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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蟲癭難克

  舞由身上的木虱幼蟲早已鑽進它的葉肉細胞內,葉表面破損的傷口已經癒合,形成一個向上凸起的小腫瘤。

  天擦黑時,小瓢幼蟲的肚子都餓了,它們開始四處亂爬,尋找可吃的肉食。可是它們搜遍了整片葉子,連一個小卵粒都沒有。

  餓著肚子的小瓢幼蟲又開始把目光瞄準了同伴,也像忍身上的瓢幼蟲一樣,為了一口吃的,不惜自相殘殺。

  舞文、舞明與舞和身上的木虱卵相繼孵化出來,陸續鑽進葉片內。只有幾隻孵化慢的木幼蟲還沒來得及隱藏自己,就做了瓢幼蟲的第一頓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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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吃的瓢幼蟲又開始打殺在一起,身強體壯的瓢幼蟲贏得了活的機會,體格瘦弱的小瓢幼蟲只能被淘汰出局。

  「媽媽,七星瓢蟲產卵時也不看著點,木虱的卵都已經在孵化了,它還要把卵產在那片葉子上,那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不就是面臨無食的尷尬窘境嗎?」一不說道。

  「七星瓢蟲在產卵旺季,一個月就可以生產幾百枚卵,它不可能做到每個卵塊周圍都有可吃的食物。有時它們為了排卵,還會把卵產在石塊上。」舞蝶說道。

  一個星期後,蔡氏胡楊個木虱幼蟲都已經進入二齡蟲階段。它們躲在葉片裡,身體在不斷長大,蟲癭也在逐漸擴大,葉片在慢慢變黃。

  舞由病得最重,它身上本來就沒剩下幾片葉子,還都被木虱幼蟲占領了,每片小葉子都凸起十幾個蟲癭。密布的蟲癭阻斷了葉片的光合作用,影響了葉片的呼吸功能。

  舞由深深地吸了口氣,哀嘆道:「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

  「舞由,你不必太傷心,我的情況比你好不了多少?要死我倆一起去。」舞文淒聲叫道。

  「孩子們,我知道你們很難受,營養不良,呼吸不暢。但是我們胡楊樹生在此地,只能默默忍受。」舞蝶接著說,「尺蠖都被你們戰勝了,堅持一下,小小的木虱也終將被你們打敗。」

  「媽媽,你盡唱高調,舞由已經停止呼吸了。」舞文哭叫道。

  「啊?舞由,你怎麼不辭而別了?我還想再鼓勵鼓勵你呢。」

  忍的葉片上也布滿了蟲癭,就連她的頂芽剛剛綻放出來的新葉,都沒能逃過木虱幼蟲的侵襲。

  忍看著舞由不聲不響地斷了氣,感到死神即將降臨到她的頭上。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大聲叫道:「我是一棵幸運的小胡楊,木虱即將要了我的命,誰來拯救我?」

  「忍,你現在呼吸都困難了,還在大喊大叫嗎?」堅睿說道。

  「我不叫,那是在等死;我叫了,那是在求救。萬一有個好心的小動物被我感動了,跑出來救我呢。」

  「你的求生欲望可真強,祝你成功!」

  一隻體長只有1毫米多的小蜂子「嗡,嗡」叫著飛了過來,落在忍的葉片上。它像一個老中醫,仔細地觀察忍的葉片病變。

  「小傢伙,你來幹什麼?這么小,能做什麼?」忍滿眼的瞧不起,不屑一顧地說。

  「忍,你可不要小瞧它,也許它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它叫跳小蜂,通體黑色,有金屬光澤,適於跳躍,以卵、幼蟲、及蛹寄生為主。」舞蝶說道。

  跳小蜂爬到蟲癭上,借著陽光的映射,仔細觀察判斷蟲癭內木虱幼蟲的位置。

  然後將尾巴對準蟲癭最薄弱的葉面上表皮,一根乳白色的產卵管從尾部探出來,用力刺入蟲癭內部的木虱幼蟲身上,一粒比塵埃還小的卵就被排進幼蟲的體內。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很快就解決了一個蟲癭。那片葉子十幾個蟲癭,它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注射了6個。

  忍開心得手舞足蹈,高興地大叫:「我得救了,我是最幸運的小胡楊。」

  「別高興得太早,小心樂極生悲。」二不說道。

  「閉上你的臭嘴!」

  她的話音還沒落,跳小蜂就拍著翅膀飛走了。

  忍立刻就不開心了,失魂落魄地說:「怎麼就走了呢?我身上還有好多蟲癭呢。」

  「哈哈,被我說中了吧。」二不嘲笑道。

  「二不,閉上你的烏鴉嘴,直女一個,小心木虱把你的葉子都產滿卵,讓你生不如死。」

  「跳小蜂雌蟲壽命10天左右,一生產卵100粒左右,一年發生一代。剛才那隻跳小蜂是去年在幼蟲體內越冬的,它是初次產卵,卵量不多。等它吃了花蜜,補充了能量,還會再來產卵。」舞蝶說道。


  「太好了,有跳小蜂在,我又何懼木虱?」

  次日晌午,跳小蜂果然如約而至,它還帶來兩個同伴,一起落在忍的小樹葉上,甄別蟲癭,選准位置,扎針產卵。

  忍高興得幾乎跳起來,大叫道:「快看呢,又來了兩隻跳小蜂,我是多麼的幸運呀!」

  「忍,你的命真的挺好,我都有些忌妒你了。」二不接著說,「就怕再出點意外,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你就不會挑點好聽的說嗎?」

  「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嗎?」

  「我用你愁?閉嘴!」

  忍的枝葉間有一片小小的網,那是一隻體長只有5毫米的蜘蛛拉的網,網絲迎著陽光放出白亮亮的光。

  一隻跳小蜂拍著翅膀飛向另一片葉子,它處在背光的位置,根本沒發現那張小小的網。它很不幸,自投羅網,它不甘心被粘住,它要自由,它拼命地掙扎。

  小小的蛛網發生劇烈的振動,午睡的小蜘蛛被搖醒了。它睜開八隻眼,仔細地觀察落網的小蟲。小蟲比它還小一半,只「撲騰」幾下,就沒勁了。小蜘蛛又等了一會,見小蜂子不再掙扎,才不緊不慢地爬過去,將它獵殺。

  「小蜘蛛,你好可惡!」忍生氣地說。

  「它是園蛛,體長在2-60毫米之間,8隻眼排成兩列,雌蛛比雄蛛大很多。背甲常扁,螯肢強壯,步足有壯刺,各足有聽毛。」舞蝶接著說,「園蛛適應性強,常在樹上、草間結網捕蟲。雌蛛在秋季產卵袋後死亡,袋內含數百個卵,於第二年春天孵化。」

  小園蛛只吃跳小蜂柔軟的內臟,堅硬的外殼被它拋到網外。小園蛛「吧唧」一下嘴巴,似乎吃得很香,但根本沒吃飽。它的八隻眼向其它葉片上一掃,讓它欣喜的是還有兩隻小蜂子在葉上玩耍呢。

  小園蛛悄悄地爬過去,趁跳小蜂的產卵器插入蟲癭內時,它從後面突然衝過來,一對螯牙深深地刺入跳小蜂的體內。跳小蜂只掙扎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任憑園蛛將它開膛破腹,吃肉摘心。

  「媽媽,跳小蜂怎麼這麼脆弱,只扎了一下就不動了。」忍說道。

  「園蛛的螯牙咬傷獵物後,會排出毒液,讓跳小蜂麻痹後失去反抗的能力。」舞蝶說道。

  「哇!園蛛好狠毒,我恨死你了。」

  就在園蛛美美地開餐時,它身後的第三隻跳小蜂跳到了它的後背上,尾部扣住它的大肚子,連續排出兩粒卵。

  「跳小蜂,你是好樣的,給它扎卵針,讓它幫你生孩子。」

  園蛛感到肚子上一陣疼痛,它立刻從腹部的紡織器拉出一根蛛絲纏在蟲癭上,它步履艱難地向前爬行,身後拉出一段亮晶晶的絲。

  跳小蜂開心極了,它還在繼續向園蛛的體內排卵,好不容易逮到一隻大個的蟲子,豈能輕易放過?

  園蛛爬到葉子邊緣,沿著葉子下表面繞了一圈,又回到葉子上表面。它悄悄地伸出兩側的第四足,勾住絲線,身體繼續往前爬,似乎被自己的絲絆了一跤,它仰面朝天躺在葉上。身子在葉上一蹭,跳小蜂就粘在了絲上。

  園蛛勾住絲線的足再用力一扯,它的身子就翻了過來。此時的跳小蜂還在絲線上掙扎,陡然間與園蛛面對面站立,它也嚇傻了。

  園蛛很輕鬆的給跳小蜂注射了毒液,很輕鬆地把它當成一盤菜吃了。可它的體內也被跳小蜂注射了五粒蜂卵,過不了幾日,小蜂子就會在它的肚子裡興風作浪,替死去的跳小蜂報仇雪恨。

  「媽媽,跳小蜂都死了!」忍哭著說。

  「園蛛體內被中上跳小蜂的卵,它也活不了多長時間。」舞蝶說道。

  「園蛛死活與我無關,跳小蜂死了,才關乎我的生死,我身上還有很多木虱蟲癭沒來得及被跳小蜂產卵呢。」

  「忍,知足者長樂,跳小蜂雖然死了,但它的卵已經在你的葉片上寄生了很多蟲癭,蟲癭內的木虱一死,你的葉子就保住了,你的命也就保住了。」堅睿說道。

  「你比我幸福多了,跳小蜂,怎麼不來救救我?」舞文大放悲聲。

  「還有我呢,葉片內的蟲子越來越大了,葉片的功能逐漸在消失,我的命也在慢慢地流逝。」舞明悽然慘叫。

  「姐妹們,堅持一下,跳小蜂不會就這麼幾隻。」舞和柔聲勸說。

  堅睿的葉片最鮮嫩,雖有小杜鵑在看護,但嫩綠的葉子總是會吸引木虱成蟲去產卵。小杜鵑是動物,動物就有打盹瞌睡的時候,木虱趁機在堅睿的葉子上也產了不少蟲卵。


  一不也不例外,小沙蜥母子瞌睡的時候更多,她葉子上的蟲癭與堅睿相比,只多不少。二不就更不用說了,葉子上布滿了蟲癭。

  「媽媽,木虱怎麼還沒產完卵?」一不問道。

  「木虱產卵期大約半個月,一隻木虱一生可產300多粒卵。」舞蝶接著說,「現在已經是五月下旬了,木虱產卵已接近尾聲,木虱壽命也快到了。」

  兩天後,舞明的葉片都黃了,連剛長出來的頂葉都黃了。一陣輕風吹過,葉子都變成了黃蝴蝶,飛舞在風中。

  「舞明,你怎麼樣?你還好嗎?」舞文驚叫道。

  「舞明已經去了,我的孩子,媽媽沒有照顧好你。」舞蝶悲聲哭泣。

  一不傷心地說:「舞明,願你一路走好,再見。」

  「還再什麼見呀,我看,我們馬上就要跟它相見了。」二不不管不顧地說。

  「二不,你住嘴,在這危難的時刻,不許散布謠言,惑亂人心。」舞蝶厲聲說道。

  「不說,我心理憋得慌,姐妹們一個個相繼死去了。你做媽媽的,只會掉眼淚,只會讓我們逆來順受,只會讓我們挺住……面對死亡,一點辦法都沒有!」

  舞蝶氣得臉色鐵青,怒聲喝道:「二不,你這個孽障,還沒長大,就學會了頂嘴?」

  「我沒有頂嘴,只是想表達一下個人看法,生活在這個家裡,我感到很壓抑。你總是拿家長權威管教子女,孩子連一點言論自由都沒有。」

  舞蝶氣得呼呼直喘粗氣,卻讓二不說得一語皆無,感到家長權威掃地,卻無力反駁。

  堅睿大聲說道:「二不,心術不可得罪於天地,言行皆當無愧於聖賢。品行不良,難成大器!」

  「成什麼大器,我們兄妹68個,才五年時間,就死了56個。難道你能說,死的都是心術不正的嗎?」

  「你,二不,豈有此理?頂兄撞母,你要造反嗎?」

  「我是想造反,哪裡有不平,哪裡就有反抗!你這樣維護媽媽,就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打著媽媽的旗號,鎮壓我們這些有思想、有膽量、有行動的進步人士。」

  「你,你氣死我了,哇呀呀——」

  堅睿氣得樹葉「嘩嘩」作響,恨不得抽她一樹枝。

  一不柔聲說:「二不,我們都是剛剛進入青春期的孩子,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判斷事非的能力,不喜歡被管教,被約束。這很好,證明你已經逐漸長大。」

  「嗯!一不的話,還挺中聽。」二不說道。

  「世界很大,我們的認知能力有限,有些新事物就連媽媽也未必判斷得準確。就拿園蛛來說,它捕捉飛蟲,卻無意間把跳小蜂獵殺了。我們因此恨它,希望它死掉,可是它的網上也粘了木虱呀。」

  「你是什麼意思?」

  「判斷事物的好壞,不能因為它一時的表現,匆忙下定結論。要根據它一慣的行為,綜合評價,蓋棺定論。」

  「那你根據我這五年的表現,給我下個結論吧。」二不面帶不悅地說。

  「你心直口快,盡說實話。」

  「應該是刁鑽刻薄,任性倔強吧!」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下的定義。」

  「哼!你和堅睿沒什麼區別,都是在維護媽媽的權威。」

  「在這個家裡,不維護媽媽的權威,不樹立媽媽的威信,難道還要以你為中心,大家都圍著你轉嗎?」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覺得媽媽有時說的不一定對,才出言反對。」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方為聖賢。媽媽有錯,媽媽會改。你的錯,就是太任性,你已不再是小孩子了,沒有誰會一直慣著你,任性這個臭毛病必須改正!」

  二不無語,被一不說得臉紅脖子粗,細細品味,一不的話還有一定的道理。

  二不有些內疚地說:「媽,我錯了。」

  舞蝶深受感動,激動地說:「好孩子,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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