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重歸大楚
第166章 重歸大楚
酈商之所以選擇這處峽谷出口作為戰場,一來大楚騎軍不至於一窩蜂全部湧出來,對己軍形成人數優勢的壓制,二來則是利用己軍人數的優勢,將衝出的楚騎軍給一舉壓回谷去,沖亂後面大楚軍的大部隊,然後己方漢騎軍全軍壓上,足可以少勝多,一舉將楚軍給打崩,完全陷入被踐踏屠殺的境地。
那知讓他想不到的是,這一千最先衝出的楚騎軍沒有被嚇破膽不說,反而倉促擺布成陣勢,悍不畏死的對著自己騎軍衝來!
在火把與火箭微弱光芒照耀下,倉促成列的大楚騎軍與漢騎軍狠狠撞擊在了一起!
高速飛奔的戰馬猛烈對撞發出的令人心頭髮緊的沉悶碰撞聲,全力揮出的兵刃發出的清脆交擊砍伐聲,以及衝鋒兵士噴吐出的高亢喊殺聲,戰死與受傷兵士的悽厲慘叫聲,就此交織成一團,將黝黑的夜空攪成了一團漿糊。
漢騎軍雖然占據了人數的絕對優勢,但在千餘大楚騎軍悍不畏死的狙擊下,前沖勢頭硬生生被遏制住,陷入了苦戰之中。
酈商帶領的這七千騎軍也算是大漢陣營的精銳了,卻以七千之眾、七倍之數,遲遲擊潰不了區區一千楚騎。
酈商大急,一顆心像是被烙鐵燙了一樣猛烈哆嗦著,要是被這一千楚騎給繼續拖在這兒,一旦隨後大楚大部隊騎軍從山谷內殺出,這七千漢騎軍只有全軍覆沒一途可走。
酈商當即帶領數百護衛騎軍就要脫離戰陣,越過這千餘大楚騎軍,搶先去堵住山谷出口。
那知這千餘大楚騎軍的主將戰術素養極高,對他心思瞭若指掌,一聲獰笑,一邊大肆砍殺,一邊對著陷入重圍的大楚騎軍大呼道:
「將士們,看看這些混帳,企圖前去堵住山谷出口,將咱們後方大軍給堵在山谷內憋死!田兼將軍、項昌長公子可在後面看著呢,——咱們怎麼辦!」
一千大楚騎軍一聽,那怕倉促迎敵,陷入重圍,依舊怒不可遏,——這些混帳居然還有餘力去堵山谷出口,這是看不起誰呢?
「殺!殺!殺!」一千大楚騎軍高昂著頭顱,脖頸青筋暴突,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巨吼,奮不顧身向著企圖脫離戰陣的酈商撲去,愣是將之給拖在了當地,脫身不得。
而在這時,山谷出口火把繚繞,大楚騎軍源源不斷涌了出來。
卻是後方的大楚騎軍接到傳信,前軍主將田兼率三千精銳親自趕來。
出了山谷口,眼看著一千大楚騎軍戰死過半,田兼依舊能夠保持冷靜頭腦,沒有急著第一時間揮軍衝殺,而是耐心待三千精騎擺布成陣後,就此率領著繞了一個半弧,向著七千大漢騎軍的後屁股狠狠踹了過去。
一見大楚騎軍大部隊衝出山谷,酈商這位當前大漢陣營首屈一指的騎將就知大勢已去,待見大楚騎軍沒有投入戰場,而是繞了一個半圈,一門心思攻擊己軍後門,——這是要將自己這七千騎軍給包圓,一口全部吃下啊!
酈商驚怒交集,憤恨不已,怒罵不休:「區區三千騎軍膽敢如此?膽敢如此!好生賊膽!」
此時這支楚騎軍與漢後軍已接戰上了。
在短兵相接前,楚騎軍先是一波投矛打擊,旋即端起又粗又直又長的長矛,排列成陣,利用戰馬的衝擊力一輪又一輪的衝刺捅殺著……
幾乎是莆一接戰,像是大錘砸擊的桃核,大漢騎軍就此粉碎,四分五裂。
眼睜睜看著後屁股的局勢變得一團糜爛,而大楚三千精騎在吞掉後屁股後,勢頭不減,對著己軍前半截身子徑直繼續吞來,酈商就覺頭皮冷滲滲的,像是被扣上了一頂冰帽子。
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在九江之地被他夜襲打崩的季布、項冠的心情。
關鍵是此番打崩他的,並非季布、項冠那等天下聞名的大楚猛將,而是一名不見傳頌的無名小卒。
「豎子,不過好運氣而已,真刀真槍正面對決,不堪一擊!」酈商一邊罵著,一邊帶領護衛騎軍殺出重圍,向著來路如喪家狗一樣急急逃竄。
身歷數十場大戰的他,無比明白,此時再不逃的話,可就真再也逃不了了!
田兼敏銳看到,那裡甘心被他逃了,立時帶領護衛騎軍隨後緊追,幾輪箭矢飛射下去,將酈商「尾巴」給咬斷下去,卻讓酈商給僥倖逃得了老命。
陳縣城頭,一直焦急等待音訊的利幾,見酈商僅僅帶著百餘護衛殘軍敗逃回來,整整七千騎軍全軍覆沒,頓時驚得面無人色,差點沒有從城牆上一頭栽下去。
一舉折了七千騎軍,城內僅僅剩餘六千步軍,面對即將殺來的大楚數萬大軍,又怎麼可能守得住?
利幾腦袋轉的也快,二話不說,下令就要打點細軟,帶著六千步軍棄城而走,趕去成皋投奔劉邦。
至於酈商,戰敗將軍不如狗,完全被他給忽視掉了。
那知道城外忽然馬蹄聲大作,火把繚繞亮起,四座城門同時有大楚騎軍在大呼小叫,叫嚷著要打進城來。
——大楚騎軍竟然緊追著酈商趕來城下了!
利幾驚恐無地,不敢再提棄城而走了,恭恭敬敬將酈商這個夜壺又拎了出來,奉為主將,將六千城內漢軍全交給了他,布置城防。
利幾雖然也是在史冊留有名姓的將領,但軍事才幹較之酈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對此他也是心知肚明。
酈商也是毫不客氣,每座城門安排了一千守軍,剩餘兩千軍作為機動用,並且派遣軍隊強行將城內的貴族豪強家主給捉來,嚴命他們出兵出錢出糧,共保家園。
鬧了一夜,天色漸明。利幾得到城門守軍信息,四座城門外,每座僅有百餘大楚騎軍在叫嚷呼嚎,大楚騎軍大部隊根本沒有趕來,不過是虛張聲勢。
利幾懊喪的腸子都要斷了。
昨夜要是橫下心趁黑逃竄,此時已然逃出生天了。
而此時正南方煙塵騰空,蹄聲沉重如錘,足足三千大楚精騎出現在地平線,滾滾湧來,——這次是真走不了了!
「苦也!酈商,誤我也!」利幾恨恨謾罵不已。
田兼將酈商七千騎軍擊潰後,四下一陣胡亂追殺、逼降,待大局已定,顧不上打散戰場,清理後續,全部丟給後面自山谷內湧出的楚軍,自己帶領三千精騎徑直殺向陳縣而來。
他清楚隨著七千大漢騎軍覆滅,陳縣已經根本不可守,隨時都有可能棄城逃竄,故而他提前派遣數百騎軍來虛張聲勢,將漢軍給唬在城內。
見田兼率三千精騎趕來,帶著幾百騎軍虛張聲勢的陳庶,立時趕過來匯報軍情。
昨夜最先出谷狙擊酈商大漢騎軍的一千楚騎主將,就是陳庶,而今又在這陳縣城前糊弄住了城內漢軍一夜,可謂連立兩功,看來軍職又要升擢了。
田兼一邊命三千精騎嚴陣以待,做好防備城內守軍狗急跳牆的準備,一邊派遣飛騎,傳信項昌。
第二日,項昌率數萬大楚軍,伴隨著悠長雄渾的號角聲緩緩潮侵而來,就此將整個陳縣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頭上,可憐巴巴的聊聊守軍,看著城下連綿無盡的軍營,威武雄壯的大楚軍士,面色慘白,雙股戰戰,驚恐無地。
緊接著,大楚陣營大喇叭對著城內開始喊話,自然還是「砍殺長官投靠大楚,重賞封官加爵」那一套。
跟隨項昌圍著陳縣進行巡查,跟隨身旁的黃仲,看著城頭聊聊的千餘守軍,虎著臉請命道:「長公子,我親率一軍,一個衝鋒足以將之攻下,何至於與他們廢話,浪費時間?」
項昌瞪他一眼:「士兵的命,不是命?再輕鬆,攻下此城,也要填上數千大楚兵士。如此何不讓他們乖乖自己獻城,不費我們氣力?」
黃仲聞言,鼓出的蛤蟆眼一呆,就有些匪夷所思:以漢軍以往表現出的尿性,怎麼可能不戰而降?
其餘田兼等將領,無疑也盡皆抱有這般念頭,對項昌圍而不攻的逼降策略持懷疑態度。
就在諸將想著如何繼續請戰時,兵士來報,有一名城內豪強家主被用繩子從城頭給吊了下來,高舉雙手走到楚軍陣前,求見項昌。
「噫,還真投降了?」諸將驚訝不已,面面相覷。在這一刻,他們忽然意識到,他們大楚軍與大漢軍的對戰,就此開始進入了一個以往沒有經歷過的全新階段。
項昌毫不意外,回到主帥營帳,傳令召那使者來見。
使者是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名曾器,生有一個蒜頭鼻,兩隻尿泡眼,身軀肥壯,是陳縣曾姓豪強的家主。
見了項昌,這位曾器家主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見過昌公子,我奉利幾縣令之命前來拜見,利幾縣令眼下已經將酈商狗賊給擒獲了。利幾縣令說,他是被酈商給挾持,此番背叛大楚,完全是情非得已。只要長公子答應既往不咎,他就將酈商及數千漢軍,以及陳縣,雙手奉上。」
項昌聞言一聲冷嗤:「呵呵,利幾想得未免太美!反覆橫跳屢屢背叛的小人,還想著活命?還既往不咎?怎麼美不死他!你回去告訴他,讓他洗乾淨脖子老老實實等著挨砍吧!不僅他,他的九族,哪一個也逃不了,不死也要全部貶為奴隸!」
曾器一聽,面色大驚,頭顱重重砸在地上,連聲哀求。
哀求了半天,見項昌意態堅決,毫不鬆口,他肥臉滿是絕望,爬起身,失魂落魄向外走。
「且住!」項昌忽然喊住了他,輕輕一拂袖,悠悠然道,「對於利幾那反覆無常的背叛小人,我絕不饒恕,但是對於你,對於陳縣其餘家族的家主,我還是很看重的嘛!對於你們,我倒是可以給予一次機會。」
曾器一聽,眨巴著尿泡眼,一臉疑惑。
見這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屈復在旁喝道:「蠢貨!利幾是利幾,你們是你們,兩者是不同的嘛!利幾屢次反叛大楚,罪不可赦,至於你們,只要付出足夠的誠意,昌公子還是願意相信你們對大楚的忠誠的嘛!」
曾器終於聽明白了,精神大振,雙膝一軟再次跪地,急急膝行幾步,懇切道:「還請將軍明言一二,我們需要付出什麼誠意,才能夠展現我們對大楚的忠臣?」
項昌拿起案牘上的竹簡悠悠然看了起來。
屈復上前一步,一臉爺爺教育孫子的神情,為曾器指點迷津道:「比如,將酈商與利幾殺掉,將他們人頭獻出來,以示與他們、與大漢陣營勢不兩立;比如,將家族的土地、財貨、糧食獻出來勞軍,——獻的越多,自然對大楚的忠誠度就越高嘛!看你也是聰明人,這還需要我多說?」
滿腦子只知道廝殺而彎彎繞很少的黃仲等將領,一聽項昌與屈復的這騷操作都呆住了:要是這等條件,曾器為代表的陳縣城豪強同意的話,那這陳縣真要不費一兵一卒就此收復,並且還將憑白獲得大量土地與財貨、糧食!
對於屈復提出的這苛刻條件,這位曾器家主竟然毫不遲疑一口答應,並且一臉興奮,又重重磕了幾個頭後,幾乎是千恩萬謝出營帳而去。
這一幕更是將黃仲等將領給看傻了眼。
黃仲等將領卻是低估了他們在九江之地幹得好事的威力。
在九江,他們攻下城池後,城內豪強貴族統統斬殺,家財土地充公,九族貶為奴隸。而今在這陳縣,僅僅讓這些城內的豪強付出大部分財貨、土地,就能夠保住家族與權勢,他們又怎麼會不情願?不感恩戴德?
果不其然,第二日,陳縣城門大開,以曾器為首的陳縣豪強,捧著兩個託了酈商、利幾人頭的盤子,引著數千放下兵器高舉雙手的兵士,走了出來,拜見項昌。
而這些家主姿態也非常到位,一個個冒著寒風,裸露著脊背,捆綁著荊條,膝行而來。
於是陳縣遂平,就此重歸於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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