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尺蠖衰落
「小杜鵑也太狠心了吧!孩子剛剛會飛,就把它趕出了家門。」忍埋怨道。
「我認為小杜鵑做得很好,它吸收了去年寵溺孩子的教訓,又吸取了喜鵲教子的經驗,它教會孩子一身本領,那就大膽放手,讓孩子獨自去闖蕩。」堅睿說道。
「小杜鵑經歷過去年的挫折,喪子之痛對它打擊很大,經過一年的反思,它完全成熟起來了,成了一名合格的媽媽。」一不評價道。
「我認為小杜鵑還有不足之處,兒子畢竟是它的心頭肉,兒子去哪了?它應該暗地裡跟著;兒子做錯了什麼事,它應該及時提醒;兒子遇到什麼危險,它應該及時幫助化解……」二不侃侃而談。
「你可得了吧,小杜鵑如果那樣護著自己的孩子,小杜之子那不就變成了妥妥的媽寶男?將來還有什麼出息!」堅睿批判道。
五月初,正是入夏時節,陽光還不是那麼烈,溫暖明媚;湖水面積快趕上半島大了,綠波蕩漾;半島草豐樹茂,花團錦簇。
堤壩築牢,水漫島綠。在這個風輕氣爽的初夏,百花爭艷,蟲鳥啼鳴的大好時光里。只有胡楊樹還在苦苦掙扎,尺蠖已經進入五齡期的最後階段,顏色變為灰黑色,體長接近5厘米。它們特別能吃,一隻尺蠖一個夜晚就能吃掉五六片葉子。
大小胡楊都獲得了水的滋潤,拼命地抽葉,可還是供不上尺蠖貪吃的嘴。
舞喚是最嚴重的,它的身上布滿了尺蠖。它與舞全挨得最近,舞全在倒下去的時候,一部分尺蠖拉著絲飄到了他的身上,還有一部分尺蠖從地上爬到他的身上。
舞喚雖然很痛苦,但它卻十分欣慰地說:「我即將死去,所幸的是,我身上的潰瘍沒有傳染出去。我死之後,只有一個願望,請河狸把我拖到堤壩上,將更多的河水截住,造福這一方土地。」
舞祿傷心地說:「舞喚,你要堅持住,再有幾天,尺蠖就該入土了。」
「舞喚,你別走,我們不怕傳染,有病我們一起扛,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舞占動情地說。
舞喚悽然一笑,再無聲息。他光禿禿的枝條上,尺蠖還在尋找能吃的綠葉。葉柄都被它們吃沒了,哪還有綠葉?尺蠖萬般無奈,只好轉移陣地。
舞祿和舞占與舞喚離得最近,尺蠖騰雲駕霧般都跑到他們哥倆的身上了。舞祿和舞占相互悽然一笑,默默無語,默默承受。心中悽苦,彼此再熟悉不過,又何必言語。
舞雲身上的樹葉已有90%被尺蠖吃掉,它是成年大樹,還能堅持得住。尺蠖卻不再堅持了,它們中的大部分都拉著白絲,飄到舞立、舞志等六兄弟的身上。
舞立大聲抗議:「媽媽,我不要尺蠖!」
舞志也在大聲叫喊:「我身上的尺蠖已經夠多了,媽媽,你又給了我這麼多,我還有活路嗎?」
「哎!這都是命呀,孩子們,我也不想讓它們去禍害你們。」舞雲無奈地說。
「媽媽,這不能怪你,都是命運的安排。是死是活,我們胡楊堅持到底。」舞齊大聲說道。
「對,我們堅持到底!」舞家、舞富和舞要齊聲說道。
舞蝶的情況和舞雲一樣,好多5厘米長的尺蠖吐著絲飄落在堅睿、忍等十幾個兄妹的身上。
堅睿的枝頭始終蹲著小杜鵑,來一隻吃一隻,坐享其成。堅睿樂得合不攏嘴,小杜鵑更是樂得咧開尖尖嘴。
一不身上始終盤踞著沙蜥母子,它們在樹枝上遊動,比小杜鵑還靈活。尺蠖剛剛在枝上立住兩個後足,身子還沒落下來,就被沙蜥捋著後屁股吞吃了。
一不的葉子都長成銅錢大了,微風一吹,一樹綠影,搖曳婀娜,如初妝的少女一樣清純可愛,她正在眉開眼笑地看著這個繁華的夏天。兩隻沙蜥有吃不完的尺蠖,自然也美得兩眼放光。
有樂的,有美的,就有哭的,有痛的。忍、二不等眾多小胡楊就是其中之一。
「尺蠖也太多了,它們長得那麼大,我的葉子都快被它們吃沒了。」忍哭哭啼啼地說。
「小喜鵲前段時間還在你身上吃掉一些尺蠖呢,我可是一直在挺著挨咬,我快不行了。」二不忍著痛說。
舞法顫抖著聲音說:「我的葉子都沒了,貪婪的尺蠖還在啃吃我的葉柄。」
「老天呀,誰來救救我們這一家,我那可憐的孩子們呢,她們的命好苦哇!」舞蝶悲聲哀嚎。
夜色深沉,正是尺蠖用餐的時候,「沙沙沙」的咀嚼聲打破了半島的沉寂。長耳鴞的夜視能力很強,圓圓的大眼睛早已發現樹枝上涌動的尺蠖,殘葉上貪吃的蟲子。它拍一下翅膀落在二不的枝頭,鴞頭頻點,大吃四方。
二不開心地大叫:「長耳鴞,你真好,我愛死你了。」
忍在吃醋,大聲呼喚:「長耳鴞,我更愛你,你來我家吧,管你吃個飽。」
二不叫道:「忍,我很不喜歡你,居然當著我的面,與我爭風吃醋。」
「生死關頭,我顧不了那麼多了,誰能救我?我就以身相許,嫁它也無妨!」
極北蝰母子的舌信子頻繁地吞吐,感受著空氣中的異味。新鮮嫩綠的葉子被嚼碎,發出清新淡雅的氣味,讓極北蝰的味蕾起了變化。哪棵小樹上的氣味最濃,它的身上肯定有吃葉的蟲。
極北蝰母子順著氣味爬上了忍的小樹幹,五米多高的樹,它們娘倆細長的身體只向上纏繞了幾圈,就爬上了枝頭。蛇信子忽隱忽現,現則必抓一蟲,隱則蟲兒入嘴。
不到一個時辰,尺蠖已經沒了一半。忍樂得開懷大笑:「真是喜從蛇來,我再也不用懼怕尺蠖了。」
「忍,你要話復前言,你必須得嫁給醜陋細長的蛇。」堅睿一本正經地說。
「要你管,你的葉子都長那麼大了,都是小杜鵑的功勞,你難道要娶小杜鵑為妻嗎?」
「我娶小杜鵑,那是我高攀了,從今往後,小杜鵑的口糧我全包了。」
「你的枝葉上沒有幾條尺蠖了,你要大方一點,讓小杜鵑到我們的枝頭抓抓尺蠖。」舞由大聲叫道。
堅睿早就看到舞由、舞法等身上布滿的蟲子,可他試了幾次與小杜鵑溝通,都沒能如願以償。
堅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舞由,不是我的錯,我嘗試與小杜鵑溝通了,它根本領悟不了我的意圖。」
「哎!舞由,聽天由命吧,一切不能強求。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舞法斷斷續續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咽氣了。
此時的舞法,身上的葉柄都被尺蠖吃沒了,那些個貪吃的傢伙不能去啃樹皮。它們只好拉著絲跑到舞由的身上,借米下鍋,另起爐灶。
舞由悲從中來,大聲號哭:「死則死矣,只是我不服,為什麼堅睿、忍等每逢危難,總有救它們的動物出現,而我卻無人搭理。」
「孩子,你安心地去吧,這都是命呀!」舞蝶勸道。
「不,我不認命,我要與命抗爭。」舞由惱怒地叫道。
長耳鴞恰在此時,轉動鴞頭,在270度的位置上看到了舞由滿身的尺蠖和為數不多的葉子。長耳鴞是個十足的吃貨,哪裡的蟲子多,它就去哪裡。二不身上還有很多尺蠖,它撇下二不,就去了舞由那裡。
二不大聲叫道:「長耳鴞,你做事要有始有終,我身上還有很多尺蠖呢,你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呢?」
「二不,你身上剩下的尺蠖不至於要了你的命,而我卻命懸一線,再晚一刻鐘,我就活不成了。」舞由大聲申斥。
二不也覺得自己理虧,臉上一紅,馬上閉嘴。畢竟保持緘默,才是化解爭吵的最好辦法。
長耳鴞的戰鬥力可不是一般的小鳥能夠媲美的,只幾分鐘的時間,舞由身上的尺蠖就少了一半。
舞由開心地叫道:「我也能夠活下去了,我也是命運的寵兒,在我危難的時刻,也有動物願意拯救我!」
舞由喜極而泣,繼而大聲嚎叫:「長耳鴞,我愛你,你願意娶我嗎?」
「哈!哈!」堅睿和忍相視一笑,心理一酸,眼裡也不覺蓄滿淚花。
小河狸帶著孩子爬上了半島,已是夏季,枝頭上光禿禿的連片葉子都沒長的肯定是死樹了,小河狸憑藉經驗判斷。它圍著舞法轉了幾圈,抬頭仔細觀瞧,確定是連一片殘葉都沒有,它才開始伐木。
約莫半個小時,舞法的身子轟然倒下。小河狸母子連拖帶拉,將舞法的身子沿著河水送上堤壩。它把河中堤壩上的大平房又墊高了一層,相當二層別墅的規模。
忍身上的尺蠖已經被兩條極北蝰吃掉了70%,剩下的蟲子都在細支末端,極北蝰母子無法享受,只好退下樹來,爬到其它的小胡楊身上繼續捉蟲。
忍開心地叫道:「極北蝰,我永遠記得你們的恩情,我永遠愛你們。但我不能嫁給你們,因為我們都是雌性。」
「雌性怎麼了?可以同性戀呀!」堅睿壞笑著插嘴。
忍氣憤地叫道:「首先,我們分屬動植物,不可能產生愛情;其次,我不贊成同性戀。」
一陣夜風吹來,舞蝶的枝葉搖動,又是一堆尺蠖從空中拉著絲墜下來。風是東北風,落下來的尺蠖有90%都被忍接住了。這下可好,忍身上的蟲子比原來至少多了一倍。
「忍,你好俊的身手哇,若不是你站在那裡,這些尺蠖都得摔在地上了。」堅睿嬉笑道。
「滾!你給我滾得遠遠的。」忍氣急敗壞地罵道,「該死的蟲子,老往我身上落什麼?極北蝰母子,你們快回來吧,我又要沒命了。」
極北蝰母子正在舞邊的身上吃蟲子,哪能聽懂忍的呼叫。
忍身上發出「沙沙沙」的吃葉聲,痛得忍聲聲哀嚎。可有什麼辦法呢?小杜鵑、喜鵲夫婦都睡著了,唯一的希望是極北蝰和長耳鴞,但它們都在吃蟲子,沒有一個肯向她這邊看上一眼。
忍心情極其沮喪地說:「再有一刻鐘,我身上的葉子連同葉柄就都沒了,在此生命彌留之際,我要做一個偉大的決定,將我的遺體捐贈給小河狸,讓它把堤壩修得結結實實。」
一不落淚了,二不也流淚了,堅睿嚎叫道:「忍,你不能死!」
「我不死,誰又能救我?你難道能替我去死嗎?」
「忍,我沒法替換你。尺蠖,你們都到我身上來吃吧,我身上有濃濃的綠葉。」堅睿哀求道。
「堅睿,我心領了,能和你做兄妹,我知足了。」
「轟隆」一聲,舞喚的身子也被小河狸娘仨齊心協力地放倒了,它們娘仨正努力地將舞喚的身子向水中拖曳。
忍望著一點一點移動的舞喚,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不就是一死嗎,死又何懼?死了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豈不美哉。想到這,忍大聲疾呼:「尺蠖,請你們盡情地吃吧。再見了,我親愛的媽媽,兄弟姐妹,還有半島家園。」
兩隻松鼠被胡楊樹倒下的巨大聲音驚醒,它們夫妻倆探出鼠頭向洞外觀瞧。今晚的半島太熱鬧了,一隻特大號的老鼠帶著兩隻小黃鼠在運木頭;一隻大鳥和兩條蛇在樹上正吃著小點心。
再仔細一瞧,胡楊樹上全是五厘米左右的筷子粗細的大蟲子,「沙沙沙」蟲子吃葉子的聲音,它們倆聽得一清二楚。胡楊樹上有好吃的,它們倆一溜煙似的跳上蟲子最多的小胡楊的枝頭,像吃辣條一樣,把尺蠖填進嘴裡。
忍瞬間就樂開了花,激動得眼淚都掉出來了,興奮地叫道:「天無絕人之路,我是幸運小胡楊。」
堅睿也樂了,開心地說:「恭喜你,忍,又讓你逃過了一劫。」
「松鼠,我愛你!」忍高興地說。
「忍,你怎麼見異思遷?剛剛還在愛著極北蝰,現在就愛松鼠了?」二不笑著問道。
「我沒有見異思遷,極北蝰我愛,松鼠我也愛,凡事小動物我都愛。」
「見一個愛一個,你是博愛,你是濫情,你是朝秦暮楚。」
「二不,你這張臭嘴,可以永遠地閉上了。」
柔和的光線穿過黎明的雲層,為天邊勾勒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兩隻松鼠還在忍的身上捉蟲子,忍身上的尺蠖已有90%被吃掉了。還有十多條尺蠖,躲在忍細細的枝條末端。松鼠無法站在細如筆尖的枝條上捉蟲子吃,只能是望洋興嘆。
半島的地面上,大吸盤林蛙和它的愛人正帶著孩子們漫步閒遊,小林蛙不大,還不到成蛙體長的一半。它們正在興致勃勃地聽著爸爸的「呱呱」叫,那是大吸盤在向孩子們介紹半島上的地形地貌,教導孩子們如何生存,怎樣躲避敵害。
胡楊樹上的尺蠖都吃飽了,它們的生長周期決定,今日此時,它們要集體落地,鑽入地下,等到明年三月再化蛹為蛾,結婚產卵。
一條條尺蠖拉著絲線墜落,它們哪裡想到,沙地上有一堆可愛的林蛙寶寶正在遊玩。
一條大尺蠖正好飄到大吸盤頭頂半米處,大吸盤鼓著大眼睛,張開大嘴巴,準確地接住了尺蠖。它的孩子們也都模仿它的動作,眼睛向上瞅,張開嘴巴移動方位,讓尺蠖準確無誤地掉進它們的嘴裡。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