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怎麼又是你
第317章 怎麼又是你
裴元生生拖拽著快被打死的梁次攄,在大慈恩寺那些官宦家眷和士子們面前刷滿了存在感。
不少士子昨天見裴元暴打梁次攄的時候,就討論過此人。
事後裴元還刻意讓人散播了一點消息,比如說這個錦衣衛是管僧道的,和那些朝廷鷹犬不同。
可是,這也太不同了。
這才第二天,昨天被暴打的梁次攄,又被拖出來暴打了一通。
眾人瞧著梁次攄被打的就剩一口氣的樣子,心情稍顯複雜。
和裴元預料的差不多,他盡情的向人展示梁次攄之後沒多久,梁儲就帶著一些兵馬司的人追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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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梁儲亮相,等到梁儲看到鴉雀無聲的望著他的那些官眷、士子們,這位掌握大明的最高權勢的大學士,臉白的像是紙一樣。
——今天早上,他發現了一個可以施展政治技巧讓自己從兩難中解套的機會,於是用他高明的手腕,打算一口氣終結掉那些麻煩。
接著,只是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偏差,就讓梁儲從天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就在梁儲悔恨不已的時候,張容也帶著大群錦衣衛趕了過來。
他快速的掃了場中一眼,雙目惡狠狠的盯緊了裴元。
裴元的人、五城兵馬司的人、北鎮撫司的人,三方全副武裝的在大慈恩寺外遙遙對峙,氣氛緊張壓抑的讓在場的人都不敢吭聲了。
裴元看了左右一眼,鬆開梁次攄,沉聲向自己的手下說道,「對面是內閣大學士帶來的五城兵馬司,還有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帶來的北鎮撫司的人,你們怕不怕?」
亂世命輕,那些徐州衛轉職的錦衣衛都紛紛大嚷道,「不怕!我們就跟著千戶!」
裴元聽了心花怒放,他滿意的對眾人說道,「很好,每個字都值一兩銀子!回頭老子賞給你們!」
那些跟著裴元來的人都士氣大振,不少人甚至已經做好了和對面血拼的準備。
或許是張容這個盟友的到來,讓梁儲有了底氣,他向著裴元大喝道,「裴元,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自闖入大學士府邸!」
「你可知罪?!」
裴元不接這個話題,這個話題就像高壓線一樣,一碰就死。
別說是他一個小小千戶了,就算是當今天子,也不敢在沒有政治派系支持的情況下,搜一位內閣大學士的家。
裴元冷靜的看著梁儲,示意了下身旁,一字一字的大聲問道,「大學士,你看我在梁家抓到的是誰?」
梁儲看著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兒子,「這、這是……」
張容在旁重重的咳嗽了一下。
梁儲之前寧可賭上所有的政治聲譽,也要在士人們喊打喊殺的時候,死保梁次攄。
這會兒又豈能為彌補一次政治投機的失敗,無視梁次攄的死活。
梁儲明白裴元逼問他的目的,終於艱難的說道,「這是我兒梁次攄。」
梁儲此話說完,張容注視著梁儲背影的目光,立刻變得惡狠狠起來。
裴元聽梁儲認下此事,才總算放下了心頭那塊大石!
裴元抓住這句話,立刻提高聲音質問道,「那今日在朝會上,你為何敢對著天子撒謊,說梁次攄已經被我打死了?」
裴元此話一出,梁儲和張容都明白了,一定是內宮有人給裴元送了信,所以才讓裴元搶先發難,趕在梁儲藏匿梁次攄之前,將他抓了出來。
讓兩人的計劃,功虧一簣。
張容快速的思考著內宮中能做成此事的人,口中的則怒喝道,「大膽!我們在問你擅闖大學士府邸的事情!」
「若是錦衣衛做事這麼不講規矩,朝中豈不人人自危?」
「這朝堂還成什麼樣子?!」
裴元聽到張容說到錦衣衛的規矩,不由得想笑出來。
這些已經被馴化的傢伙,在覺悟上,果然比韓千戶差了太遠。
裴元也知道張容打算死咬這個把柄,他意識到這不是含糊的時候,當即也不再退讓。
裴元的目光盯著兩人,以一種充滿壓迫力的冷酷語調慢慢說道,「錦衣衛,是天子的耳目,我們是天子的耳朵和眼睛。」
「如果有人敢對天子胡說八道,我裴元就要替天子聽一聽,看一看。」
他的目光斜視身旁的梁次攄,繼續慢慢道,「現在,我聽到了,也看到了!」
「你、你……」梁儲看著裴元,忽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此刻想到了一些偶爾看過的東西。
那是只記在史書上的,對這些惡狗的恐懼。
在他們合夥做局欺瞞皇帝的前提下,錦衣衛出現了!
跟在梁儲身旁,掌管東城兵馬司的巡城御史,低聲問道,「要不要下官出面彈劾此人?」
梁儲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幾歲,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臉色難看的搖頭道,「不必了,老夫年邁,也是該乞骸骨的時候了。」
梁儲刻意提高了聲音,讓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說完,戀戀不捨的又看了梁次攄幾眼,轉身離開了。
梁儲認栽離場,裴元頓時鬆了口氣,目光轉而和張容對上。
張容惡狠狠的注視著裴元。
他身後時不時就有錦衣衛的人手趕來,實力在緩慢的增加著。
張容也沒急著表態,似乎想用這點一點點迭加的壓力,讓裴元最終作出退讓。
而裴元在市井的泥潭中打滾的時候,就總結出了不妥協的理論。
陸續增加的北鎮撫司錦衣衛數字,已經大過了梁儲帶走的五城兵馬司,裴元這邊的錦衣衛果然也感受到了那種壓力。
只是這些傢伙面對壓力的反應有些讓張容意外。
隨著雙方實力差距的拉大,越來越多裴元這邊的人開始拔刀。
除了陳頭鐵和一些膽大的仍舊沉穩,大多數的徐州兵都選擇了拔刀出鞘。
這下張容的臉色更難看了。
沒過多久司空碎和澹臺芳土也帶人趕了過來。
兩個老東西看了一眼,都沒含糊,離著還遠就紛紛拔刀。
張容又看了裴元一眼,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等到北鎮撫司的兵馬退走,在大慈恩寺跟前的那些旁觀者,這才像是透出一口氣一樣,整個氛圍都鬆動了起來。
澹臺芳土和司空碎都有些稀里糊塗,過來問道,「千戶,這是怎麼回事?」
裴元和自己人也沒什麼隱瞞的,悻悻的說道,「讓人算計了,不過沒吃虧。」
裴元說完,也懶得理會兩個百戶的追問,示意陳頭鐵來解釋。
他則默默的復盤著這次絕地反擊。
不提過程,從結果來看,他的判斷大致是準確的,確實沒吃虧。
裴元從一開始介入「梁次攄殺人案」,就已經做好了可能得罪梁儲的準備。
但這是裴元介入朝堂的重要口子,不做又不行。
現在梁儲已經被自己的所作所為逼到了絕境,無論是他打算怎麼狡辯,怎麼發動黨羽造勢,他都得按照程序向天子請辭。
不管天子是否同意,露出了衰弱之態的梁儲,都將面對底下人投來的貪婪的目光。
以裴元對朱厚照的判斷來看,他需要的正是一個威望喪盡,品行飽受質疑的大學士。
朱厚照很可能出手保住梁儲的位置,但是那樣的梁儲,連沒牙的老虎都稱不上了,最多只能算是一張掛在那裡的虎皮。
至於張容,他的處置可能比梁儲更為直接。
按照歷史的趨勢,和裴元從谷大用那裡得到的印證,朱厚照本就有騰籠換鳥的打算,想用能力更強的「弘治舊人」,替換掉那些陪伴自己長大的奴僕們。
張永的下台,本就已經在倒計時了。
上次裴元給朱厚照告密,也觸動了朱厚照的神經,對張永、張容兄弟有了些提防。
這次的事情顯然更惡劣了。
錦衣衛身為天子的耳目,張容身為錦衣衛管事,竟然動用手段故意矇騙天子,而且這手段還被人揭破了。
那張容這次絕對不會好過。
處罰的輕重可能會考慮到張永和內閣的聯盟,但是想在錦衣衛管事那就別做夢了。
裴元一次性幹掉了兩個敵人,收穫了那些舉子們的大量聲望,唯一的麻煩,可能就在於他這肆無忌憚沖入大學士府邸的事情,會引來詬病。
但這個麻煩又很微妙。
首先,梁儲不會主動提起,因為這是他急於讓所有人忘記的大黑料,這是他欺瞞天子,想要徇私枉法保住梁次攄的惡劣行為,所以他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說這件事的。
其次,在朱厚照力保梁儲的情況者,這個大學士死而不僵,那麼其他的文官,就會束手束腳,很難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了。
因為如果提起裴元的事情,勢必就相當於同時揭梁儲的短。
能在朝中做事的,絕大多數都是幹掉了無數競爭者,脫穎而出的聰明人。他們可能為了立場做一些傻事,但若是說他們愚蠢,那就對不起大明成千上萬的讀書人了。
裴元這會兒還有最關鍵的環節沒做,於是再次讓所有人見證了這是梁次攄後,直接押送著梁次攄前往都察院。
都察院的右都御史王鼎,昨天剛剛被天子擼掉,左都御史洪鐘因為老邁在家休養。
於是看著梁次攄這個燙手的山芋,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一點也不敢沾手,直接越級向上請示。
這一請示,情況就到了李東陽和楊廷和手中。
兩位大學士看到有人押解梁次攄去了都察院,頭皮都有點發麻。
不是早上朝會的時候梁儲才剛說了,他兒子被人打死了,這怎麼又被押送去都察院了?
兩人心中都有一個極為不妙的想法,要壞事了!
李東陽年歲大,當場就暈厥了過去。
楊廷和這時候也顧不上尊老愛幼了,揪著李東陽的頭髮開始搖,「西涯醒醒,快醒醒!」
李東陽齜牙咧嘴一陣,緩過神來,不理楊廷和的催問,長嘆一聲,「老夫年邁,也該乞骸骨了,我這內閣首輔的位置,是該留給有擔當的人來做了。」
楊廷和一下就不吭聲了。
李東陽這些年一直嚷嚷著要乞骸骨,也沒見有什麼動靜。
眼看離內閣首輔只有一步之遙了,楊廷和心中怎會沒有想法。
他明白李東陽有就坡下驢的想法,但是能讓李東陽給出個痛快話,自己這惡人也不白做。
楊廷和當即嘆了一聲,「既然西涯身子乏了,就先歇息片刻吧,我這就去見駕。」
楊廷和當即拿了都察院上奏的文書,前去求見朱厚照。
朱厚照早朝的時候聽說裴元殺死梁次攄的事情,他心中疑惑且不解,便下意識的將那上奏留中待查了。
結果這才退朝沒多久,楊廷和就來上報,說是那梁次攄未死,還被裴元押送去了都察院。
朱厚照想起上奏的乃是張容,臉色陰沉了下來,想要讓人去查,卻又不放心錦衣衛了,傳召讓丘聚帶東廠的人去問明情況。
卻說那丘聚領了差事,就帶了東廠的番子出了皇城。
路上的時候就被張永派來的人截住,丘聚很震驚的聽了張永所說的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這件事鬧開了必然是滿朝譁然,若是他幫著張容從中掩飾,只怕他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
丘聚思來想去,渾渾噩噩,只能打算去見機行事了。
等到了都察院外,丘聚遠遠地就看到了在錦衣衛擁簇下的裴元。
這位東廠廠公想起和眼前這貨的恩怨糾葛,心中湧起一陣無力,怎麼又是你?
好在事情過去一年多了,丘公公也有心放下了。
他到了跟前,也不往前湊,直接讓小太監喚裴元來見。
裴元瞧見那熟悉的緹騎,就知道來的是東廠的人。
他心中又鬆了口氣。
這說明事情已經被天子知道了,而且天子對錦衣衛出現了防備心,所以才會讓東廠來查問。
裴元到了丘聚跟前,恭敬的施禮道,「卑職裴元,見過廠公!」
丘聚忍不住嘆了一聲,「那張永不是好惹的,你招惹他幹嘛?這豈不是讓大家都難做?」
裴元聽了,故作訝異,「別人難做也就罷了,丘公公為何還難做?」
丘聚不想沾這件事,索性說道,「張永找我求情,說是讓細審內情。他這是打算在你身上深挖,把水攪混了再說。可你和谷大用那些勾當,我也略有耳聞,我摻在中間,著實難做。」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