攀親!

  「呵呵,隊主,你還真是......」

  ~~~

  營地另一邊。

  支豹撥開圍攏的一眾氐兵,看著倒地的戰馬艱難噴吐鼻息,口鼻不停冒血,生機幾近斷絕。

  支豹臉色鐵青難看,眼裡還閃爍幾分驚恐!

  那賤奴,只一拳,便打死了他的坐騎!

  這是何等驚人的神力!

  太可怕了!

  絕不能任憑此子成長起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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