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趙官家

  建炎元年,冬。

  深夜。

  暖閣內,一座小巧的銅質火盆,炭火燒得正旺,散發出溫暖的氣息,驅散了隆冬的嚴寒。

  暖閣正中放置著幾張繡有龍鳳圖騰的錦墊。

  一個穿著淡藍色圓領袍的青年盤腿坐在上面,輕撫額頭,「這好端端的,怎麼就穿越了。」

  趙瑞龍是三個月前穿越的,說起來也是蹊蹺,他只是回家祭祖,卻不曾想到橫遭車禍。

  饒是他當過幾年群演,頗通一些拳腳功夫,也未能抵擋那一車之威。

  結果,也是相當的顯而易見。

  當他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穿越到了這個滿目瘡痍的大宋王朝之中。

  好在他有神仙指點,只需要讓南宋提前亡國就能重返十八歲帶著國庫穿越回去。

  

  這未免也太過簡單了。

  好吧,其實也並不見得多簡單。

  首先是趙瑞龍這人不懂歷史,也就認識幾個歷史名人。

  比如三呼過河的宗澤老將軍,岳飛岳武穆,以及那個歷史上出了名的大奸臣秦檜秦相公了。

  其次就是,有宋一朝雖說軍事拉跨,但國庫在歷朝歷代也算的上富裕了。

  打仗這玩意,比的就是錢。

  即便軍事再拉跨,只要有錢,就算讓凱申來大宋撐個幾十年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趙瑞龍覺得自己必須要作死,微操,當個大昏君才行。

  但也不能做的太過,要不然這宋朝的皇帝溶不溶於水不敢說,一把火還是肯定燒的死的。

  就按照這套邏輯方針,趙瑞龍在三個月以前就開始了自己的微操。

  九月,老將宗澤上書趙瑞龍……不對此刻應該叫趙構了,九月,宗澤上書,力勸趙構班師回開封。

  這不開玩笑嗎。

  趙構怎麼可能回,贏了萬一北狩的那二位回來了他這皇帝還當不當了。輸了可就連小命都沒了。

  也就在此時,趙構突然心生一計,古有秦相公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飛,那我為什麼不用這招把宗澤召回?

  區區十二道金牌而已,趙構現在雖然生活也算拮据但幾道金牌還是發得起的。

  於是他急令中書及樞密院下發旨意,鑄造了一百零八塊金牌召宗澤回南京應天。

  趙構摩挲著下巴,「想來估計那一百零八塊金牌應該到了吧,也不知道這位忠肝義膽的宗澤老將軍看到這金牌是個什麼反應。」

  「也算是千金買馬骨了。」

  然而到這裡,他的騷操作還沒有結束,宗澤不出意外的月內就應該班師回京了。

  而另外的那幾個人,根據錦衣衛傳來的線報,此時應該已經進京了。

  是的就在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趙構就創建了錦衣衛,當然是個草台班子,隨便找了個小太監領了錦衣衛指揮使的差事。

  「小曹子,秦相公應該進京了吧?」趙構伸手烤著火,輕聲問。

  「回官家的話,已經進城安置下來了。」小曹子低著頭回話,他們這些做奴婢,也是有眼力見,當即把另外一件差事也匯報了出來。

  「官家,江南西路的嚴家父子也進京了,不過安置的時候出了些許差錯。」

  「說。」趙構眉頭細微的皺了下,語氣雖然平淡,但難以掩蓋那股骨子的天家貴氣。

  「今年科考的那些士子從嚴家那二位住的驛館鬧了一通,聽說是還把小的打了一頓。」小曹子的頭低的更低了,說話也是有些哆嗦。

  「知道了。」聽到人沒事,趙構內心還是放鬆了些。

  趙構上輩子當演員的時候,就演過一部電視劇,叫大明王朝。說起來這嚴家父子個那位明朝的閣老是同姓,也是江西老鄉,想來基因不錯,一定會是一名出色的大奸臣。

  有秦檜和嚴氏父子輔佐,大宋不愁不亡啊!

  但說到底,小曹子也算是辦砸了差事,也還是要敲打一番的。

  「一會兒下了值,把我交代給你的那八個字抄寫一百遍。之後的事情你應該就知道怎麼做了吧?」趙構依舊是溫聲細語。

  而小曹子則是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可官家,咱大宋可沒有殺士子的先例啊!還請官家三思!」


  「三思?」趙構緩緩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緩步走到窗前,負手而立,望著天上皎潔的彎月輕聲嘆道:「小曹子,我問你,這三思是哪三思?」

  小曹子沉默不語,只是面色有些慘白。

  「思危,思變,思退。」趙構繼續說:「眼下大宋朝滿目瘡痍,百姓困苦,就是到了思變的時候。」

  「大宋之疾,在士紳官僚。」

  「苦疾入骨,良藥無醫。」

  「唯有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這八個大字,就是用來變這大宋朝廷的一把快刀。」

  「若是你心軟,受不了這剜心刮骨的苦,那大宋可就真沒救了。」

  月光籠罩之下,趙構側過身子,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中,輕聲嘆道:「明白怎麼做了吧?」

  小曹子感激涕零,咣咣磕了兩個響頭:「官家今日一席話,奴婢才知道這身上的擔子竟是如此的重。陛下委以重任,奴婢必效死節,若是再遇此等事,唯有殺字以報國!」

  「殺!殺!殺!」小曹子扯著嗓門,臉色漲紅喊道。

  不錯,很有精神。

  趙構微微點頭,也不枉他給小曹子起來曹化淳這個名字了。

  「行了,先下去吧。」趙構輕微擺手,示意退下。

  小曹子又磕了兩個頭,跪著身子從暖和退了出去。

  從今日起,在小曹子的眼中,當今官家就是大宋的灼日,有太陽在,那這渾濁的世道就一定能變得天朗水清。

  暖閣外沒了動靜,趙構方才躺在軟榻上。

  今日是對小曹子的敲打,也是對文官集團的敲打。

  做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比如花一百零八塊金牌召宗澤回京,再比如欽點一個江南西路的五旬老頭當建炎元年的科考狀元。

  做這些事情的代價則是,向文官集團主和派妥協,他必須南遷,必須議和才能做這些事情。

  如若不然,恐怕他的旨意甚至都出不了南京城。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趙構本來也就是打算亡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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